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平时极少吃烧烤这样重油重盐的食物, 偶尔吃一次还挺爽,就是太咸太辣,他一直在喝水。
吃到下半场, 他有些想去厕所,他转动着脑袋左右张望, 四处都是低矮狭窄的房屋,看起来没有可去厕所的地方,这下完了。
阮时解一直在关注他神色, 见状问道:“怎么了?”
樘华看着剩下的小半菜, 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近阮时解道:“我想去厕所。”
他说话时, 软软的热气扑在阮时解耳畔,阮时解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些,“那就去,他们家烧烤店应该有厕所。”
阮时解站起来, “走。”
樘华忙跟着站起来, 他们出去之后, 门外保镖中的一个过来他们这边位置坐下,占着桌子免得阿姨过来清理,另外两个则落后几步跟在他们身后。
烧烤店就一间厕所,里面门关得死紧, 老远便传出一股异味, 看来里面人并无那么快出来。
樘华忙拉着阮时解后退几步, 换了个方向。
阮时解见他乖乖在这里等着, 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们去结账,然后去外面上厕所。”
樘华心中也不大情愿上这边的厕所,然而第一回跟先生单独出来吃烧烤就要这么草草结束,他又有些不舍得。
在他踌躇间,阮时解眼中含笑道:“今天先回去,你下次要还想来,我再陪你来。”
樘华赶忙跟上。
他们去柜台,报上台号,收银阿姨噼噼啪啪算账,“一共二百六十八块,帅哥你们看看有没有算错?”
樘华快速在心里过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抬头冲阿姨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四百块,又放回一百,而后将三百递给阿姨。
“找你三十二块,下次再来啊。”
樘华点头,“谢谢阿姨。”
两人结完账往门外走去,保镖们也跟着过来了。
樘华有些憋不住了,红着脸小声问:“先生,我们去哪上厕所?”
“难受?”阮时解开车,安抚他道:“两分钟就到。”
樘华原本以为他们要去什么公共厕所,却没想到两分钟之后,他们的车直接来到一间国际酒店楼下。
樘华震惊了,抬眼望望这栋恢弘的大楼,又望望阮时解,“先生,我们要为上厕所专门开间房么?!”
“公司与这家酒店有合作,这家酒店常年给我们保留两间高级套房,现在两间房都没人,我们上去用厕所就行。”
樘华昂起脑袋,忍不住问:“先生,这栋楼多高?”
“三十六层,我们的套房在三十五楼。”
“哦。”樘华跟着他进去,酒店大门自动滑开。
前台服务人员认识阮时解,一见他带人进来,立即笑着问好。
“麻烦给我张房卡。”
“好的,三五零一,阮总,这边请。”
旁边的门童殷勤过来按电梯,阮时解带樘华进去后在电梯处刷卡,电梯直接带他们上去三十五楼。
电梯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香氛,樘华十分新奇地看着金碧辉煌的电梯,电梯无声向上,很快就到了三十五楼。
出了电梯之后,阮时解带他刷卡进了房间,打开房里所有的灯后,推他去浴室,“自己上厕所,我在外面等你。”
樘华脸又是一红,忙应了一声。
好不容易解决完个人问题,樘华松了口气,阮时解正在套间客厅里看手机上的文件,见樘华出来,他招招手,“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夜景?”
樘华忙点头,跟他一道出去。
上次樘华去吃牛排,也在餐厅最顶层看见过这座城市的夜景,然而那次跟这次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那次周围全是封闭的玻璃,这次外面却是栏杆,晚风有些大,樘华散落的发丝被吹起来,糊了他满脸。
从这里望去,地上的东西极小,有些看不大清楚细节,只剩满城温柔的灯光,闪耀在樘华面前。
他一时有些痴醉,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托腮盯着外面看了很久。
客房门铃响起,阮时解去开门,正在这时,樘华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接着嗡地接连震动起来。
-?!!
樘华心里升腾起不妙的感觉,赶忙摸出手机划开,果然是贺席岭的消息在刷屏。
-卧槽,什么情况?!
-你真跟阮时解在一起了?
-你们还去外面开房了?图片.JPG
-等等,你们进去有二十多分钟了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那啥,你们做好安全工作啊崽!
-你要是不愿意就跟我说一声,我马上带你陈兄去救你!
樘华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忙回信息。
-等等,贺兄,图片哪来的?
-黄习礼发的朋友圈,你们怎么回事?
-我与先生过来南城吃烧烤,中途想上厕所,便过来了。
-哎,不是,你们上个厕所还特地找个五星级酒店?
