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然拿着信函看到封面写着的兵部尚书,吓了一跳,兵部尚书,属于很高的官衔啊,忍不住问道,“在大盛,兵部尚书是几品啊?”
谢临安淡淡一笑,“从一品吧。”
叶初然一声沃德玛雅几乎脱口而出,这职位放在现代,应该相当于军事委员会什么的吧,好吧,她承认她孤陋寡闻,前世见到的最大官职就是大学里的党委书记,好奇的问道,“三弟,你怎么认识这么大的官员啊?”
谢临安深眸悠远,似乎想到某些往事,“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去应天府参加乡试,考取了第一名解元,一次无意中与布政使任大人相识,惺惺相惜,结为八拜之交,后来他升迁入京,而我瘫痪在床,也就慢慢断了联系,三年未曾见过面。”
叶初然歪歪脑袋表示好可惜,“原来是这样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你现在写信给他究竟何事?三年没联系了他还记得你吗?”
谢临安薄唇微启,望着叶娘明媚的脸庞,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嘴角逸出一抹清笑,“不过是写封信叙叙旧,三年来我一直不想麻烦他,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是如今……我想他会帮的。”
叶初然并未听出他的言中之意,郑重的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个什么俞伯牙钟子期不就是这样,也是君子之交。”
谢临安轻笑一声,“又是什么,你啊,总是不学无术,不是那啥那啥就是孔子说,要么就是什么什么,总是不让我省心,老是怕你胡说八道。”他的语气含着淡淡的嘲讽,又带着若有似无的浓浓纵容,叶初然对他做了个鬼脸,“看你奈我何?”
眼前少女红唇如樱杏眸潋滟,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谢临安愣了愣,心中一动,脸上不由浮起一抹微红,凤眸微垂不敢直视,“叶娘,如果离开谢家,今后有什么打算?”
叶初然只要想到离开谢家,浑身每个毛孔都觉得冒出爽气,“我要攒银子,然后去县里开个饭铺,专门卖早点和各类点心,我会每天带点心给你吃,你放心,不会给你剩下的,都是新鲜做好的。”
谢临安的眸子忽然一亮,如漆黑夜空里璀璨流星瞬间划过,光华漫天,“你每天都会回来看我?”
叶初然一脸倔强,“哼,就算谢家不让我进来,我也会偷偷翻墙进来。”
谢临安抿了抿唇,笑出一抹明丽,若池畔青莲清隽秀雅,“叶娘,如果我说……”他明显犹豫了起来,脸色微红,良久,缓缓说道,“我说……带我走,你可会……”他语气低沉,说到最后,含含糊糊的似乎梦中呓语般渐不可闻。
叶初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三个字带我走,同情之心立刻发作,自己走了,还有谁能尽心照顾他,给他做好吃的,书里说,叶娘下堂半年后谢临安就死了,也许自杀,也许是被谢家人逼死的。
她眼神凝重,神色坚毅,“好,如果你愿意,我带你走,你我这些天相依为命,我不会不管你的,我还想带大嫂和孩子们一起走,我会努力赚钱让你们过得很好。”
谢临安凤眸亮亮的,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叶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叶初然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可不是看在谢多寿的面子上,所以不是什么长嫂如母,上次是我鬼扯,其实不知为什么,我见到你就觉得很亲切,就想照顾你,佛说,前世一千次的回眸,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那我一定每天蹲在你家门口看你。”
她越说越觉得很好笑,有时候人的缘分真是奇怪,想到之前两人初见,虽说谢临安连说三个滚字,可她还是忍不住接近他,猝不及防谢临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一脸促狭。
“蹲着?是村西头阿福家里的中华田园吗?”
“哼,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第二天用好中饭,叶初然就把信函赛在怀里,去了里长家里,除了送信,她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咨询里长。
里长正在院里用饭,见一个村姑模样的小姑娘背着草筐在门口探头探脑,毫不在意,想来又是村里哪家小媳妇受了委屈或者有什么事情,看在小姑娘长得很美的份上,里长堆起满脸慈祥道,“你是哪家的小媳妇?有什么事情?”
