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是国王的第三个儿子,上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双胞胎姐姐,虽然现在大家都还称呼他小王子,但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不是了——国王的新后怀孕半年了,她前几天刚向外界公布了这一消息。
莱恩和新王后的关系不好,近几个月里后者几乎没怎么出现,他自然也不会多管,还以为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了。直到王后怀孕的消息公布之后,都城里突然掀起一阵传言,说是因为莱恩善妒,怕即将出生的小王子占据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使得新后不敢早点公布消息。
好在莱恩的哥哥,王储安择对这个弟弟一向宝贝的很。这次他的反应也很迅速,没几天就捉住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人,并在对外宣告:“我待莱恩如同胞弟,或许我俩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兄弟姐妹,但是我们之间的情意不可替代,也毋庸置疑。”
他这话在给莱恩撑腰正名,却也得罪了王后身边的很多人,比如王后权势显赫的父兄,她那些交从甚密的贵族夫人和小姐。国王也觉得安择的话不够妥当,认为他如果能多加一句和王后有关的会更好,只可惜安择没听,反而定了个日期,对那几位散布谣言者处以了极/刑。
处-决那天莱恩拒绝了观刑的邀请,他在自己的寝殿里呆了一整天,随后做出了跟西斯伯爵一块来图兰的决定。
如果找个男孩打一顿就能让小王子高兴,那倒也划算。只可惜等车队到达图兰时,莱恩就已经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太阳已经高高悬起,被云彩遮掩后呲着毛边。墨卢看了看,猜着现在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远处那排高大的屏障越来越近,墨卢起初以为那是处石山,等看到后面有很多林立的高塔时才反应过来。
图兰城马上就要到了。
图兰的高塔很多,而且从远处看到的这些都比诺兰多的守望塔还高,形状也很奇特,有和守望塔一样尖尖顶,也有圆鼓鼓像大包子的。还有的四四方方,上面竖着旗帜。少年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塔楼,顿觉惊奇,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更多的人则好奇地猜测着那些塔的用处,车里叽叽喳喳响成一团。
自从他们昨晚他们遇到伯爵一行后,原来的那几个护卫就不再管他们了,所以马车上一直热热闹闹的,不断有人兴奋地说话聊天。墨卢也想找人说话,只是他看了马丁几次,都被后者避开了目光。
墨卢起初还想道歉,可是马丁要么脸冲着另一侧,要么和对面的人说话,看样并不想给他机会。
他顿时觉得有些孤单,同车的男孩子大部分都比他要大,很多人之前就认识,墨卢平时很少去学校,和大家都不太熟,这一路又小心谨慎地不怎么出声,这下一下子被孤立了出来。他倒不是不会主动聊天,只是一想到这些人和马丁一样,家里人都被赶出诺兰多了,墨卢就不知道该如何跟人欢欢乐乐地相处。
他心里烦闷,干脆缩在一旁,静静打量周遭的一切。
西斯伯爵回城的消息应该很早就传回了图兰,他们经过城门的时候,道路两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数人都盛装华服,拥挤在道路两侧翘首远望。尽管有守卫在两侧维护着秩序,但大家仍然在下面欢呼着,一脸探究地看向车队,想要尽量靠近马路中间。
墨卢注意到图兰城的道路很宽很干净,两侧的高塔竟然住着人,只是塔和塔之间的距离也很近,他怀疑后面的那些能不能看到阳光。而这里的人们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接伯爵,穿着都很鲜艳,像是节日里才穿的那种礼服。
人群随着他们的车队往前走,只是原本渴望的眼神落到最后这两车的男孩身上时,又都变得古怪了起来,像是看着两车的猴子,时不时还有人往车里扔东西。
“嘿!”有人喊了一声,“毛球!卖的贵吗?”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墨卢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对面的男孩恶狠狠地往后面瞪了一眼,墨卢也朝后看了看,却发现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和伍斯先生对外地人一样,充满了敌对和恶意。
“图兰对外地人也这样无礼吗?”有人失望道,“我以为这里的都是贵族。”
“不是针对外地人,”马丁突然出声,冷笑着解释,“他们只是对三等城市的人这样,毛球在古语里,是‘下-贱货’的意思。”他说到这轻轻眯了眯眼,补充说,“就算哈里男爵或地方官过来,也会被骂‘毛球,滚回去!’”
他学刚刚那人的语气学得很像,大家却笑不出来。
“没关系,”有人低声道,“反正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车队穿过闹市,又继续往前,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才抵达伯爵的庄园。
西斯伯爵的庄园继承自他的祖父,那位老人家是南境来的勇士,曾辅佐国王的祖父上位,因此成为了西亚国唯一一位因功受赏的伯爵。伯爵猜着他的祖父当时应该会承受到什么非议,毕竟其他的贵族多是继承而来,但是这事也不好说——有传言国王的祖父上位时,西亚国曾经爆发过战-争,而伯爵的祖父是当时很重要的将领。只是不知道是战争太小还是其他,关于战争的记载极少,活着的人也很少知道。
好在他继承的庄园和田地都是实打实的,图兰城的这处庄园也只是他家产中的一小部分。
仆人们正在忙着修建草坪,伯爵比计划的时间早来了半个多月,因此大家的工作显得有些仓促,草坪和植株才修剪了一半,鲜花的移栽也没完成。
仆役长一直等到主人和小王子都去休息了,这才匆匆叫来侄子阿木,问那些男孩的事情。
“的确是我找福多要的,”阿木说,“庄园里的人手不够用,伯爵的花园就有四百亩地,里面长满了杂草,那些名贵的玫瑰都被吃掉了,城堡里到处都是灰尘和植株,壁炉没有能用的……”
好好的庄园被他描述的像是个鬼城。
“怎么会这样?”仆役长吃惊道,“这里原来的人呢,都不打扫吗?”
