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下班时间,江知正准备关上电脑,放在一旁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盯着上面的陌生号码,江知看了一会,按下了接听键:“你好,请问哪位?”
“小伙子,还记得我吗?”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江知听出是徐老夫人。
原来是徐家小公子马上要过成人礼,徐老夫人想在他生日过后,带他来开户买一只封闭基金当做礼物。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徐老夫人对江知深信不疑,希望他可以帮忙推荐一下。
江知闻言,戴上耳机保持通话,同时手上开始翻资料夹里的文件,最后视线在两只基金的名字上停住:“好的,稍后我把推介资料发给您。”
徐老太太声音中带着几分为难:“这个我不懂,你说好那就是好,奶奶信你。”
江知莞尔一笑。
徐老夫人又道:“快下班了吧,没事的话奶奶请你和庄南山吃饭。以后我们祖孙俩还要多麻烦你们,上次的事奶奶也得好好谢谢你。”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江知和庄南山既是前后辈的关系,也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有些话只有摆在明面上说才不会弄得双方难堪。
江知心知徐老夫人是想借这次机会,把话说开,免得庄南山对江知心生芥蒂。
两人打电话的时候,恰好外出做研讨会的庄南山回到公司,站在会客区域往员工区看了一眼,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实习生只是一时,江知对自己的最终定位是做私募,但是发行私募,需要钱,也需要人。
江知深知,跟钱打交道,只有眼光放长远的人才能在金融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目光短浅、心思狭隘之辈,注定只能沦为陪衬。
被一个实习生公然挑衅,庄南山的反应不算太过激烈。
这次徐老太太的饭局,刚好可以用来试探庄南山的态度。
如果庄南山是心思狭隘之人,那么不会是江知需要的合作伙伴;如果庄南山有容人之肚,或许可以为他所用。
想到自己的计划,江知看了眼庄南山亮着灯的办公室,应道:“谢谢徐奶奶。”
“不用客气,等会奶奶派人来接你们,我们晚上见。”
江知又道了声谢。
不过,没等徐家司机来到信安,江知的桌子就被轻轻敲了两下。
庄南山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自然,却并没有诸如轻视或者高高在上的情绪:“我想徐老夫人应该跟你打过招呼了,用餐的地址我知道,我开车载你过去。”
江知起身:“谢谢庄哥。”
坐在副驾驶座,江知明显能感觉出旁边人身上笼成一片的尴尬。
江知能够理解他的挫败感。
庄南山虽然不算天之骄子,却也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地走过来才有了现在的资历和地位。
却输给了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实习生。
或许就连庄南山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江知。
江知决定打破沉默,薄唇轻启:“我胜在侥幸。”
他冷不丁地开口,庄南山却是懂了,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停顿两下,半秒钟后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苦涩:“有些时候,运气比实力更重要。”
运气在资本市场的地位,远远大于实力,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有人拿100万入场,一年的时间不见起色,却在最终收盘的时候,连本带利赚了个金盆满钵;也有人投入全部身家,最后却输了个血本无归、倾家荡产。
运气是求不来也嫉妒不来的,甚至它往往只站在一小部分人身边,那么剩下的一大半人,难道只能听天由命?