叶初然上前几步,从怀里拿出信函递给里长,“里长,我是谢家的叶娘,受小叔谢临安的嘱托,给您送信,还请您把信递交给驿站,送到京城兵部任大人处。”
里长猛然站起来,张大眼睛,“你是说谢解元写给任大人的信?”他看了眼信封,果真是给到任大人,表情立刻殷勤起来,“好好好,没问题,麻烦叶娘回去告知解元,我一定会送到驿站。”
叶初然笑着道谢,“里长,我有一事想询问您。”里长想到谢临安,更加敬屋及乌,“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里长,就是关于夏蚕比赛,朝廷贴出告示说要是养出好蚕,胜出比赛,除了五十两银子奖励,还能去京城参加养蚕司比赛?”
里长颔首表示赞同,“是,赢得养蚕司比赛,可以成为养蚕司的蚕娘,领宫中俸禄。”
叶初然得到答案,心中欢喜,“谢谢里长,我先回去了。”
里长见叶娘离开,回到桌前继续吃饭,饭还未吃完,门口又出现一人,火急火燎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桌前,“吃饭呢,我还没吃,添副碗筷,快要饿死了。”来人正是那个小吏。
里长连忙让娘子添双筷子,又让她再去炒几个菜,“堂哥,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吃饭?”
小吏叹口气,“还不是被夏蚕大赛闹腾的,县丞千金非让我来看看这坎山村的情况,让我事无巨细都要告知她,官大一级压死人,顶头上司的千金我哪敢得罪,只能跑来看看。”
里长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可是为了谢家那个二小子?”
小吏左右环顾无人,笑得贼眉鼠眼,“可不是,堂堂一个闺阁小姐,整天上赶着想去勾搭有妇之夫,呸,也不是个好东西,水性杨花。”
里长笑得更是猥琐,“说不定已经不是闺阁了,哈哈哈。”小吏会意,两人放声大笑。
里长笑了一会,想起来一件事情,忙把信函递给小吏,“堂哥,这是谢家解元给到京城任大人的信函,你回县里,经过驿站,给到他们送出去,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你吩咐他们悠着点,务必送到,任大人要是发脾气,咱们都要遭殃。”
小吏接过信函,“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闲话不说,且说小吏骑马一路回到县城,先去府衙后院见县丞千金,恭恭敬敬禀告自己已将煮熟的蚕卵给到叶娘,又说坎山村没有任何异样,县丞千金点点头,“很好,有劳你了,赏你的。”说完扔过来一个荷包。
小吏兴高采烈地伸手接过荷包,不小心袖子里的信函掉落在地,他正要捡起,县丞千金眼尖,早已看出这是谢临安的笔迹,眉尖若蹙,“拿过来,我看看。”
小吏不敢违抗,把信函恭恭敬敬递过去,县丞千金一把接过,扯去封皮,打开信函,信函上写着几句话,县丞千金越看越生气,这封信是谢临安请任大人帮忙,说自己的嫂嫂遇到难事,请他务必派人来此帮忙云云。
县丞千金闭目思索,难道是因为谢多寿提出休妻,叶娘不肯下堂,所以这个该死的谢临安横插一脚,写信请任大人帮忙,胁迫谢多寿不许休弃叶娘?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上一次报名,她已看出谢临安对这个嫂嫂的维护之心,心中冷笑一声,想找任大人出头,想得美,她不发现也就算了,既然她知道了,就不会让这封信落到任大人手里。
县丞千金手指轻敲桌子,思索一会,和颜悦色的对小吏说道,“可是要送去驿站,你也累了,我派人去送,你回去休息吧。”
小吏不疑有他,求之不得,连忙道声谢就离开了,县丞千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蔑一笑,命人点燃桌上的蜡烛,将信付之一炬,望着徐徐腾起的青烟,桌上落下如蝶般片片灰烬,“谢临安,我看你还怎么护着她?”