-烧烤店的厕所被人占了,这里离得近。
樘华马上对着外面的夜景拍了一张:我们什么都未做。
“怎么了?”阮时解走过来,问。
樘华看他一眼,默默举起手机。
阮时解接过阅读完信息,脸有些黑,“你别管,我会处理。酒店管家刚送了些蛋糕和水果来,你吃点垫垫,今晚吃了太多辣的东西,不吃些怕胃要难受。”
樘华乖乖点头,走进大厅,桌面上果然多了好几个盘子,其中一盘堆着蛋糕与面包,樘华皱皱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甜香味。
阮时解将樘华的手机按灭,立即打电话找总助,“是我。”
“阮总?您有什么吩咐?”
阮时解冷声道:“去查查黄习礼,让他删朋友圈,舆论那方面也控制一下。”
总助一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拿出私人手机,手速极快地联系了好几个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应下,“好的,阮总稍等。”
阮时解淡淡道:“麻烦了。”
“阮总。”在他即将挂电话之际,总助叫住了他,硬着头皮问道:“您和小顾先生确实在谈恋爱么?抱歉,我得先了解其中关系。”
“不是,也没有暧.昧关系。”
阮时解打完电话进来,樘华感觉到他不太高兴,讷讷问:“先生,我们这回又要上新闻么?”
“没有,没那么严重。”阮时解坐下来,隔着帽子揉揉他脑袋,“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为此自责。”
“哦。”
樘华原本想让他出来吃烧烤高兴一下,没想到吃完烧烤之后他更不高兴了。
樘华有些沮丧,耳朵差点没耷拉下来。
阮时解跟他相差十二岁,见他这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只得将蛋糕往他那边推了推,“尝尝酒店的蛋糕?这家酒店的蛋糕口碑还不错。”
樘华看他一眼,默默连碟子托起一块,先放到阮时解面前,而后再往自己面前拉了一块。
阮时解见他这模样,心情又好了些,无奈地摇头笑笑,将其中一把银叉子递给他。
他们高高兴兴出来吃烧烤,最后却碰到了这样的事,哪怕最后吃了美味的蛋糕,樘华的心情也未回暖。
他回去后沮丧地扑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一想到明日要去北云寺,心情便更差了。
北云寺乃皇家大寺,里头高僧无数,矗立在皇都北面已有一千多年,樘华担忧里头的大师们真会瞧出什么。
第二日一早,薄雾便带着丫鬟进来伺候他起床洗漱。
樘华打个哈欠,无精打采地坐在铜镜前,任手巧的小丫鬟帮他梳发。
薄雾早先闻到他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还以为闻错了,等凑近了,她发觉自家公子身上果然有股极淡的菜肴香味。
薄雾:“……”
犹豫了一下,薄雾还是低声问:“公子可要沐浴更衣,今日礼佛,不如慎重些,免得失礼。”
樘华一下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人瞬间清醒,他不好直接嗅自个头发,集中精神,却也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烧烤味。
樘华顿了顿,面色不变,淡淡吩咐,“令他们准备热水罢。”
旁边小丫鬟听了忙去唤人,不一会几个小厮便抬着热水到隔间。
薄雾低声问:“公子,我伺候您罢?”
“不必。”樘华挥退她们,怕时间来不及,匆匆洗了个头与澡。
薄雾与几个二等丫鬟早就在门外等着,一见他出来,忙拥着布巾过来伺候。
樘华头发又长又厚,上次剪了一回,却仍然及腰,很不容易干。
他无声叹口气,等丫鬟们多擦几回,道:“先用饭,待会再说。”
顾樘昱每日起床比他早得多,早已用完早点带着人过来,见他这披头散发的模样,微微蹙眉,“怎么一早洗头?”
樘华昨晚才被人抓到一次,怕今早又被兄长发觉端倪,正心虚得很,听他问,忙急急解释道:“今早要去礼佛,头发有些脏,怕有些不敬。”
顾樘昱:“先用饭,待会莫骑马,坐马车去。”
樘华本还想骑马,头发能干得快一些,听兄长这样说,又完全不敢反驳,只得点头应下。
早餐吃的都是素菜,樘华很快便在兄长的注视下用完了早点,而后又被擦了回头发,跟着上了马车。
顾樘昱上车前,看向白露,“帕子多备几条,呈上来。”
白露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忙敛衽行礼,“是。”
其他小丫鬟更是连话都不敢说,脚步匆匆收拾好樘华的东西抱进马车里便退下了。
樘华钻进马车,顾樘昱也进来,樘华有些不自在,“大兄,您不骑马么?”
