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知晓自个喜欢男子之后, 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晚上阮时解一见他, 就发觉他神色不对, 立即站起来向他走去,问道:“怎么了?”
樘华原本想和盘托出,看着他家先生, 却又实在说不出来。
阮时解站起来去热了杯牛奶给他,陪他坐在沙发上,温声问:“不方便说?”
樘华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先生,我可能喜欢男子?”
阮时解看他,耐性十足地问:“为什么这么说,喜欢上谁了么?”
樘华看着他,“今日兄长问我,我方发觉我可能不喜欢女娘。先生,我若真喜欢上男子……”
阮时解望着他那双惶急的眸子, 顿了一下,道:“别急着下定论, 兴许你只是还没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很多少年人在十六七岁时都不确定自己的性向, 有时也可能跟男性走得比较近, 所以会误以为自己喜欢男性。”
樘华心里奇异地安定了一些,他不安地问:“当真?”
两人对视, 樘华似乎期盼阮时解给他盖棺定论。
阮时解站起来, “你跟我来。”
樘华忙亦步亦趋跟上, 阮时解带他到书柜前, 抽出几本书给他,“这些都是研究同性恋情的书,你可以先看看,再来判断自己是喜欢男性,还是一时误解。”
樘华抱着这些书,有些懵,阮时解看他,“嗯?”
“无事。”樘华赶忙回到沙发上坐下,随手抽出一本开始看起来。
阮时解坐在书桌后面,一边处理文件一边陪他看书。
今天要上课,陈穗他们准时抵达,阮时解下去迎接他们。
樘华听见他们声音在楼下响起,慌忙将手中的书本塞到茶几底下,等塞完之后,他站起来一看,又觉得不保险,赶忙弯下腰去掏,打算重新塞回书柜里。
“樘华?”陈穗站在书房门口,目光中带着不解,“怎么了?”
樘华未想到被当面抓包,面上发窘,涨红着脸打招呼,“陈兄。”
樘华把手中的书放到茶几上,装作不经意问:“今日我们接着学杜子美的诗?”
“嗯。”陈穗将带来的讲义放在桌上,示意他到对面坐下。
正式上课前,陈穗又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樘华望着他关切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陈兄,你发现自己喜欢男子是何时?”
“这个啊?”陈穗露出温和的笑容来,“我发现得比较早,初中时候就发现了,那时班上的男生都在看女孩子,给女孩子写情书,我跟他们不同,我看男孩子比较多,一来二去就发现了。”
樘华好奇问:“这样早么?陈兄你那时可慌了?”
“没怎么慌,我从小看的书多,知道这不是病,顶多就是我特殊一点。后来上高中之后,家里发现了,我们家还郑重谈过一次,家里除了不让我早恋之外,其他都没反对。”
“这样啊?”樘华眼里流露出羡慕。
陈穗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温和,“那你呢?你现在发现自己喜欢男性还是?”
樘华红着脸小幅度点点头,“今日我大兄问我,我方发觉。”
陈穗忍不住揉揉他脑袋,也说了跟阮时解类似的话,“你也有可能因为太少亲近女性,所以有所误会,先别着急。要找书了解一下么?”
樘华更不好意思了,“方才放在茶几上的书便是先生给我看的,他也道我可能是误认。”
陈穗见他心情轻松了些,开玩笑道:“就算你真喜欢男生,也没什么,我们都喜欢男性,别紧张。”
樘华深吸一口气,认真点头,他望着陈穗,小声问:“陈兄,你家当真不反对你喜欢男性?”
“不反对。”陈穗笑了笑,“你家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过,当时因为我们两人都喜欢男性,还相亲来着?”
樘华点头。
陈穗想到他那边的复杂情况,安慰道:“先别多想,你才几岁,就算万一是,慢慢谋划也来得及。”
课间,贺席岭也悄悄找过来,跟他在厨房胜利会师,压低声音问:“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情绪不对。”
樘华心下感动,问:“你怎么看出来?”
“就你那脸,今天明显是阴天,就差没把‘我心情不好’这几个大字写脑门上了。有什么烦恼你先说说,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出主意呢?”
樘华跟那么多人说过,轮到贺席岭时也没瞒,苦恼道:“我好像真喜欢男子?”
贺席岭一拍手,道:“我说什么来着?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是同道中人,怎么着?没错吧?”
樘华听到“同道中人”这个词糟心得很,抿着嘴不想说话了。
贺席岭人精,立即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忙伸手拉他坐下,“行行行,我不说这个了。你现在苦恼的原因是什么?你喜欢男人,而家里逼婚?”