叶初然离开里长家,去了自己的桃花源,她惦记着那头迷路的奶牛许久了,这几天各种事情乱七八糟,又看到谢多寿那个倒胃口的人,害得她的牛奶还没来得及品尝,简直令人发指。
她走进桃花源,那头奶牛依旧在溪旁悠闲地吃着草,头都没抬,叶初然砍了一节粗粗的竹筒,洗干净后,走到奶牛旁边,倒吸口凉气,她压根就没挤过牛奶,捧着竹筒无从下手。
她围着奶牛左转右转,前绕后绕,绕得那头奶牛眼花缭乱,实在忍无可忍了,哞的一声示意叶初然把手伸过去,算了,指望这个笨蛋是行不通的,还是自己来吧。
叶初然把竹筒伸到奶牛下面,莫名其妙开始自动出奶,一会功夫竹筒就满了,叶初然吐吐舌头,在溪旁生了火,然后把竹筒放在火堆里。
一会功夫牛奶就煮沸了,上面结了层厚厚的奶皮,诱人的香气飘散开来,纯天然无污染啊,她心里美滋滋的,小口小口喝着牛奶,醇香浓郁。
心里盘算着下次要带谢临安一起过来品尝牛奶,叶初然在林子里找到一颗桑树,按照谢临安所教的采桑养蚕知识,采摘最嫩的桑叶,然后在清澈的溪水里洗得干干净净,在太阳下晒干后,放在筐里准备带回家备用。
叶初然之所以对养蚕如此上心,除了因为想要赢取那五十两银子为谢临安定制四轮轮椅,还因为她想了一个脱身之计,如果能实现,也许可以提前与谢多寿和离,不用再看到这个恶心的男人。
她本就有锦鲤属性,只要她尽心尽力养蚕,说不定能获得养蚕司的蚕娘一职,到时候她被选去京城蚕司养蚕,以此为理由提出和离,谢多寿未必能够忍受叶娘远在千里之外,看不到摸不着,再说还有县丞千金在旁虎视眈眈。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肯和离,自己也不用再见到这渣男和恶心的谢家人,等她在蚕司混好了,一脚踹掉渣男,再把谢临安接到京城,京城名医如云,一定可以看好他的病。
她心里打定主意,觉得背上的箩筐都轻了很多,回到谢家,从堂屋取出一个宽大的簸箕,将从谢临安房间偷拿来的白玉纸铺在箕上,而后将蚕卵均匀的洒在纸上,奋力将簸箕搬到谢临安的房间。
谢临安躺在床上看书,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对叶娘一趟趟在自己房里跑来跑去的行为视若无睹,对她满头大汗脸色微红的模样目不斜视,只是嘴角不时偷偷翘起,不经意间抿唇轻笑。
在叶娘气喘吁吁端着一个簸箕进来,而后将簸箕放在房间角落里,上面铺了一件他的黑色长衫,盖得严严实实,谢临安挑了挑眉,再也忍不住了,“叶娘,你这是打算在我房里养蚕?”
叶初然也不理他,做完养蚕的一切准备,她搬个凳子坐在谢临安床边,满意的看着养蚕的那个簸箕,“三弟,你每天读书,书声琅琅,我想让这些蚕听着读书声,饱受熏陶,一定会比其他蚕长得快长得好长得知书达理貌美如花。”
谢临安几乎要笑出声,努力按下翘起的嘴角,“你确定?”
叶初然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要养蚕了,一定没时间陪你说话,你一个人多无聊,所以我搬到这里,一边养蚕一边陪你唠嗑。”
谢临安凤目斜睨,“真的?还是觉得养蚕枯燥乏味,找我陪你聊天?”
见他眉梢眼角含笑,露出抹嘲讽,叶初然鼓鼓腮,托着下巴懒得理他,“行吧行吧,你长得美,你说什么都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惹人讨厌。
她身体瘦弱又劳累半天,觉得困意渐渐上涌,眼睛睁也睁不开,答非所问几句,趴在谢临安的床头沉沉睡去。
谢临安缓缓翻着书页,耳畔逐渐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他转眸望去,见叶娘趴在自己身畔睡得正香,摇头无奈一笑。
他放下手中的书,眼神温柔,小姑娘杏眼紧紧阖上,鸦色长睫又浓又密,蝶翼般惹人爱怜,她生的极白,玉般的肌肤在透过窗白的阳光下,闪着明珠光晕般的晶莹,温润细腻。
谢临安手指微颤着,慢慢伸向那片莹白,越来越近,近到似乎已感受到肌肤的温热,可是他不能,做贼般快速伸回,额头不由冷汗涔涔。
伸手拿起书,紧紧握住,良久,方才平复心中如海底深处的暗流汹涌,唇边笑意清浅,眸中温柔蔓延,此时花架上花开灿烂如霞,花香满室,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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