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五皇子商诀,他还想得到来宫里探望娘娘了?
“是承王爷。”旁的宫女们听丹平这番话,看向商诀的目光各异。
想必也是听多了宫里的传闻,都说这承王爷生的好看,平日里她们也出不得宫外,只能遐想这人是有多漂亮。
如今一见,金辉的光在他如墨的朝服上一落,衬得白皙的脸上都映出光来。
哪哪都好看,就是这双上扬的凤眼里像是有阴森的风,扫向谁,谁都是心生怯意,不敢对望。
商诀在门前停了步,与丹平目光相对。
“承王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相谈?皇后娘娘近日身体抱恙,寝食难安,丹平恐怕是不能迎承王进去了。”丹平毕恭毕敬的微微颔首,离退半步,倒显得十分生疏。
宫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其中缘由,她们各个都是听说承王爷是皇后娘娘的子嗣,可丹平姑姑如今的生疏,反倒颇有敌意。
“本王今日正是来探病的。”商诀没生气,只是懒懒的勾起唇角,笑道:“你要拦下本王吗?”
单单是笑着说出这捣人心肺的话,就足以令丹平眼皮一颤。
她倒是忘了,这承王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曾经还执剑砍过太监总管周福九的长辫子,那次是因他拦下回宫的路,仅此而已。
丹平心里敲着算盘,最后还是听命的带承王进到殿里去。
余下的宫女们更是瞠目结舌,谁也不好多话。
一路行步至起居室,里头还烧着火盆,热到进门后水雾迷眼,看不清晰。
商诀抬手揉去,带路的丹平还未撩起垂珠的帘子,两人就听到里头传出低低的吟喃。
听这响动,丹平先是撩开帘跑进去了,看到榻上消瘦脱形的女人左右辗转,心下一紧,连声道:“娘娘,您是怎么了?!”
“本宫心里难受…周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他究竟做错何事?皇上要那般惩罚他…”
屏中传出德盈皇后幽怨的呢喃,许是病重了,声音也是虚弱苍白的,可这话中深沉的情意就好似无形的拉线,一声声扯动深埋在商诀心里的刀子。
商周是你的好儿子。
那我呢?
商诀狠狠咽下喉头的苦涩,任由熏香迷住泛红的眼睛。
他冷下心,拂袖从画屏后缓步绕出,打趣道:“既然能说这么多话,看来皇后娘娘还没病入膏肓。”
德盈娘娘目光落在他满是笑意的脸上,心下一紧,登时又用尽力气拿起头侧的方枕往过砸去。
方枕落到商诀的脚边,他垂下眼,耳边响起皇后嘶声力竭的怒斥:“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五年前抢尽周儿的风头,周儿又怎会失去皇上的宠爱!如今周儿变成这样,都怪你!都怪你!”
“娘娘,太医说了,不可动气!”丹平连忙压住要坐起身的德盈皇后。
商诀弯下身捡起脚边的方枕,轻轻拍去灰尘,低垂的脸上神色难辨。“皇后娘娘,您这话说的,莫非是本王强迫大皇子去的青楼?”
德盈皇后气的脸颊涨红,额上沁满了晶莹的汗珠,她抓紧丹平的手颤巍巍的坐起身,冷嘲道:“最起码周儿不会像你一样,自甘堕落。”
“本王堕落?这不是正如娘娘所愿么?”商诀冷下脸,看向德盈皇后的眼里尽是嘲谑。
这副面目狰狞的样子,倒是五年前相似得很。
就连吵架的源头也都是关于商周的。
周儿,周儿,周儿……
她眼里哪里会有他商诀的位置。
“哪个皇子像你一样,为了娶个民女大动干戈,你要册封那民女为侧妃的事几乎是宫中皆是的丑事,…你比商周还叫人不省心。”
德盈娘娘被他盯得撇过头去,自知无理,可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咄咄逼人的难听。
商诀仰头嗤笑一声,道:“大皇子年过二八还未定上亲,如今又是在平服殿里关禁闭,更是别提娶亲的事了。”
他看德盈皇后浑身抖如骰子,恐怕是气的。
可商诀偏就喜欢气她,接着笑道:“本王欢喜娶谁,那便娶谁,想必三年后,皇后娘娘还能有幸见见本王的子女,所以您说,究竟是他可怜,还是本王可怜?”
