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在侯府陪着陆嘉玉待了一上午, 原本打算下午直接回府的, 却因为忧心女儿的孕相,决心去为她上个香祈福。
马车载着三人, 驶到了京城香火最好的安国寺。
寺庙来往香客众多, 门前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原本像薛氏这样的世家贵妇, 是不用亲自去庙里和普通百姓拥挤上香的, 只需提前告知来的日子, 庙里自有人安排清场, 只是薛氏今日是临时起意, 庙里也没法安排。
便有僧人上前迎接, 薛氏看了看这场面,微微叹道:“先去禅房喝杯茶坐坐吧。”
僧人便领了三人去后院禅房, 这里显然寂静很多, 古穆禅房幽静深远,薛氏却看到另一间禅房也有来往的下人。
“还有其他家的香客?”
僧人道:“是苏家夫人。”
苏夫人是通政司使苏大人的妻子,薛氏也是认识的, 这种场合, 免不了要去打个招呼。
苏夫人自己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边没有女儿, 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此次来安国寺是来上香还愿的,看见薛氏身后带了两个姑娘倒是很好奇。
“这两个是你闺女?”
薛氏笑了笑:“宜玉是我家丫头,唐姑娘是寄居在我们家的姑娘。”
苏夫人了然, 看了看唐梨,这丫头美则美矣,身子骨瞧着却太瘦弱,模样也有些怯生生的,撑不起大任,倒不如陆宜玉,珠圆玉润好生养,也不失少女的灵动娇俏。
心思便活泛开了,她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五了,也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她近来出门在外遇到合适人家的姑娘,都会多看上两眼。
薛氏一看她这眼神便明白了,她也是给陆宜玉相看了无数次的,不可能不明白苏夫人的意思,两人当下就暗示了眼神。
薛氏跟唐梨道:“唐姑娘可否帮我看看,外头人还多不多了?”
唐梨会意,知道薛氏这是有意想支开自己,便安安静静退了出去,正巧她也想去一趟净室,在外面找了个小沙弥问路。
小沙弥给她指了路,唐梨从净室出来以后,估摸着屋里几人还得再聊上一时半会,便在外面无聊踱着步。
后山上立着几株柳树,絮枝掩映之间,唐梨看见树丛中一个墨色的熟悉身影一闪而过,她眯了眯眼睛。
陆三爷?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脚步不自觉地往那边移动,忽然听见树丛里还有一个女声响起:“郁哥儿怎么来了?”
嗓音亲切温柔,还有些苍老。
唐梨掂了踮脚从树缝中看过去,看到一个青灰色道袍的老妇人,鬓边半头白发,眉目慈善。
她有些疑惑,这人的打扮瞧着像是庙里的居士,怎么会这么亲热的称呼三爷?
紧接着,陆郁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看看您。”
“你不该来的,若是被陆老太太知道……”
“我如今已经大了。”陆郁打断她,“她管不了我的。”
那妇人叹一口气:“她终归是你名义上的母亲……”
陆郁的声音冰冷下来:“我可敬她孝她,但唯独不会将她视为我的亲生母亲。”
唐梨在树后闻言微惊,听这意思,陆三爷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那他是……
她的心思在脑中百转千回,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片混乱之声,还伴着女子的尖叫声。
唐梨下意识地回头,树丛里交谈着的两人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陆郁从里面走出来,没防备看见了唐梨,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梨有点尴尬,心想她今天怎么老做出这种偷听墙角被人发现的事,稳了稳情绪解释道:“太太带我和三小姐来上香。”
陆郁扫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唐梨因为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他的秘密,有些讪讪的,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外头的混乱声愈发大了,渐渐向这里袭来,树丛里的道袍妇人走出来,“郁哥儿,外面发生什——”
她猛然间看见唐梨,就收住了声音,疑惑地看着陆郁,“这位姑娘是?”
陆郁正欲张口,远处传来女子划破天际的惊叫声,还有兵刃相接的打斗声,那道袍妇人是庙里多年的老居士了,一听就变了脸色:“不好,寺庙遭贼了!”