顾樘昱眼里似乎勾起了一点笑意,嘲道:“我骑马,你坐马车?”
樘华察觉到他不悦,赶忙闭嘴。
“过来。”顾樘昱唤他,而后拿起一条帕子,帮他擦起头发来。
顾樘昱正宗武将出身,手上力气极大,樘头发险些被擦下来,他不敢吭声,暗自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只得小声求道:“大兄,您轻些,我头发要掉了。”
顾樘昱展开帕子,上头果然有几条头发丝。
他扫了眼,道:“娇气。”
樘华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北云寺在山里,寺庙极大,庙产连占了好几座山,山下一连片田也是庙中财产。
前朝末年,民不聊生,许多百姓不堪田赋重压,想尽法子做和尚,一时和尚达百万之巨。
本朝开国后,十分注重僧道问题,等闲人拿不到出家文书,庙产更是少有,北云寺能保下这样多的田产庙产,可见确实不同凡响。
马车只能到山脚下,上山要么自己爬,要么坐肩舆。
樘华头发已干得差不多,他极熟练地梳好头发,抽出发带绑好,问:“大兄,我们走着上去罢?”
“走。”
两人下了车,前有侍卫开路,后有侍卫护卫,三十多人浩浩荡荡上了山。
顾王府早派人来过,高高胖胖的知客僧站在外面迎接。
“世子,公子。”知客僧行礼。
“大师不必多礼。”顾樘昱语气温和,“慧行大师可在?”
“慧行师叔在禅房。”
顾樘昱道:“劳烦大师带我们过去。”
知客僧忙在前方带路。
寺庙的建筑都极为高大,尤其里头放置的佛像,一具具丈许高,非得人用力仰起头方能看清楚全貌。
而这一具具佛像居高临下望过来,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樘华自从进了寺里之后胸腔里那颗心便咚咚跳得极大声,樘华瞧瞧按了按,眼睛中不自觉带着些忧虑,就怕真有高僧看出了什么,将他当那等妖孽抓出来。
顾樘昱察觉到弟弟的紧张,伸手轻轻拍拍他后背。
樘华轻吁口气,坚定了脚步。
樘华原本以为辈分那样高的大师会是那等须发皆白,悲悯慈祥的老和尚,却不想真见到时,这位慧行大师不过是为二三十岁的青年模样。
樘华有些吃惊地猛地转头看向兄长。
顾樘昱拍拍他手臂示意他淡定,上前一步道:“大师。”
“两位施主。”慧行和尚不卑不亢,“请坐。”
樘华跟着走到蒲团前坐下,他悄悄打量这位慧行大师。
这位大师长相周正,面冠如玉,一双眼睛没什么情绪,并不像普通大师那样目含悲悯。
樘华对上他那双淡然的眼睛,只觉浑身浸在冰水之中,差点忍不住打个寒颤。
顾樘昱问:“依大师所见,舍弟如何?”
慧行和尚打量樘华,半晌后道:“这位施主福缘深厚,平生未见。”
“可有不妥当之处?”
“依贫僧看,这位施主慧根极深,受漫天神佛所庇,且受贵人庇佑,并无不妥之处。”
“可按现时行事?”
“但行无妨。”
顾樘昱一双利眼盯着慧行,问:“大师可还有见教?”
慧行和尚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又打量了樘华一会,淡淡说道:“这位施主资质异于常人,并非贫僧所能教。”
顾樘昱顿了顿,见他再无说话的意思,便没再问下去。
樘华没想到一大早过来,就只换来这几句对话,他望望兄长又望望慧行和尚,用眼神示意:这样便成了?
顾樘昱示意他先跟自己出去。
樘华跟在兄长身后,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樘华没忍住回头看慧行和尚一眼。
慧行和尚这回没作那冷冰冰模样,反而回樘华一个笑容,樘华竟觉得那笑容十分亲切!
樘华愣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在禅房外摔倒。
顾樘昱眼疾手快捉住他手臂,扶了一把,低声问:“怎么了?”
樘华已走出几步远,他闻言忍不住又回望了一下禅房,他只见到禅房的大门,却不见里面那个笑得如冰雪初融的和尚。
顿了一下,他低声告诉兄长,“大兄,刚刚慧行大师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似乎还,还挺亲切。”
“嗯?”顾樘昱眉头微拧,“当真?”
樘华点点头,又小声问:“大兄,我们这样便回去了么?”
“再去找慧能大师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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