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他此刻表现太惊诧,岂不是会让她也怀疑他的身份?毕竟站在庆王的角度,即使听到那三个字,大约也不明白含义,不会放在心上。
如此想着,宋骁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笑的望向她,故作懵然之态,“你说什么?”
察觉失言,夏岚芝眼珠轻转,当即改口,“呃……我说殿下不必拍我马屁,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已然确定她的身份,他也就无需再盯着,遂站起身道:“那你吃吧!我先不打扰你。”
走远了些的宋骁良侧首回望着她,神情凝重,眸色渐沉,她总是这般,拍戏认真,吃东西也认真,在他看来用餐只是为了饱腹,但她不一样,每一样美食她都觉得有灵魂,吃得格外仔细又香甜。
不过她这人吵起架来也很较真,犹记得穿越之前,他正在电话中跟她争执,问她在哪儿,打算找她当面说清楚,她却不愿跟他再见面。
转眼就穿到陌生的朝代,他还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她,无法发泄心中的怨恨,未料竟还能在异世相遇,看来老天对他不赖,之前她欠他的,他会在此慢慢讨回来!
说是让她慢用,可他走远之后还是会回头瞧她,害得她根本不敢多用,勉强垫垫肚子便起身去净手,以免被母亲瞧见又说她不懂规矩。
虽说他是庆王,可那张脸太像宋骁良,以致于夏岚芝每看一眼都会觉得心虚,仿佛在与宋骁良对视一般。
明明初春的风甚是凉爽,她却觉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干脆寻了个借口去找她母亲,就算得面对目光不善的颖妃也比与庆王单独相处要好受些。
毕竟颖妃也要顾全大局,当众不至于让她太难堪。
到得约定的时辰,钦天监派官员前来,还请了位德高望重的道长,那老道振振有词的念叨了一波咒语,而后又烧了碗黄符水,分给她与庆王,让他们喝下去。
见状,夏岚芝那两弯月眉顿时拧作一团,“这……喝这个会不会腹痛?”
闻言,宋骁良眸光微怔的望了她一眼,只因他此刻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不过石头是他搬来的,即使砸脚也得忍着,于是他极其淡定的端起了那碗符水,好言哄劝道:
“道长的符水乃是向神明所请,此乃仙人所赐,有助于你我加深感情,夏姑娘不可犹豫。”
睁眼说瞎话!夏岚芝嫌弃的瞥了一眼,仍是不愿尝试,怂恿道:“那你倒是喝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宋骁良微抬碗向她致意,勾唇一笑,先干为敬!
这庆王都喝了,众人皆在观望着,夏母也在一旁小声催促,不得已的她只好屏住呼吸,将心一横,一口饮尽!
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中药还是挺好喝的,比这符水的怪味强太多!
心疼的夏母忙端了杯茶水过来,示意她压一压。饶是一口气饮下半杯水,她仍觉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幽怨抬眸,就见宋骁良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似乎很乐意看她遭罪。
而他身后的颖妃也正在盯着她,吓得她硬生生的将那记准备翻向他的白眼给憋了回去,紧抿红唇,忍着委屈不敢有任何抱怨。
紧跟着道长又开始作法,她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不停的张望,眼看着日头一点点移至正空,这场法事却还没做完,那会子吃的两块桃酥早已消化,五脏庙又开始抗议,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之际,道长终于转过身来,将一串铜钱串成的红绳递给庆王,说是要由他亲自给夏姑娘系在手腕上,如此便可改命,而后两人的夫妻宫方可相合。
宋骁良十分乐意的接过红绳走向她,示意她抬起手腕。
明艳的红绳缠绕在纤细的手腕之上,衬得她越发白皙娇美,只可惜她喜欢玉石珠宝,不喜欢这种铜钱红绳,被折腾了许久的夏岚芝已然没了耐心,反正原主本来就不喜欢庆王,她也没必要一直曲意逢迎,这会子两人离得甚近,她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殿下真的以为绑根红绳就能令我钟情于你?”
红绳只是给他父母一个交代,宋骁良自是不信,但这个女人是蓝芝,那他要定了,绝不会放手!深凝着她的眸子,眉眼间一副势在必得的傲然之态,
“反正你终究得嫁给我,至于什么时候爱上我,我不着急,反正余生很长,本王有的是工夫陪你慢慢耗!”
