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当年她刚满十三豆蔻年华,和萧清玉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偷偷看话本子,看到萧云霖鬼鬼祟祟地从旁边的小径上路过。

    “九皇兄!”萧清玉一声喊拆穿了他,“你走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呀?”

    萧云霖被他们两个撞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父皇赐给了五哥一把好剑,就想趁着五哥练剑的时候,偷偷去东宫瞧一瞧。”

    他这话说的从容不迫,似乎完全没有同为皇子而待遇不同的嫉妒之情,只是单纯的敬佩自己的兄长。

    萧清玉来了兴致:“我也要去!九皇兄也带上我嘛!”

    萧云霖无情地拒绝:“不带不带,你整日踢天弄井,到时候把我也给暴露了。”

    “不!我就要去!”彼时萧清玉还是个十岁小娃,嘴巴一撅可怜巴巴地转向沈知颐:“知颐姐姐,你也想去的对吧?”

    “这……”沈知颐看她这可怜的样子,为难地说:“是啊,我也想去看看。”

    她这时候还有点惧怕和萧云昭说话,但有时候又忍不住想看到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萧云霖看她们两个一齐睁着大眼睛望向自己,脸忽然红了:“行,行吧,那你们别后悔。”

    沈知颐到了才知道,萧云霖说的偷偷看,就是爬树。东宫外头的那棵合欢树长了有近百个年头,枝繁叶茂,越过了宫墙,树枝拼命往院子里伸,好想要吸收东宫的福气似的。

    萧云霖蹭蹭两下爬上了树,萧清玉喊了两个太监托她们上去,半天才成功。三个人蹲在树杈上,好不滑稽。

    沈知颐的视线越过重重花枝,看到院内萧云昭正在练剑,他此时已有十七岁,正是少年的秀气和成年男子的英气完美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行云流水地挥剑使出各种招式,动作间带起衣袂翩跹。

    忽然,萧云昭的动作转向他们所在的方位,一阵如霜的剑气逼来,激起一地合欢绒花飞起,又像飘雪一般簌簌落下。

    沈知颐一时看得惊住了,脚下一个没踩稳,从树上跌落下来。

    一时间失重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勾了萧云昭的脖子,而萧云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勾着她的腿弯。她抓的太紧了,近到能感觉到萧云昭的气息扫在她的侧脸上,似初发的新竹般清冽。

    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抬头望向萧云昭,对方依旧是一副冷峻沉着的表情,只有耳尖微微红了。

    “你还不准备下来?”萧云昭忽然问她。

    沈知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跳下来:“臣……臣女罪该万死。”

    萧云昭拾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归剑入鞘,轻笑一声:“虚增了几岁,还是一样冒冒失失。”

    沈知颐想,他怎么记事就这么清楚呢。

    萧云昭又盯着她的脸颊看了片刻,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她:“擦脸。”

    沈知颐接过来,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左脸火辣辣地疼,想必是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擦破了皮。她把帕子在自己脸上沾了沾,说道:“谢太子殿下。”

    萧云霖和萧清玉也从树上爬下来,关心着她的伤势。

    “莫要再这样冒险,你这一道要留了疤,当心嫁不出去。”

    沈知颐本来因为痛还没掉眼泪,听萧云昭忽然冒出这一句,眼圈才有些泛红了,他一定是在嫌弃她。她咬了咬嘴唇:“那我便不嫁人好了。”

    萧云霖站出来笑道:“别担心,你以后真嫁不出去便嫁给我,我不嫌你丑,肯定给你买最好的膏药。”

    一句话惹得她眼圈更红了。最后她脸上一点疤也没留,心上倒是留了一道关于萧云昭的疤。

    “娘娘,皇上来了。”

    就在这时,身边的映秋忽然拉拉她的袖子,提醒道。

    沈知颐转身望去,这可不止皇上,太后,皇后,连着各宫嫔妃,正一齐向这边有说有笑地走来。

    萧云昭也看到了她,眼神和动作皆是不可察觉地一滞,后面的妃嫔们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着,也都越发怪异起来。当年萧云霖向她求亲的事,京城中可是不少人知道。

    “我说瑾姐姐怎么话说到一半就出去了,原来是着急来了这儿啊。”

    说话者是薛贵人,一向和蕙昭仪交好,这会儿蕙昭仪被沈知颐摆了一道,薛贵人也正存着气,正好抓到了沈知颐的“把柄”,可要好好搬弄一番。

    旁边和她同宫居在主殿的康婕妤斥责道:“莫瞎说,瑾姐姐与滇亲王乃是青梅竹马,如今撞见了,说上两句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萧云昭听见她这话,瞳孔细微的收缩了一下。

    而萧云霖没正眼看康婕妤,直接对太后说:“母后向来潜心礼佛,慈悲为怀,儿臣几日前查获了一起捕猎案,有人捕获了十几只朱鹮,要以它们的羽毛做饰物。”

    太后的脸色显出不忍来。

    “好在儿臣将它们救下的时候,那人还未下手。儿臣便想着在母后寿辰的时候将它们带来,由母后亲手放生,也算讨个好彩头。刚才便是在对面的花园布置这个,回来得晚了些。”