“这里已经没人了,”阿木道,“我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人走了一半,现在这些干活的人都是从附近买的和借的,而那些男孩是为了宴会准备的,总不能让这些老头子们去伺候贵族的少爷小姐们。”
仆役长点了点头,虽然觉得震惊,但总算松了口气。
“如果伯爵或者少爷过问,”仆役长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就说为了宴会好看,增添人手,不要提那些人离开的事情。”
“为什么?”
“不止图兰,都城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很多人晚上回家后就不再回去了,圣子拿这事发挥,和伯爵争吵得正厉害,现在提这种事伯爵不会高兴的。”他说完又想起来,提醒道,“那些孩子来自诺兰多,不懂礼数,你得抓紧找人教教。”
“没关系,”阿木笑了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宴会厅。马房和仓库都缺人手。”
会客厅里一左一右放着两张黑色的长桌,两边各有一个穿着长袍的女仆在桌后拿着纸笔给他们作登记,时不时再问几个问题。
每一个登记的男孩子需要做一段自我介绍,其中包括家庭情况,识不识字,有无信/仰这些。回答完毕后一旁会有人给一个标牌——那铁标牌上写着他们工作的安排,去客房,马房或者是仓库。
墨卢排在马丁的后面,趁没人注意悄悄拉了一下马丁的胳膊——他还是决定和马丁道歉,不管马丁因为什么生气,他都很珍惜这个朋友,而且马丁也是他目前唯一能一起说话的人。
马丁稍稍侧了一下脸。墨卢看了眼前面,见没人注意,赶紧小声道:“抱歉,我昨天说错话了。”他原本想说“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这种话,但是又觉得过于客套,于是只抬眼小心地瞧着马丁。眼神里有一点示弱和讨好。
马丁本来皱着眉头,见状倒是一怔,随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转过脸低声道:“你不知道圣子对于我们的意义,他是我们唯一的庇/护,我们必须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
墨卢有些懵,他压根儿没听懂,不过仍然飞快点头,一脸赞同道:“对的对的,必须相信,毋庸置疑。”
马丁脸色缓和了一些,瞅他一眼,又伸过来一只手。
墨卢跟他碰了下拳头,这算是和好了。
“你想去哪儿?”墨卢问。
马丁说:“当然是客房。你呢?”
墨卢也想去客房,不过不等他回答,就轮到他俩去做登记了。俩人一左一右分开,都先朝眼前登记的人鞠了下躬。
墨卢前面的女仆很和蔼,对他笑了笑,又让他自己介绍一下。墨卢便把照着马修太太家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为了避免麻烦,他并没有提到那个在男爵家工作的“姐姐”。登记的人又问他信/仰,墨卢心想,谁能保佑我们家买房我以后就信谁。不过现在还没有,于是他摇了摇头。
登记很快通过,女仆递给他一块“客房”的牌子,笑道:“诸神会保佑你。”
那牌子的颜色跟前面其他人的不太一样,酒红色牌面镶着金边,看着制作挺精美。
墨卢没多看,又回头等马丁。
没想到马丁的运气似乎没有这么好,他往后看的时候,正瞅见马丁似乎和登记人争执了一句,不过声音不大,只是看着不太愉快的样子。果然过了会儿,后者气哼哼地拿了块方形的木牌走了过来。
“刚刚怎么了?”墨卢问,“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问我信仰,”马丁很不爽,“问完又说不能算。”
“啊?”墨卢有些惊讶,“你什么信仰……”
马丁转过脸看他一眼:“当然是圣子啊。”
墨卢:“……”还挺虔/诚。
他不太能理解这些,又怕说错话,赶紧转移话题问,“那你被分到哪儿了?”
“马房,”马丁哼了声,“让我去扫马粪。你呢?”
墨卢给他看了看牌子:“客房。”后面有个小标,他认了一下,“是西银大人的房间。”
“真羡慕你。”马丁道,“客房工作轻,还能长很多见识。哎西银?是西斯伯爵的那个儿子吗?”
墨卢还真不知道伯爵儿子叫什么,他原本想去客房只是觉得那里的活比较少而已。这会儿看马丁一脸艳羡,墨卢又忽然地想起了他的家人。
也不知道那些人被赶去哪里了,马丁的父母姐姐是否安全。他真的很想告诉马丁这个消息,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墨卢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拿过了马丁的牌子,又把自己的换了过去。
马丁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刚刚就想跟你说呢,”墨卢举着牌子笑了笑,“我本来就想去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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