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丽丝睁大了双眼,眸子里闪过震撼,然后猛然定格于汉尼拔医生微微上翘的嘴角。
“您……您知道,我是说,您都知道?”她开口了,颇有些语无伦次。
从第一次见面起,汉尼拔医生就对她很是温和,并且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对她的了解。克拉丽丝看过《沉默的羔羊》,她知道汉尼拔医生对于女主角史达琳的态度,但不一样了——剧情发展如故,可是对她的态度却跟书里描写的对史达琳的态度完全不同!
另外,钻戒!原著里根本就没有钻戒!
她原本就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但不敢确定,可是汉尼拔医生现在却说出了这番话,克拉丽丝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欣喜有,激动有,诧异有,恐惧亦有。
“克拉丽丝。”汉尼拔医生说,语调平缓,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不是吗?”
他看着她,褐紫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星光,就算是在明亮的灯光的照耀下依然熠熠生辉。
这是一双属于智者的眼眸。
渐渐的,在这寂静中,所有异样的情绪都消散了。
泪水滑过了面颊,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下一刻,克拉丽丝把眼泪擦干。
克拉丽丝对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归属感,她清楚,这个世界不属于她。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谁,来自哪里。
她不是克拉丽丝.史达琳,她只是占用了她的身体。
她明白,一直都明白——克拉丽丝.哈里斯已经死了,死于枪.杀,死在了伦敦!
但汉尼拔医生知道她是谁,单凭这一点,克拉丽丝就有理由认定他,再也不放开,更何况,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且喜欢了这么多年。
“我想我明白了。”克拉丽丝眨了眨眼,她的声音轻且柔,“原来,这就是命运。”
汉尼拔医生站起身,走到克拉丽丝面前。
克拉丽丝只见眼前一片阴影洒下,这不像往常的黑暗让她分外恐惧,而是带着一丝温暖心安的意味。这种感觉来源于心灵。
克拉丽丝抬首看着汉尼拔医生,笑了起来。
瞧啊,带给她这种感觉的是他,也只有他了。
这是汉尼拔医生啊……她唯一的,汉尼拔医生——他是她的唯一。
克拉丽丝不由得向前一步。
此刻,克拉丽丝整个人都站在汉尼拔医生身子的阴影下。她的面庞离那屏障很近,额头贴着玻璃。隔着屏障,汉尼拔医生都可以感受到她外表的脆弱与内心的坚决。就如同多年以前初见时一样。
“克拉丽丝。”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记得钻戒吗?这是我的承诺。”
克拉丽丝的指尖已经泛白,明显是用力过度,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子有些颤抖。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子里除了坚定、笑意和眷恋再无其他,“我记得,并且一直戴着。”
“我们都会遵守承诺的,对吗?”她反问,语气却是笃定。
她相信汉尼拔医生会遵守承诺,也不会容许自己做出违背誓言的事情。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完全不需要。
几乎是同时,汉尼拔医生绅士的后退半步,克拉丽丝站直了身子。他们相视一笑,两个人如同神交已久的朋友,但眉目间流露出的暖意却让他们更像是家人。
“在他们发现之前你把我说的话告诉杰克.克劳福德了?”汉尼拔医生这回坐在了地上,他示意克拉丽丝也坐下——就像他们在这医院里的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是的。他很不以为然。”克拉丽丝想了想克劳福德的态度。
汉尼拔医生盯着那被克拉丽丝放在脚边的案卷看了会儿,以一种毫不意外的语气说,“我猜,他肯定说,我不知道。会剥头皮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对不对?”
克拉丽丝诧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汉尼拔医生同克劳福德是极熟悉的,他也承认过,自己视克劳福德为友,“对。克劳福德长官见到西弗吉尼亚的那具尸体之后,就同阿兰娜.布鲁姆博士谈了。布鲁姆博士说,野牛比尔是在实现报纸制造的一种人格面貌,就是那种庸俗小报玩弄的野牛比尔要剥人头皮的事儿,布鲁姆博士说,谁都看得出来那样的事儿要发生。”
汉尼拔医生微微一笑,“克拉丽丝。”他叫她的名字,语调略有上扬,“可你,因为这件谁都看得出来将要发生的事儿回来了,不是吗?”
