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丽丝随意翻了个身。她盯着书桌上那盏开着的台灯已经有一会儿了。久到克拉丽丝几乎以为那抹柔和的灯光就要把自己哄睡。
她的腰和手臂仍然很疼。
“克拉丽丝,你还好吗?”就在克拉丽丝昏昏沉沉时,阿黛莉亚推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白色的封皮,书脊上有一行用花体英文写着的书名。克拉丽丝眯起眼细细看去,那是……泰戈尔《飞鸟集》的手抄本。
“我挺好的。”克拉丽丝微微撑起了身,对着阿黛莉亚比了个剪刀手,她笑得毫无诚意,眉目间透出的却是十分的调皮,“阿黛莉亚,你拿的是什么?”
阿黛莉亚非常大方的将书丢给了克拉丽丝,“我母亲寄给我的,她喜欢泰戈尔的诗。”
“很不错。”克拉丽丝翻开那薄薄一册,看了看,中肯的评价道,“这花体字写得棒极了。”她把书递还给了阿黛莉亚。
“妈妈是特意练过的。”阿黛莉亚冲克拉丽丝眨眨眼,书被放置在了枕头下,“我也觉得不错。”
克拉丽丝觉得,阿黛莉亚是想家了。她也想家,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眨了眨眼,克拉丽丝握紧了脖颈间的吊坠。冰凉的钻石已被她的体温染上了些许温度。
她刚从巴尔的摩回到这里,就把原先被束之高阁的一条银链子给找了出来。用链子将钻戒串起,当做项链戴在身上。
项链配钻戒,很棒的组合。
“阿黛莉亚。”克拉丽丝问道,这是个纯粹的朋友间的问候,“今天过得怎么样?”
“那家意大利餐厅很不错。”阿黛莉亚正用毛巾擦拭着她微湿的头发,“下次我们一起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阿黛莉亚的手一顿,发尾的水珠顺势滴落在她身侧的枕头上,晕染开一圈淡淡的水泽,“巴尔的摩之旅还顺利吗?”
克拉丽丝瞪了阿黛莉亚一眼,眼神没有丝毫力度,“天啊,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事儿。”她皱了皱眉头,“在拉斯培尔的车上发现了一颗人头。莱克特医生告诉我,这是拉斯培尔情人的脑袋。”
“情人节礼物?”阿黛莉亚闻言笑了起来,眸子里带着不可忽视的趣味,“真不错啊。”
真不错。克拉丽丝把她的话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至少我今天不是空手而归。”克拉丽丝这样回答道,戒指的事,她谁也不会告诉,就算眼前的是阿黛莉亚.马普,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她的第一个朋友。
克拉丽丝不自然的缩了下脖子。
闻言轻笑出声,阿黛莉亚看起来很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克拉丽丝那一瞬的不自然,“的确是这样。”她唇角又上翘了些许,眸光亮了亮,“克拉丽丝,你猜,明天克劳福德长官会怎么说?”
“克劳福德长官?”克拉丽丝重复了一句,她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顿时睡意全消,“我无法想象……我上电视了,阿黛莉亚。那些记者真是太缠人了,我对他们真是温柔过了头。”
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阿黛莉亚望了眼克拉丽丝,了然的点了点头,她能想象出自己的朋友遭遇了什么。发现命案,克拉丽丝所能做的除了去勘探现场外便是报警,而报警,势必会引来消息灵通的记者。记者,在他们这一行,被称为麻烦。
阿黛莉亚不由咋舌,为时运不济的克拉丽丝姑娘大大叹了口气,“放心吧,姑娘,不会很糟的。”她这样安慰着克拉丽丝,同时打了个向上的手势,“情况也就比汉尼拔.莱克特医生越狱好那么一丁点。”说完,阿黛莉亚便捂住嘴笑开了。
克拉丽丝想也不想拿起枕头扔向阿黛莉亚,方才的懊恼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嗔意,“阿黛莉亚!”她喊道,“你怎么能!”
“天哪!”身形一闪,躲开了克拉丽丝的“攻击”,阿黛莉亚捡起枕头笑了,“我当然能,这是你的案子,克拉丽丝。”
“我知道。”
“所以,好好干。”阿黛莉亚说,“我敢保证,你付出的一切都会有回报。”
克拉丽丝耸耸肩,“你说的对。”
第二天,克拉丽丝醒的很早,她洗漱一番就脸色如常的和阿黛莉亚一起去上课了。
她已经想象出自己会面对什么了。
同学们的嬉笑,调侃,甚至还有,恶意的中伤?
