古森叶月收到来自于红音的邮件时正好是在早餐期间,当她看见这封题为“箱根”、内容为多张风景照并且伴有“鱼在天上飞”的文字后,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心酸感。
简单来说,就是古森叶月顿时便明白了红音在此前与自己的联系中,为什么会说阿骸在听说她与云雀要去箱根后会勃然大怒、然后冲去找云雀算帐了。
因为她此刻深有体会。
这种感觉,分明就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闺女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给拐了嘛,阿骸那个把红音当闺女宠了十多年的家伙不暴走才怪。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把红音当闺女宠的大军一员,古森叶月捏着手中的手机半响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她对面的人发现到了她的异常、并且出声询问后,才将差点就想像六道骸那样冲到云雀面前并且将其暴打一顿的古森叶月唤回了神。
“我没事,”将差点就捏爆的手机放回到了桌面上,古森叶月深吸了一口气,在对对方露出了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笑容后,她这才继续进餐。
只不过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面包后,古森叶月终于还是忍不住似的、又重新拿起了手机。
桌子那端的人面色古怪地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古森叶月的通话,直到古森叶月将电话挂断后,他这才再度开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算是吧,”通话结束后的古森叶月虽然心情依旧糟糕,但比之先前却也好了不少,“我今天下午回日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几天的晚饭你自己解决吧。”
骤然听说妻子今天下午就要赶回日本,男人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虞,在应了一声后甚至颇为担忧地追问道,“是不是你娘家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和你一起回去么?”
丈夫的关心让古森叶月终于露出了在看到那封邮件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并不需要丈夫帮衬自己的娘家、事实上她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但是听到丈夫这么说,她说自己毫不感动却也是不可能的。
“不用了,也没到需要你出面的程度,”三两口地解决了方才食之无味的面包,古森叶月用纸巾拭去了指腹上的面包屑之后,这才补充道,“而且我这次回去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义。”
大义这种词在这个语境下被提及似乎有些奇怪,男人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只是尚且不待他询问,古森叶月便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我就是打算回去把那个敢觊觎我家红音宝贝的家伙给揍一顿。”
然而听到了妻子的这番言论,男人却并没感到丝毫的微妙,他甚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附和道,“为了守护重要之人而战的这份心意真是让人感动!你就放心大胆地上吧,叶月,我支持你!”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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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风沢红音完全不知道自己汇报日常的邮件给自己的姬友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因为下午淋了雨的关系,为了以防万一,她在晚餐后服用了感冒药便早早地休息了。
大约是怕影响到她,所以即使在红音拉上了移门隔开了两个空间,云雀也将房间内大部分的电灯关闭,只留下桌边那盏亮度调到了最低的台灯。
然而红音睡得并不安稳。
即使她吃了感冒药、即使被移门阻挡了大半的昏暗灯光并不刺眼。
红音迷迷糊糊地躺在床铺上,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辨别不出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睡傻了。恍恍惚惚之间,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仿佛浮现了不少熟悉而又陌生的场面,在成功地勾起了她回忆的同时,也让她想起了许多在这些年来她曾努力地想要忘却的往事。
就好像是被修普诺斯绊住了脚步,再也无法从睡梦中脱离。
云雀是被红音房间的异动声所吸引的。
他的素来睡得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被迅速地惊醒。所以昨夜红音辗转难眠时发出的声音他也不是没有听见,虽然被红音惊扰得差不多也是一夜都没有睡好,但是考虑到这可能是因为红音认床,云雀昨夜也就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但是今夜红音房间发出的动静显然有些不太对劲——
那并非是因为认床而彻夜难眠会有的声音,而是做恶梦、或者是更加糟糕的情况才会有的。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红音的呼吸声一点儿都不平稳。
原本打算就寝的云雀皱着眉合上了手中那本依旧看不进去的书,早上那些会跳舞的小人此刻已经变成了摩斯密码,点与线乱成了一团,让他没有丝毫的头绪。
然而就算他的心中再怎么烦躁,云雀放下书的动作却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他无声地来到了隔开他的房间与红音所在的和室的移门之前,屏气凝神了数秒,在判断出屋内的红音的状态的确不佳后,这才推门而入。
事实证明云雀的猜测也的确是正确的。
因为此刻红音的状态已经不是能用糟糕来形容的了。
床铺在红音的辗转与挣扎间变得凌||乱,但是比起床铺,更加令人在意的还是红音此刻的状态。站在打开的移门前,云雀借着微弱的灯光眯眼打量着情况显然不佳的红音,片刻之后便快步地走到了她的床铺边坐下。
对于红音的情况,云雀在进屋之前其实便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当他伸手触及红音的额头、并且感受到了仿佛灼烧一般的滚烫时,他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淋雨、睡眠不足,或许还有别的因素存在。云雀此前虽然设想过红音的抵抗力和免疫力或许会很差,却不曾想到这姑娘的体质居然差到这个程度。
云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准备冰块和毛巾,却不想浴衣的一角被意识不清的红音一把抓住。