江知其实是最不信运气的,他笃定的是,自己拥有可以跑赢大盘的实力。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不想多做解释。
江知声调不变,依然透露着一股冷清:“但运气并不会一直站在我这里,前辈的经验却可以带我绕过许多弯路。”
江知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细想之下却也带着几分抬高庄南山的意思。
用人之策,在于收放。
眼前人双眸清澈而深邃,乍看之下不过是未经世事的少年郎,却又带着一种庄南山说不上来的自信和从容。
可江知再有勇气,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有资本和阅历的职场新人。
对话因为到达约定地点暂时中断,车缓缓驶住,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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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观简雅的酒楼里面布局别有洞天,虽然不乏堂皇,却因为四壁有书画印刷品,突出了几分风雅。座位分隔,各有花布屏风更是闹里藏幽。
侍者迎了上来,将他们引到老夫人的包间。
见他们走进,徐老夫人招呼他们落座。
丝竹声中,一顿饭倒也吃得尽兴。
“啪擦”一声,服务生在上菜的时候,不慎打翻了江知面前的酒杯,紫红色的液体沿着袖口缓缓往下滴淌。
“对不起这位先生,对不起。”
服务生慌忙道歉,江知无所谓地摆摆手,又冲对面两人道:“失陪,我去下洗手间。”
简单擦洗干净,江知走出洗手间,却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一下肩。
江知看过去,对方也刚好看过来,骂骂咧咧道:“不长眼睛啊。”
说着说着,对方在看清江知脸的瞬间话锋一转,声音中露出几分凶狠,用力抵住门:“原来是你。”
江知也认出他来了,施辞先前包养的小白脸。
看样子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靠近江知的时候还有一股酒味。
江知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似乎是把他的嫌弃当成了畏惧,一时间所有的愤怒都有了发泄口。
像被锁竹的野兽,从眼睛中迸射出怨恨的光:“我会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给谁看,你不过是一个被陆风潜干的贱货!以为比我好到哪去?”
见江知不为所动,那人越骂越不入耳:“能生出你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妈……”
江知原本无动于衷,听到这里,顿时猛地朝他逼近,先是用膝盖狠狠顶上对方小腹,又钳制住他的手肘往前一推,最后在对方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抬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李至被摔得头昏脑涨,一抬起头,正对上江知阴沉沉的眼神,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一片狠厉。
李至本能地感到危险,想往后退,就被江知掐上了脖子。挣扎着去踹江知,又挨了结结实实一下。
江知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一旁,屈膝顶在李至胸前:“我妈怎么了?”
李至惊讶于江知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上此时此刻毫不掩饰的尖锐和阴鹜,没有吭声。
江知伸手拍了他的脸两下,重复道:“你说我妈怎么了?”
面前的人眼底不带一丝温度,李至不由瑟缩起来,脸憋得通红。
走廊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江知松开钳制,声音冰冷:“有些人,你动不得,也说不得。”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从外推开了,庄南山一脸讶然地看着江知和在地上拼命咳嗽的李至。
江知不准备跟他解释什么,顾自往外走,走到门边,就听李至哑着嗓子低笑起来,笑里带着藏不住的阴毒:“江知,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你以为陆风潜对你有多认真?他不过是跟你玩玩。”
“正主回来的时候,你一定会被扫地出门,一定会被扫地出门!”
江知声音没有起伏:“哦。”
用着不紧不慢的调子淡淡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没有做婚前财产证明,离婚的话,我能拿到他名下一半资产。”
“这么一来,我开始盼着正主回来了呢。”
江知说完,李至再度剧烈咳嗽起来:“你...你...”
不过江知没留给他说完的机会,眼皮微阖,关上卫生间的门走远了。
看了眼一路上欲言又止的庄南山,江知好心道:“庄哥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被察觉意图,庄南山不好意思地轻咳一下:“原来你是陆总的另一半?”
江知应了一声:“算是。”
“那你?”
庄南山皱眉,没有去细究江知口中的“算是”。
他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江知会隐瞒这一身份。
券商从业人员,如果拥有资本和人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于拥有了这个行业的话语权,更何况,信安的实际控制人还是陆风潜。
江知知道他想问什么,视线飘向通道石壁旁的梅兰卷轴,淡淡道:“我并不认为没有陆风潜提供的资源作支持,自己在这个行业就会步履维艰。”
声音虽轻且缓,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坚定。
想到那天江知让自己卖出良生基金的情形,那样笃定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是像他所说“不过侥幸?”
恐怕侥幸是假,谦逊是真。
庄南山倒是忘了,这一行里虽然缺少,却也真实存在天赋型人才——或许江知就是。
实力和资本,江知都有。
庄南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先前对于江知在车上的话,庄南山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却是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会尽自己最大所能去帮江知。
庄南山向江知伸出右手,国字脸上表情认真:“来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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