克拉丽丝瞥过那正在不远处大谈特谈的小伙子。这小伙子是她的同班同学,平时最喜欢用柯努牌润肤香水。他称克拉丽丝为“梅尔文.佩尔维斯”。这是在胡佛的头号警探梅尔文.潘尔维斯的名字上玩了个愚蠢的文字游戏的结果。
她皱了皱眉,将目光转回骰子桌。
这种言论在日后会越来越多,她的不在乎,就是对此行为的最完美的反击。
经过一夜的休息,克拉丽丝的精神恢复的很好,再没有昨天那种脱力的感觉。她毕竟还是学生,她还需要在校学习。所以,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学习知识上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此刻,克拉丽丝正在联邦调查局的卡西诺赌场内听着一个有关赌.博洗.钱的讲座。
说实话,克拉丽丝对此兴致缺缺,但为了期末考核能得到个好分数,她不得不继续忍受这无聊又黑暗的课程。
洗.钱。社会阴暗面中的一种普遍行为,是将来历不明,或来路不正的黑.钱通过特殊手段转为可正常使用的流通货币的方法。
卡西诺赌场并不是很大。它本来是设置在一辆流动的铰接式卡车里的,后来被联邦调查局抓获,设到学校里来做了辅助教学的工具。此刻,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挤满了来自许多管区的警察。就在刚才,克拉丽丝谢绝了两名德克萨斯巡警和一名苏格兰场侦探让给她的位子。比起坐下,克拉丽丝现在更愿意站着。
克拉丽丝其实没什么听课的心思。班上其他人在学院大楼远处的厅内,正在那儿从“性.犯.罪卧室”里一块真的汽车旅馆的地毯上寻找毛发,在掸“任意一家城市银行”里的灰尘以提取指纹。
她笑了笑,忽而想到,这算不算是种孤立?不过没过一会儿,克拉丽丝又释然了,她本来就不是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朋友不多,目前也就阿黛莉亚一个,所谓“孤立”对她是根本没有影响的。不过克拉丽丝心里清楚,联邦调查局内部对她的议论可不少。
她恨恨的一撇嘴——那该死的电视台,该死的记者——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对于新闻媒介犹如樟脑草对于猫一样地具有吸引力,凡是有关汉尼拔医生的事,他们都很乐意报道出来。克拉丽丝在星期天的晚间新闻网里一遍又一遍的看到了自己的形象——说真的,那形象不是很好。一会儿是“联邦调查局的史达琳”在巴尔的摩,摄像师试图从车库的门底下溜进去,她大声的出言阻止,神色激动。一会儿又是“联邦特工史达琳”转过身冲着摄像助理动怒。
哦,上帝!
摇了摇头,克拉丽丝表示,更为精彩的报道在后头。WPIK电视台的记者乔妮塔.约翰逊向全国披露,她是通过和“当局标明为……恶魔的一个男人的神秘关系”,才找到车库中的尸体残骸的!
是食.人.恶魔。克拉丽丝默默补全了句子。哦,对了,还是她的未婚夫。
——很显然,WPIK在医院有人给它提供线索。克拉丽丝觉得,会是奇尔顿。但这也只是胡乱的猜想,没有证据。
还有,《作法自毙者的新娘!》醒目的刊登在超市货架上放着的《国民秘闻》上。克拉丽丝无不嘲讽的想,既然都“国民化”了,哪儿还谈得上“秘闻”啊?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为这自相矛盾的书名。
“克拉丽丝.史达琳。”讲课老师叫了她一声,并指了指门外。
克拉丽丝快速的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抽身而出,她转过身看去,是布莱姆,那位枪击教练。
布莱姆示意她过去。到了走廊才开口说话,“准备器具,史达琳。你的野外用具在哪儿?”他仍在向前,步子很急。
“在C屋。”克拉丽丝跟着他边走边回答道,她注意到,这位枪击教练手里正提着道具室里那只大指纹箱,还有一只帆布小包。
“你今天和杰克.克劳福德一起去。带上过夜的东西。也许可以回来,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带着吧。”布莱姆看了眼克拉丽丝那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神色,语速非常快的解释道,“西弗吉尼亚几个打鸭子的人天亮前后在艾尔克河里发现一具尸.体,看样子是野牛比尔干的,副手们还在进一步查实。那是真正的穷乡僻壤,杰克不想等那帮小子出详细的报告。”他在C屋前停了下来,怒了努嘴,示意克拉丽丝进去收拾东西,“除了别的,他还需要个人能帮他提取浮.尸的指纹。你在实验室时曾经学得很刻苦,我是说,那活儿你能干,对吗?”
“是。”克拉丽丝说,开始检查指纹箱里的东西是否齐全,有精密的皮下注射器材和装药水的小瓶子,可是不见相机,“布莱姆先生,我需要一架一比一的宝丽来一次成像相机,CU-5型的,还要软片暗包和电池。”
“实验室里的吗?我去拿。”说着,布莱姆将帆布小包递给了克拉丽丝,“这个给你了。为你执行任务准备的。”
克拉丽丝接过包,一瞬间了然,是枪。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是枪击教练布莱姆来叫她了。
“这器具是你在射击场一直用的。手.枪是我自己的,和你们训练用的一样,是标准的K型史密斯,可活动部件帽盖了!有机会今天晚上在你房间空.弹.射几下。十分钟后我准时带着相机在C屋后的车里等你。快!快!史达琳!”说完,射击老师就快步离开,去往实验室了。看得出来,他很赶时间。
克拉丽丝转身进了C屋,她准备利用六分钟的时间去试一试枪,剩下的四分钟足够她一路小跑到C屋后的车那里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