话音落地时,这红绳也已系好,面对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宋骁良心情大好,退后两步,负手而立的他扬声道:
“命理已改,此后再无人说你我八字不合,蓝芝,你且乖乖在家休养,等着本王来迎娶!”
他的声音似一双无形的手,轻易就扯紧她心弦,令她不自觉的紧绷起来,他的面上虽有嬉笑之色,但眼底却透着冷凝的寒霜,也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在他眼中感受到了一丝怨念!
那一瞬,她竟有种见到宋骁良的错觉,她与原主的名字虽是同音不同字,也足以令她心虚,且他的眸光幽似深潭,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卷进去,愣怔片刻的夏岚芝即刻收回目光,再不敢看他!
折腾一个多时辰终于结束了这场法事,晌午将至,颖妃客套地留她们在此用午宴,夏岚芝心下十分排斥,断不愿多留一刻,好在夏母也是个通透的,晓得女儿不情愿,且颖妃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待见她们母女,是以她借口说婆婆最近身子不适,她还得回去侍奉,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对于宋骁良而言,今日收获颇丰,可对夏岚芝而言,却是心神不宁,表面上来看,此人应该只是庆王,因为他的性子与宋骁良相差甚远,但人也可以伪装啊!
比如她就可以装淑女,可她怎么说也是演员,扮作不同性格的人易如反掌,宋骁良却没必要这么做。
穿越之前两人已闹得不可开交,如果真的是他,他绝不可能如此平静的与她相处!
忐忑的夏岚芝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疑神疑鬼自乱阵脚,十有八九不是宋骁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真的是他,那他应该也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毕竟穿越这种事很少有组团的,且她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应该没什么妨碍吧?
回府后,夏岚芝怎么瞧那红绳都觉得不顺眼,晚上沐浴之时直接将它给揪掉,再不肯戴,想着反正在自家府上,不戴也没人瞧见。
事实上宋骁良也不在乎她是否戴那条红绳,不过是做做样子免父母忧虑罢了!既确定了夏岚芝就是现代的蓝芝,宋骁良心情大好,对于即将到来的大婚,他可是无比期待!
即便穿越成王爷,他也没什么妄念,对皇权并无兴致,只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丝毫不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皆有人在监视!
云萃宫中,舒妃听着宫人的汇报,目露诧异之色,柳眉微挑,细细琢磨着,
“那庆王当真开始看书了?”
点了点头,宫女十分肯定,“奴婢是听鸿安宫的小太监所言,他是奴婢的老乡,想来不会骗人。”
本以为摔伤了脑袋怕是命不久矣,哪料又活了过来,不仅保住了命还开始发愤图强,舒妃对此甚感疑惑,倚在榻上的她缓缓坐起身来,又追问是否还有其他异常。
想了想,宫女又道:“他还说,庆王最近话很少,不怎么与人玩笑,以往他可是瞧见有几分姿色的宫女便要逗弄两句,而今竟是连正眼都懒得瞧,一派老成稳重的模样,混不似之前那般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且庆王不记得从前的许多事,太医说是暂时失忆,也不晓得真假。”
失忆一般都是为掩盖某种真相而搬出来的借口,听着宫女的讲述,舒妃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思量再三,终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因着庆王一直不得圣宠,连带着颖妃也不被其他妃子重视,而今舒妃突然上门,颖妃只觉怪异,但也不好拒见,只能硬着头皮去招待。
落座后,舒妃关切询问,“先前身子不适,未能亲自前来看望庆王,本宫一直放心不下,今儿个总算能走动,顺道儿过来瞧瞧,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劳姐姐记挂,骁良他已无大碍,再休养两日便可出宫回府。”颖妃正与她周旋着,未防儿子突然从内殿出来,穿戴齐整,似乎要出门,心下一惊的颖妃忙问他这是要作甚,
“太医才请罢脉,说你脉象虚浮,你得躺着多歇息才是,怎的又下床走动?”
越躺毛病越多,他才不愿年纪轻轻就报废自己,“儿臣一连睡了几日,头昏脑涨无精打采,实该出去晒晒日头,提高免疫力。”
奇怪的言辞听得颖妃一脸懵然,“什么力?”