    沈知颐接着说:“臣妾刚出来散步,便看见王爷急匆匆地往回赶,这份孝心实在是感人。”

    太后看着他额头上微细的汗珠,连连点头:“大热的天,真是难为霖儿了,那赶紧去看看吧。”

    皇后挽着太后的胳膊道:“现下人也齐了,不如请大家一起去瞧瞧。”

    一行人上了桥向对岸走着,没人再提起刚才的事,沈知颐有点心虚地瞄了瞄萧云昭,却见他根本没往这边看,径直在前面走着和太后说话。

    到了后花园,只见几个侍卫守着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的朱鹮倒是生龙活虎,从笼子的缝隙里向外面探着头。

    萧云霖拿来一个银钩子递给太后,太后嘴里边念道“阿弥陀佛”,边把笼锁挑开。笼门刚一打开,里面的鸟儿便争先恐后地出了笼。

    朱鹮通体雪白,颈背部少有灰羽,而翅膀下的羽毛则是鲜艳的绯红色,十几只一齐展翅翱翔在空中时,好像要把天空也染出霞光万丈。众人抬头望着鸟群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渐渐飞走不见踪影了,心中各生感慨。

    太后生辰过后,蕙昭仪不出所料地被禁足了三个月,罚了一年的份例。听人说路过她的寝殿的时候,总能听见她砸东西泄愤的声音。

    不过没人关心她的怨恨,各宫嫔妃都关心着,皇上究竟会怎样赏在寿宴上立了大功的瑾昭仪。会是珍惜珠宝,还是华贵衣料,莫不是准备直接将她封以嫔位?

    现在后宫里宁嫔之上并无妃位,如果沈知颐封了嫔,那地位将仅次于皇后。

    谁知等着等着,皇上竟像是忘了这回事似的,连带着忘了沈知颐这个人,快半个月没见过她一回。她们猜测,定是因为瑾昭仪和滇王说了话,于是一时间后宫草木皆兵,她们和太医说句话都要找宫女传话。

    沈知颐不急,苏才人急,她好不容易乘上东风得了个赏,就等着跟着沈知颐平步青云了,说不定还能封个贵人。哪知半路杀出个滇王,皇上一生气,她到嘴边的贵人没了。

    于是她这半个月往沈知颐这里跑得格外勤,这天沈知颐在浇花,她又来了。

    “瑾姐姐,妹妹远远地隔着窗子就看到姐姐在浇花,这杜鹃花真是颜色极美,可皇上近日老不来,花儿都好像蔫了些。”

    沈知颐心道这和萧云昭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太阳太毒,放在外面晒着了。

    她对苏才人说:“不打紧,旧的谢了还有新的花骨朵长出来。”

    苏才人紧接着道:“只是花有重开日,人却无再少年。光阴不等人,有些机遇一旦失了便再也寻不着了。”

    沈知颐剪着花枝,听见她这话不禁抿着唇笑了。这苏柔嘉等了快半个月终究是坐不住了,开始暗示改明示。

    苏才人看她还有心情笑,心里更加急切,继续说道:“这半月皇上来了两次后宫,皆是宿在了宁嫔宫里,照这架势,宁嫔怀上皇子封妃也是指日可待。”

    她观察沈知颐的表情似乎有一丝波动,接着讲:“薛贵人前日去给皇上唱曲儿,皇上一高兴便赏了她两匹轻罗纱。我记得之前进贡的轻罗纱,皇上可都是赏给姐姐的,便叫她莫要张扬,谁知她竟讽刺道‘今时不同往昔了’什么的,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是气人。”

    沈知颐一边听她抱怨着,一边想这萧云昭跟她置气的时间也确实比她设想的久了太多,果然不管在不在乎,男人都是会有独占欲的。虽说这一世她已懒得再计较自己在萧云昭心里有几分分量,但总归她的前程是同萧云昭系在一起的,还是要有所行动。

    “我听闻皇上最近有点上火咳嗽,要能做点清火润肺的汤羹就再好不过了。”她对苏才人说。

    苏才人看她忽然醒悟了,大喜道:“是啊,姐姐准备做什么?”

    “什么也不会,”沈知颐活到现在还没进过厨房,不过她记得上辈子苏柔嘉有道莲米清润羹做的极好,她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这……”苏才人为难了半天,开口道,“妹妹倒是会一道这样的羹汤,不然这样,我把汤做出来,姐姐给皇上端过去,就说是你做的。”

    沈知颐一脸喜色:“妹妹此话当真?”

    于是最后,苏才人在广阳宫的小厨房一样一样材料收拾着,她正要把莲子去芯,沈知颐在一旁制止了:“我头一次做汤,弄的太细致皇上该起疑了。”她就是要苦一苦萧云昭。

    苏才人想想也是,便开始着手熬汤。她一边熬一边看着站在门口扇扇子的沈知颐,心想这不对啊?明明她是来投奔沈知颐借机上位的,为何她现在整日都在替别人做嫁衣裳?

    她越想越气,但还是要好好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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