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夭夭还以为是谁,看去只见是身穿灰黑色家袍的邧玉成,这人不但正月里来莲花坞串门,现在还在这里守株待兔,真是阴魂不散。
“多谢邧公子的邀请我们要先行一步了,喝酒就先不必,我们约好的是巳时,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南休我们该要抓紧些。”
说完便准备迈步离去,邧玉成见此,直接从阁楼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她的面前道:“江小姐且等等,时辰早与不早裁决于人,我看还不着急。”
邧玉成挡着江夭夭的路,是成心不让她走了,江夭夭道:“邧公子这是执意要同我饮上几杯不可?”
“好酒还配得上灼华卿啊。”
“好。”
如此下去也没有办法,他那死活不让路还见招拆招的态度让江夭夭勉强答应了,邧玉成随即就让他的手下先行去金鳞台帮忙顶一会,而闵南休也去同江澄汇合了。
邧玉成带着江夭夭来到他刚刚饮酒的雅间中,江夭夭坐下拿起邧玉成给她倒好的酒杯道:“邧公子非要请我喝的就是这酒?”
江夭夭话没多说,直接一饮而尽,邧玉成嘴角笑意浓烈道:“这酒算得上最烈的,江小姐就算豪爽也要适当斟酌啊。”
她感觉今日的邧玉成有些奇怪,他面前的酒杯不动,倒是又给她斟满了酒,江夭夭不想同他废话起身冷冷的道:“这酒我喝过了,多谢邧公子。”
邧玉成连忙将江夭夭按下,道:“一杯就要走?难道江小姐不待见邧某?”
是,是真不待见。
江夭夭举起酒杯道:“再来一杯敬邧公子,多谢邧公子请我喝酒。”
两杯酒下肚其实对江夭夭没什么的,但是这酒似乎真的同邧玉成所说的般,她有些头晕,似是上了头。
“江小姐醉了。”他肯定的道。
“这点小酒我还是可以的,我先走了……”江夭夭话还没说完便摇摇晃晃的倒在邧玉成的臂弯里了,邧玉成嘴角勾勒的弧度渐渐消失。
“都说了让你斟酌的。”
江夭夭头有些疼,这种久违的醉酒感觉并不好,她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缓缓睁眼,只见自己在一间雅间里,仔细回想才想起来她是同邧玉成在这里喝酒。
“你醒了?”邧玉成过来扶起身的江夭夭,江夭夭不留痕迹的躲过,他愧怍道:“都怪我非要请你吃酒,没成想江小姐的酒量……”
江夭夭抚平被压得有些皱的衣袖,发现自己的腰封有些松散,一旁的邧玉成连忙扭过身道:“江小姐处理一下吧,是刚刚你醉酒时弄的。”
江夭夭匆匆整理好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无事,现在时辰当真不早了,我们赶快前去金鳞台吧。”他见她没有动作,于是微微侧过身道:“您先请。”
一路上她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邧玉成,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絮叨,说得再多江夭夭也没什么心情理他,只好罢休。
邧玉成道:“之前的传闻是否令小姐苦恼了?”
“传闻?我这个人并不在意流言蜚语。”
他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那传闻难道不就是邧氏传出去的么,让众人都以为江氏与邧氏有些关系,她可算是明白这邧玉成为什么非要缠着她同行了,原来目的就是给今日来金鳞台的仙家们做样子,让他们都以为传言是真的。
“如此便好,若惹你烦心,就是邧某的不是了。”
当真是花言巧语,江夭夭假笑一声道:“呵,公子想多了。”
待众人见到自远方缓缓而来的二人,不正是流言正盛的江夭夭和邧玉成,其中江夭夭的脸色微微泛红,众人对视一眼皆叹道:难道这邧氏真的攀上江氏的二小姐?此后江邧真的要成亲家了?
只见刚刚踏入金鳞台的江夭夭一手拍上了邧玉成的肩膀,在后者不解的眼神下义气的开口道:“辛苦邧兄了!不知我这么喊你是否不妥?若不是邧兄你带路而来,我怕是早就在兰陵迷了路,对了,上次邧兄来莲花坞留下的那盒肉松饼当真是好吃,要多谢邧兄,这都已经到金鳞台了,我就先去找小金公子了,就此告辞。”她把话说得非常大声,生怕众人谁没听到一般。
一旁的邧玉成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一招等着他,称兄道弟么……有意思。
这次金家大婚是金光瑶与他手下秦苍业之女的婚事,虽然早早的金光瑶就告知了他们,但还是久得过完了寒冬才举行大礼。礼成后,新人坐在宴会主位,新郎官一改平时的金星雪浪换上了大红婚服,意气风发,一旁的新娘则珠帘掩面,楚楚动人。众人皆斟上一杯喜酒并美言几句,不一会一一敬过后两位新人先行离去,其余人则继续在宴上杯觥交错。
江夭夭的酒算是全醒了,一直防着小金凌对酒杯跃跃欲试的手,他没趣的扁了扁嘴,然后指着自己的前胸道:“我像不像小叔?”