这倒没有,樘华摇头。
贺席岭:“那不就结了?你喜不喜欢男人又不影响你目前的生活。”
樘华问:“贺兄,你发现自个喜欢男子时是几岁?”
“我?我觉醒的时间点比较令人郁闷,应该是十七岁吧?高三才发现,那时一边要高考,一边怀疑自己变态了,吓得要死,每个月回家自己悄悄查资料,唯一一点休息时间全耗这上头了。”
樘华问:“后来呢?”
“后来顺利考上大学,顺便跟家里出了个柜,再后来就追到你陈哥了。”贺席岭说到最后这句时得意洋洋,眉毛差点没飞到脑门上,“我正打算向你陈哥求婚,顺利的话,你到时记得跟你家阮时解一起来吃酒哈。”
樘华:“……哦。”
经过这么一遭,樘华一点都不慌了,第二日与顾樘昱一道打拳时,还因他脸上神情太过淡定,而引来顾樘昱的目光。
“大兄?”樘华不解。
“无事。”顾樘昱看他,揶揄道:“不急了?”
樘华淡定道:“这有甚好急?我并未碰上喜欢的男子或女娘,又不必那样快成亲,顺其自然便是。”
顾樘昱失笑,好一会儿方道:“说给你的那店铺我令他们收拾出来了,等会叫他们将房契地契给你。”
樘华惊喜,“多谢大兄!”想了想他又道:“大兄,我现今与千曲、平原他们一道做生意,是否将布料行开在那儿,我得先问问他们意见。”
顾樘昱点头,“理该如此。”
用过早饭,顾樘昱的小厮将房契地契送了过来,上头已改成了樘华的名字。
樘华一望这房契,方知铺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地段也好,正在街中央,其中南来北往人无数,若是好好经营,应当不至于蚀本。
他约了游千曲下午喝茶,游千曲下工后直接过来,一进包厢先喝了三大盏茶。
樘华见他喝完又给他倒,问:“怎么渴成这模样?”
“现今天气热,站在檐下也挡不住滚滚热气,当值又不好多喝茶,怕要去小解,先前喝下去的那点水全变成滚滚汗珠流走了,可就就渴了?”游千曲长长出一口气,解开领口,对着自个扇了扇,这才舒坦下来。
樘华道:“香云纱已制出来了,我给你瞧瞧。”
“当真?”游千曲眼睛一亮,接过樘华递来的布料,霎时有些失望,“怎么这般乌黑暗淡?”
“你转个面再瞧。”
游千曲应声将布料转过来,只见另一面是棕色,他摸摸这布料,担忧道:“颜色这般老气,不会卖不出去罢?”
“哪里老气了?”樘华不大乐意,接过布匹,“这颜色最是合宜,老者可穿,少者也可穿,男子可穿,女娘亦能上身,多好的色?”
“话是这般说……”游千曲犹豫了一下,仍道:“依我瞧,二八少女定不会买这般颜色的纱。”
“那可未必,再说,这纱也不定谁都买得起。”
游千曲见他眉目间略带着些得意,好奇起来,“为何这般说?”
樘华道:“我兄长给我出了个主意。”
游千曲愕然,“世子爷?!等等!他怎么有兴趣管你那摊子事?!”
“好歹我大兄嘛。”樘华铆足了劲要让他大吃一惊,见他打断,忙将话题拉了回来,“你且听我说。”
游千曲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樘华:“我大兄说这纱只卖给女娘怕卖不出价钱,叫我琢磨卖给爷们,你猜第一笔生意要跟谁做?”
游千曲见他这神秘模样,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凑近他问:“谁?”
樘华:“陛下?”
“啊?”游千曲险些没蹿起来,“当真?”
樘华看他,“我大兄做事,何时有假?”
游千曲坐回去,又喝了盏茶压惊,“怎么忽然想到这法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陛下对此纱感兴趣,日后生意便不愁了。”樘华说着将随身带的房契地契拿出来,“我大兄还给了我间铺子,铺面极大,用来卖香云纱应当绰绰有余,我来问问你们意见。”
游千曲被他这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惊得几乎坐不住,“等等,你与你大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樘华:“先前我大兄在边疆,见不到自然难以亲近,现今他回来了,我亲兄弟之间,关系好些亦正常。”
游千曲打量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定定神,道:“我瞧这法子好,这铺面也好。”
樘华点头,“确实是难得的好铺面,若你们无意见,我便着手准备开业了。”
“我们有何意见?”游千曲道:“我看成,不过这么一来,你家世子也算插手其中,便不算借我们游家的势力了,这分成也得再谈谈。”
樘华愕然,“这怎么好?”
游千曲郑重道:“亲兄弟明算账,理该如此。日后这铺子利润,我游家只要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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