陆郁和唐梨一时之间都变了脸色,陆郁想到这里是寺庙,来往多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而唐梨想到薛氏三人还在禅房之中,身边没有保护之人。
陆郁当机立断道:“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前面看看。”
那道袍妇人便跟唐梨道:“姑娘请随我来,后院有一处隐蔽的屋舍。”
陆郁很快神色匆匆往前面去了,道袍妇人领着唐梨穿过树丛,给唐梨指了一处抬眼可见的屋舍,“姑娘快去躲躲,把门锁好,外面安静下来之前不要出来。”
“您——”唐梨惊疑地看着道袍妇人。
那妇人一笑:“我得快去报官。”
她是寺庙的居士,遇到这种事不能只自己顾着躲起来,寺庙护卫少,还是得请官兵出动。
她安顿好唐梨后,就匆匆赶下山了,唐梨一个人朝她指着的那座屋舍走去,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愈演愈烈,揪着一颗心。
不知道太太和陆宜玉那边怎么样了。
她们来的时候着急,都没有带随身护卫,她们几人在屋内,不知有没有听见外头的动静。
唐梨皱了皱眉,终究是心急如焚,犹豫一会儿,还是转身往薛氏的禅房去了。
她心里焦急,提着裙角一口气跑到院落门口,一看守在门口的丫鬟都不在了,她呼吸一滞,暗道一声不好,伸手就推开房门。
屋里几个提刀而立的黑衣贼人,皆是横眉冷目,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却不见薛氏几人的身影。
她心中一惊,转身就要逃出去,屋里几人却已经看到了她,为首的贼人猛然上来捉住了她,将她拖进屋里。
“放开我——救命!”唐梨拼命挣扎着,那贼人身影高猛,劲道也出奇的大,两只胳膊紧紧地拽着她,越挣扎禁锢越紧。
“哟,这还是个小美人呢。”为首的贼人看见她一张娇艳的小脸,勾唇阴阴一笑。
他们原本是来劫财的,不想却抓到了这么一个绝色少女,目光变得越发渗人。
屋里几个黑衣贼人听见声音,都拥过来看着唐梨,被这么些阴暗的目光打量着,唐梨几近战栗。
“你们放开我!救命啊——”她的声音颤抖着,心里越来越绝望,禅房的位置在后山及其偏僻,现在无论是香客还是护卫都在前面,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见她的求救声。
“听听,这清脆的小嗓子啊,叫出声来可真好听。”黑衣贼人丝毫不惧她的尖叫,眸色愈发深沉。
唐梨一颗心渐渐沉下去,看来真的不能指望着有人来救她了,她身下紧紧攥住双手,眼神紧紧盯着捉住她的黑衣人,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就在黑衣人的双手要抚上她的脸时,唐梨忽然啐一口,喷他一脸:“滚开,别碰我!”
黑衣人一愣,摸摸脸颊,阴恻恻一笑:“哟,小丫头还有点儿心性呢。”
他的眼神渐渐阴狠起来,唐梨却趁他收开手臂的时候逃出他的禁锢,身侧的紫檀龙纹小柜边立着一个景泰蓝的花瓶,里面斜斜插几支茉莉,唐梨咬牙使劲把花瓶搬起来,往几个贼人身上一砸。
几人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后退一躲,花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顿时就有了一层屏障,唐梨借此机会,转身就不顾一切地奔出去。
房门一开,屋外炽烈的阳光射进来,唐梨一下子就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满怀松香的气息。
她抬起头,看见男人坚/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颔,飞扬的尘埃中逆着光,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唐梨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声音里含着某种劫后余生的委屈:“你怎么才来呀——”
她以为逃不掉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天知道刚才被那群黑衣人抓住的时候,她有多希望有人可以来救她。
陆郁一愣,揽过她的腰,将她护在身侧,低哑着嗓子:“……我来迟了。”
屋里的黑衣贼人已经反应过来,看着突然出现的陆郁,没有惊恐退却,反而是一种虎视眈眈。
势必有一场恶战。
陆郁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双手从身下撕扯出一块衣布,覆上唐梨的双眼:“乖乖等着,我来解决。”
视线被盖住,唐梨的眼前一片漆黑,听觉反而异常灵敏起来,她听见刀剑碰撞声,骨肉相刺声,闷哼受伤声,她的一颗心紧紧揪着。
片刻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蒙眼顿时被解开,光明猛然间袭来,唐梨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她眨眨眼睛,男人完好地站在她眼前,屋里黑衣人倒了一地。
“都……都没啦?”她有点惊讶。
男人一笑,点头道:“都没了。”
两人随后下了后山,才见到薛氏几人,薛氏也是焦急万分,方才她和苏夫人在禅房交谈,忽然间听到外头的混乱声,几人都吓了一跳,幸好苏夫人出门带了护卫,又是安国寺的常客,清楚地了解寺庙的藏身之所,当下就带着护卫藏进了隐蔽的地方。
只是薛氏一直担心着唐梨。
唐梨虽不是她亲生女儿,也是在家一起生活了快一年的,方才又是她让唐梨出去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她的责任首当其冲。
这下看见唐梨完好地归来,才放下一颗心,只是看见唐梨身后的陆郁,惊讶道:“三弟怎么在这里?”
“方才幸好遇见了三爷,是他护送我下来的。”唐梨连忙说道,她想起在树丛里听见的秘密,怕是三爷来这里的原因不好解释,只好帮他掩饰。
她也隐瞒了禅房遇险一事,以免薛氏担忧。
薛氏点点头,这才放下心,视线无意间落在陆郁身侧,忽然看到一片猩红,提起嗓音道:“怎么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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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继续努力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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