小人胸前正带着朵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牡丹,又艳又红,确实有几分像新郎官带的大红团花,她打趣道:“那小如兰这是要娶谁呀?”
“……呃……娶……”
“娶什么娶,话还说不全呢,腿就想先跑了?”一旁的江澄打断了他的话,瞥了眼还在认真思考的小金凌。
江夭夭道:“不娶难道还嫁呀,我记得敛芳尊貌似和阿澄你年纪差不多吧……人家都娶妻了,你也就别眼光太高了,我感觉怕是以后小如兰都有伴了,你都找不到呢。”
“闭嘴。”
她乖巧的不再说下去,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想到江澄还是那么小心眼。她一扭头看向蓝家的席位,发现早已空去,于是对小金凌道:“小如兰你的花真好看,哪里摘的?带姨母去摘可好?”
小金凌重重的点了个头,拉起江夭夭的手就小跑了起来,一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牡丹花丛。
“姨母这里,好多花。”
是了,而且还是不止一个品种的牡丹,各型各色,也就只有金家能把牡丹养得那么齐全了。她随便摘了几朵攥在手中,小金凌扒着她的衣服想够却怎么也够不到,江夭夭突然笑出声,不是因为小人搞笑,而是她再想这几朵大牡丹要是放在蓝曦臣身上会是怎样的模样。
“好啦好啦别够啦,喏,这些都给你。”江夭夭将刚摘的牡丹都塞给了小金凌,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蹲在他的面前问道:“你要不要送舅舅呀?”
金凌眨巴着纯真的双眼,似乎是上次扣西瓜皮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糯糯的声音里带些质疑的道:“……舅舅喜欢这个么?”
“喜欢啊,他越是嫌弃一个东西他就越喜欢,所以不要被你舅舅的外在给误解啦,你先回去找他吧,我再挑几朵就也回去了。”
小金凌听后屁颠屁颠的就跑走了,怀中牡丹都被他颠得掉了好几瓣花瓣。
江夭夭转回视线到牡丹花丛中,此刻月光初亮,牡丹在月色的照映下仿佛散发着絮絮微光,惹得她看了好一会也没选出来,只摘了一朵开得最盛的就兴致冲冲的走回去了。
可,她似乎不记得刚才金凌是怎么将她带过来的了。
江夭夭正随便走着,她不信这么大个金鳞台碰不到一个认路的,刚刚拐过一处墙角,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聊天。
“诶你们知不知道,今日婚宴上敛芳尊与金夫人一走,那群有点岁数的家主们就开始按耐不住了,纷纷对准了单身中的年轻宗主们,一个个的争着般,都要把他们的女儿嫁出去。”
“也是费尽心思,我看今日泽芜君被包围的水泄不通,也不想想泽芜君那样的英才,怎么会看得上他们的女儿。”
蓝曦臣?
她停下了脚步,不禁好奇的听了起来,没想到蓝曦臣也会被谈论婚事,就他那和尚般的性子,怕是多好看的姑娘站在他面前,都勾不去他的一丝魂。
“这你就想错了,就刚刚有位姓宁的宗主,也同泽芜君般年轻,两人交谈甚欢,甚至一同离席到花园谈心去了,谁都知道宁宗主有个妹妹,怕不是也在给自个妹妹牵线呢,这下倒是点可能了。”
“宁氏?真的假的,难道是那个宁寒知?怎么可以让她占了便宜,泽芜君真的看上她了?”
江夭夭紧了紧手,她知道这些人口口相传的有虚有实,可偏偏就移不动脚,仿佛身体还想听到些别的传言,甚至想知道蓝曦臣他到底有没有看上那个叫宁寒知的……
突然从拐角走出一人,是闵南休。
“二小姐,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在这里啊。”他见江夭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神情也有些不太正常,于是道:“你在这里干嘛呢?”
他的出现使江夭夭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她扯了扯嘴角道:“没干嘛,南休我们说好的比酒你可别忘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我倒要尝尝这兰陵烈酒的厉害。”
说完便硬拽起闵南休,“啊?别吧……”
江夭夭把他硬拽到了一家酒楼,管小二要了好几坛子酒,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喝酒喝个痛快。这兰陵烈酒闻起来就比平常的酒要辛辣许多,可江夭夭似乎没有感觉一样,一杯接着一杯的,仿佛那酒根本不是酒般,把一旁的闵南休都吓了一跳。
“不是吧,二小姐你别那么认真,别喝那么多了。”闵南休见她又开了一坛酒,连忙阻止,他从未见过江夭夭这个样子,他道:“哎,你这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晚宴还没结束呢,我们去宴会上喝不也一样么。”
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脑袋里也没有那几名女修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嘴角挂上笑意,冲着闵南休一扬酒杯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喝啊!”