“先忘了那克劳斯的头。”他补充道,移开目光,不再看那标了“野牛比尔”的案卷。
克拉丽丝抿了下唇,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是的,我回来再次拜访您。”
“关于野牛比尔,从心理学和法医学的角度,从布鲁姆的书里,你看到了什么?”汉尼拔医生将话题转回了野牛比尔,但谈话氛围仍然非常好。
“书上的说法,他是个性.虐.待狂。”克拉丽丝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她直觉汉尼拔医生并不认同布鲁姆博士书里的看法。
“克拉丽丝,生活复杂多变,哪本书是能抓的住的?”事实证明,克拉丽丝的猜测的正确的,汉尼拔医生果然不认同布鲁姆博士书中的观点,他又问道:“你在里面查找了我的情况,是吗?”
“是的。”她其实很好奇,作为心理学翘楚的布鲁姆博士会怎么看待汉尼拔医生,但她也没忘了克劳福德长官跟她说过的话,一千个人能看出一千个莱克特,每份报告都不相同。
汉尼拔医生对此表现出兴趣,“她是怎么描述我的?”
“明知自己在犯罪却毫不在乎的精神变态者。”克拉丽丝回答,这话她看了好几遍,说是背下来了也不为过。
“你能说布鲁姆博士永远是正确的吗?”汉尼拔医生问。
克拉丽丝摇了摇头,坦白道:“我自觉看法受其影响,但对于您,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克拉丽丝。”汉尼拔医生提醒她,“这就是你要注意的,让她对你的影响渐渐消退吧,我们要做的是从现实中找野牛比尔,而不是书里。”
克拉丽丝发现,汉尼拔医生总喜欢将她的名字与接下来要说的话分开,她喜欢这种叫法,这让她产生了被重视的感觉。
“这是您教我的第一章是吗?”克拉丽丝说,“夜课总是会让我受益匪浅。”
汉尼拔医生收下了克拉丽丝的赞美,他的背仍挺得笔直,神态优雅,仿佛不是坐在地上,而是在咖啡厅,“让我们接着谈野牛比尔,克拉丽丝。这回你来问。”
“汉尼拔医生,你为什么说野牛比尔不是个性.虐.待狂呢?”克拉丽丝皱了皱眉,拿起案卷,将案卷打开,放在了膝上。
“因为报纸上报道那些尸体上绳索的印子都在手腕上,不在脚踝上。你在西弗吉尼亚那人的脚踝上看到有什么绳索的印子吗?”汉尼拔医生问克拉丽丝。
“没有。”
汉尼拔医生扫了一眼电视,电视里的耶稣正张开双臂,他笑了起来,露出他那尖尖的小虎牙,“克拉丽丝,以剥.人.皮作为消遣的行为都是在被害者倒挂着的状态下进行的,那样被害者头部及胸.部的血压时间可以保持得久一些,人在剥.皮的时候就一直有直觉。这你原来不知道吗?”
“不知道。”克拉丽丝坦言。
“你回华盛顿后就去国家美术馆看看提香的《剥马莎斯的皮》,他们很快就要将画送回捷克斯洛伐克了。提香的细节画得真是精彩——看看那帮忙的潘神,提着水桶送来。”汉尼拔医生建议道。
“如果有时间,我会的,汉尼拔医生。”克拉丽丝指了指案卷上野牛比尔的名字,满面的遗憾。
汉尼拔医生的头轻轻的侧了一下,克拉丽丝看见了他微弯的唇角。
“克拉丽丝,告诉我点儿你从西弗吉尼亚那女孩身上发现的。”汉尼拔医生开口了,“她活着的时候身子是不是很迷人?”
克拉丽丝不好意思了一下,这种问题她还真是,难以开口。不过这是为了案子,克拉丽丝对自己说。
“是的。她很沉。”克拉丽丝回答,“是个大个儿,胸部遭枪击。”
汉尼拔医生双手交握,他说,“我猜想是扁胸脯。”
“就她那个头儿说,是的。”克拉丽丝赞同道。
“可臀部很大,很宽。”
“是的。”克拉丽丝舔了下唇,“有人在她的喉咙了塞了一只昆虫,这一点还没有公开。”
汉尼拔医生半点儿也没有露出异色,仿佛他早就知道野牛比尔会这么做一样,“是只蝴蝶吗?”
“是只蛾子。”克拉丽丝说,“还是蛹呢。”
汉尼拔医生的眼睛亮了一下,“克拉丽丝。”
“克拉丽丝。”汉尼拔医生站起身来,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明天我们再谈关于蛹的事。”
“嗯?”克拉丽丝不解的望向他。
汉尼拔说,“时间多得是,可是你该睡了。”他笑了下,“睡眠不足和睡眠严重不足的区别在于严重两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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