别说红音此刻虚弱无力意识不清,就算是她平时的手劲云雀也没怎么放在眼里。但是他却依旧因为红音的这番无意识的举动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接着微弱的光芒,他看见红音的嘴正在以难以察觉的幅度一张一合。
大约是出于好奇心,又或许是被眼下的气氛所促使,云雀俯下了身、侧耳倾听着红音在意识迷茫间的呓语。
然后他便听见了,红音用虚弱的气音说着他从未想过的话语:
“不要走!请你不要走。”
叹息声再度溢出,云雀揉了揉红音那柔软而又鲜艳的红发,随后小心翼翼地挣开了她的桎梏,起身继续着之前因为红音的这番意外之举而被打断的工作。
他会留在红音身边的,但是在这之前,他要确保她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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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音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日光已经透过了移门上那层厚厚的白纸洒落到了室内。虽然因为白纸的缓冲,室内的阳光早已不如室外的强烈,但是对于红音而言却还是有些刺眼。
几乎就是在她苏醒后的数秒之后,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带着她此前从未听过的、同样也是难以察觉的关切。
“醒了么。”
“看来我又给云雀先生添麻烦了呢。”
红音在看见云雀坐在自己的床铺边上后,倒也没有奇怪对方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毕竟身体上的沉重以及头脑的晕眩这种熟悉的症状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朝额头触碰,接着毫不意外地碰到了一条已经不再冰凉的毛巾。云雀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她的手塞回到了被铺内,而后取下了毛巾又重新换上了一条。
“现在是几点?”
“下午三点,”云雀顿了顿,在递给红音一支体温计后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问了一句,“想吃东西么?”
含着温度计的红音乖巧地点了点头,而后便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的床边、怎么看都像是照顾了自己一晚上的云雀。云雀在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直至体温计的提示音响起。
云雀看了眼体温计上的数字,虽然上面的数字显示红音还有点低烧,但是比起昨夜已经好了许多,“我去给你准备食物,你吃完后再睡一会儿。”
红音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发烧后产生的错觉,在她醒来之后,云雀的态度比起平时的确要温和不少。
也不是说此前云雀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温柔,然而此刻的云雀却让她想起了自己过去生病受伤时,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阿骸和叶月。
这并非意味着云雀已经能够取代阿骸和叶月在她心中的地位,因为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对于红音而言,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也是最需要有人陪伴的两个时间段内,一直伴随在她左右的阿骸和叶月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然而此刻,红音有些惊异地发现云雀在她的心中居然也战局了颇为重要的位置。
或许比不上阿骸与叶月,却同样也是其他人无法取代的。
“请等一下,云雀先生,”下意识地叫住了正准备起身离去的云雀,红音在对方停下了脚步、并且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后,突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慌乱之中,她也只能随口抛出了一个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在意——至少没有在意到会在现在问出的问题,“请问我昨晚……有说过什么梦话么?”
在红音的注视中,云雀只觉得昨夜她那句微弱到几不可闻的“请不要走”仿佛又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耳畔。
但是……
他望着红音那双即使在虚弱状态也依旧明亮的红瞳,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不,你什么都没说。”
在给出了这个回答之后,云雀仿佛是为了不再给红音更多追问的机会似的,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充斥着日光的房间在云雀离开后又重新归为了寂静,浑身乏力的红音躺在床铺上看着也没什么名堂的天花板良久,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云雀先生究竟知不知道他其实一点儿都不适合骗人呢。”
将云雀方才露出的破绽归结于他并不适合骗人,一点而都不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眼力惊人、或者是终于对云雀有所了解的红音恹恹地合上了眼,但方才云雀在听闻她的疑问后的微表情随即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完全没想到自己在慌乱中随口丢出的问题竟然真的会有所收获,红音在说自己不感到惊异是不可能的,但是在短暂的惊异过后,红音就开始分析自己在睡梦中究竟说了什么才会让云雀如此隐瞒。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云雀隐藏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真要说的话……
“等等,不对,还是有一个的!”
比如说……
“该不会是我昨晚叫了阿骸的名字被云雀给听见了吧?!”
某个自打她与云雀相识后,就一直苦心孤诣地想要隐瞒的她与阿骸相识的事实。
因为这个足以让红音吓出一身冷汗的猜测,直接导致了红音在云雀端着餐盘回来之后不敢与他进行太多的交流,甚至尽可能地避免眼神上的交汇。
云雀虽然对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一想到她此前提的那个问题的答案,突然又觉得红音现在避开与自己的交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在红音的主动避让以及云雀的刻意隐瞒下,红音高烧那晚究竟说了什么……
最终也就成为了无人能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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