“我不喝,你说要比酒我可没同意,再说我酒量不好,我们都醉了怎么回去啊。”
“回去干嘛呀,来来来你尝尝。”
江夭夭把手中的酒杯递到闵南休面前,见他久久不喝于是直接帮他灌了一杯,闵南休被烈酒呛得咳嗽,江夭夭见此安静了良久,突然正经的问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有个叫什么宁氏的仙门?”
闵南休擦着嘴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她会问这个,自从刚刚喝酒开始她的情绪就一会一变,一会高兴一会忧愁一会正经的,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啊?你说金华宁氏么?今日宴席上宁宗主不就来了么。”
“对对,金华,宁氏,除了宁宗主还有个宁寒知。”
“二小姐你怎么无缘无故的问这个,还说什么宁小姐,你也没见过人家,不就是刚刚那群仙子们说了几句,你怎么还记着,难道是因为那群女修们……”
闵南休是从那群女修那边过来的,自然是听到了她们在说什么,原来江夭夭是听了那些后才这样的,他叹了口气,道:“我早就说过你喜欢泽芜君,你非不信,你心里明明就是在意人家说的那些话,在意泽芜君和宁氏到底怎么样,所以现在拉着我在这里喝酒,全是因为心里不舒服对不对?”
“我没有,他宁氏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她喝得醉了,却也不醉,她都记得呢,可却一点也不明白。
“不关宁氏但关于泽芜君,说来二小姐你的性子怎么都丢了,居然在这里畏畏缩缩的喝酒,要是喜欢就去问个明白,想干什么就去干,别在这里把自己灌醉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喝酒,多半是心中所想,于是便这么做了,她将手中酒杯被放下,虽然笑着语气却比刚才少了几分理直气壮的道:“什么喜欢,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多事,我就是想喝酒了……”
“谁信啊,你动不动就往姑苏跑,动不动就去找泽芜君。”闵南休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在江夭夭不解的眼神下,决定道:“你若是不愿去,那我便带你去!”
原本是江夭夭一路拽着闵南休去的酒楼,结果现在变成闵南休拽着的江夭夭又回了金鳞台,一路奔着花园而去,到底闵南休还是个男的,江夭夭无论使多大劲她就挣脱不开手腕的桎梏。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一点也不想去见蓝曦臣,心里很是不安,似乎有些害怕。
“闵南休!放开我!”
他并没有理会江夭夭说什么,此刻的闵南休是铁了心的,一定要江夭夭找蓝曦臣问个明白,就算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逃避,再去喝个不停……
闵南休步子很大,没过不一会便到了花园,江夭夭虽然喝的有些醉,却还是看清了不远处凉亭中的二人,一人风度翩翩,一人清煦温雅。
闵南休将她拉过去,然后松开手作揖道:“泽芜君,宁宗主。”
蓝曦臣道:“这是怎么了?”
这句问话,在场的四人皆知道他在问谁。此刻江夭夭勉强站定,虽闵南休松开了手,可她却在蓝曦臣的目光下再也挪不动腿脚了。
闵南休并没有回答蓝曦臣的问题,而是道:“我家小姐有急事要找泽芜君,所以这才冒昧打扰。”
一旁的宁氏宗主宁不磷见此,他也不便过多停留,于是识时务的道:“无事,那我便先回去歇息了,泽芜君告辞。”
蓝曦臣道:“宁兄,回见。”
宁不磷微微颔首,便直接离去了,他这一走,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江夭夭觉得非常尴尬,她看到蓝曦臣一步步的向她走了过来,还问道:“她这是喝酒了?怎么会喝这么多?”
她后退了一步,这酒劲仿佛突然上了头般,一阵天旋地转,使她站也站不稳,晃悠起来,闵南休快蓝曦臣一步扶住她,道:“二小姐怕是有心事,所以才多喝了几杯。”
蓝曦臣道:“快带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她醒了再说也不迟,我那里有醒酒汤,一会……”
闵南休打断道:“多谢泽芜君,不必了,事很急。”
“什么事,竟这么急?”
见江夭夭闭口什么也不说,于是他开口:“既然二小姐不愿意自己说,那我就替她问好了。”
“请说。”
江夭夭只听是闵南休的声音,一字一字传入脑中:“您有没有喜欢我们家小姐?”
蓝曦臣,你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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