意识到口误,宋骁良当即改口,“衣服不晒会发霉,人亦如此,书上学来的新词儿,母妃您就别问了!”急着要走的宋骁良抬眸便见殿中还坐着一位宫装妇人,瞧这身华贵的装扮肯定不是宫女,他自是认不得她是哪位妃子,直接称呼娘娘应该错不了,于是拱手向她请安,
舒妃好奇的打量着他,故意打趣道:“太医不是说你失忆了吗?本宫瞧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失忆只是暂时,慢慢皆可恢复,有劳娘娘关怀,儿臣出去晒晒暖儿,就不叨扰两位闲聊了。”
客气道罢,宋骁良加快步子出了大殿,再不与这些女人周旋。
看他离去的背影,矫健挺拔的身姿,走起路来仿佛的确稳重了些,不似先前那般浮飘,舒妃越发觉得有鬼!
只因她也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他儿时被毓妃带的娇纵任性,后来即使回到颖妃身边也改不了坏毛病,眉眼间尽是傲慢之气,言行举止轻佻浮夸,今日再会,他竟如此沉稳内敛,说话慢条斯理,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可细看他的容貌,的确是庆王无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百思不解的舒妃遂命小太监想法子将此事汇报给她的儿子誉王,让他去调查验证。
而宋骁良总觉得住在宫中被人管制很不自在,干脆向皇帝启奏,说是自个儿已无大碍,预备搬回王府。
永顺帝自是允准,颖妃也不好再拦,只得由着他。
他身为王爷相对自由些,想做什么皆可想办法安排争取,夏岚芝可不似他这般随心所欲,毅勇公府里的日子虽滋润,然而安逸太久她也觉无趣,很渴望出去溜达一圈。
得知原主与她的兄长感情要好,她便去央求夏南礼带她出去走走。起先夏南礼不肯答应,只因上回她与庆王发生冲突正是他带她去踏青才惹出的祸端,
“咱爹说了,不许我再带你出去,一旦被发现,连我也一并处置!”
“我保证不再惹是生非好吗?求你了二哥!”
耐不住妹妹一再撒娇说好话,夏南礼终是妥协了,说是过两日北苑那边有一场竞技盛宴,只有皇亲贵族方能参与。
“原本你也有份儿,每年都会过去,可今年你闯了祸,爹他老人家不许你去,除非你能说动他,我便可带你前往。”
夏岚芝当即翻他一白眼,“我若能得父亲允准还用得着求你?”
思量片刻,夏南礼提议道:“若然庆王邀请你参加,那咱爹肯定不好拒绝,你跟庆王说一声,他铁定愿意帮你!”
“……”夏岚芝忽然有些不明白,二哥到底安的什么心?明知她与庆王不对付,居然还让她找庆王?这不是存心为难她吗?
“让我去求他?那我宁愿宅在家!”她才不要跟庆王说好话,打从宫里回来之后,夏岚芝每晚都会梦见以往跟宋骁良在一起的场景,回回被惊醒,心有余悸!在家是寂寥了些,至少不必再面对庆王那张与故人相似的面容,好歹不闹心。
妹妹转身就走,拒绝得干脆,徒留夏南礼一脸懵然,立在门口喃喃道:“哎---你跑那么快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想去见他,可以由哥哥我代劳啊!”
晓得妹妹私心里还是想出去的,于是夏南礼特地抽空去了一趟庆王府。
彼时宋骁良已从宫中搬回王府,在自个儿家养伤,没有母亲唠叨就是自在,他可以随心所欲,想看多久的书都无人管制。
他虽不曾见过夏南礼,但一听说这是夏岚芝的兄长,也就是他的二舅子,即便他憎恨她,面上功夫还是得做足,不可怠慢毅勇公府之人,遂命人请夏南礼到前厅等候。
寒暄过后,才得知原是夏岚芝想去北苑。本乃小事一桩,宋骁良却不愿轻易应承,轻叩着天青釉的汝窑茶盏,故作不悦地挑起了刺儿,
“本王与她已然定亲,便算一家人,她有什么请求尽管与我说便是,怎的连过来说一声都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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