“你!你这逆子,本宫当初就不该把你过继给那兰美人!那奴才出身的女人把你养成了什么德行…”话到中途,皇后咳的厉害。
丹平也只能连连劝她别动气,毕竟这皇室母子之间的争吵,她们做下人的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的。
好在承王已是失了兴致,转身拂袖而去,仿若脚底生风,带去屋中压抑许久的戾气。
“娘娘,奴才这就传太医过来。”丹平听她咳的心肺都在震,急急叫了外头候着的宫女去太医院找人来。
从德顺宫走出来的时候,头顶凝聚成团的乌云就好似提前在商诀心上撒了雨。
九月十三的秋日,本就是阴晴不定的。
周管事看得出主子脸色阴郁,从出门一路走至皇宫外,到坐上府里早早备好的马车,都是一言不发,沉寂的可怕。
若是往常,主子心情好,还会同周管事讲讲朝堂上令人生笑的趣事。
可今日确实是不对劲的,想必他在德盈皇后那里又受了不少气。
周管事不免为自家主子心里难受,毕竟生在皇家,总是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压力。
马车驶回承王府也得一炷香的功夫,车轮刚停在门前,这紧随的黑雾也终于落下雨来。
有奴才拿着纸伞在外候着,等周管事扶着商诀下了车,这才急急送上来。
沿路遇上的丫鬟们笑着问候王爷,可商诀没有给予任何回应,阔步朝清御院的方向走去。
“王爷今日不去荣祥院?”周管事心里还记着今早上王爷同江侧妃说过的话,就小声问上一句。
眼前挺直的背影蓦地停住,周管事也急急后退了几步,生怕撞上。
商诀余光打量院中淅沥的雨水,如今已是把那片明黄的桂花拍歪了头。
那恹恹倒在泥里的花蕊像极了年少时任皇后践踏的自己。
商诀喉头一哽,复又想到今早上江芙月躲闪自己的那副胆小模样,心里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这几日,本王不见任何人。”他冷冰冰的甩下话,拂袖进了自己的起居室。
而周管事则是在雨雾中看他紧紧关上的门,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在五年前,主子头一回去德顺宫里拜访皇后,出来时就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那会子躲进屋子里闭门不出,关了自己整整一月。
眼下主子硬气了许多,没有像十五岁那会淌泪哭诉,可像这样的不言不语,更是让他这做下人的心里惊慌。
这一回,主子要多久才肯出来,周管事也不由犯起了闷。
江东州平年九月十五,季秋。
承王府这几日死寂的吓人,来往的奴才们低着头不敢做声,各个都是谨言慎行的。
那日晚上承王并未前来荣祥院,翠玉是分外失落的,毕竟自家娘娘才刚嫁进府上,怎么也得趁着新鲜感足,多拉拢王爷才是。
可偏偏娘娘是个不争不抢的主,听王爷没来,最欢喜的便是她了。
如今整日在屋里除了绣花,就是练字的,闲暇时还会陪她一同浇花,聊聊自己家乡的趣事。
可别提有多惬意了。
眼下屋外阴云密布,像抹不开的浓墨总是在屋檐上盘旋着,翠玉合上吱呀作响的窗户,回头看向桌前埋头刺绣的江芙月。
“娘娘,您绣的可真好看。”她走近看了看,这手帕上绣了一只鹰,这鹰长得好凶,看起来好像在扑闪着翅膀朝这冲。
翠玉心下奇怪娘娘为何要绣这样的图。
可江芙月却是满意的很,拿起帕子对着烛光展平了一照,说:“我曾经被这鹰伤过,记忆颇深。”
对她的话,翠玉是不明白的。
不过,娘娘也不是头一回说出这种令人费解的话了。
像是前天晚上三更时,娘娘的惊叫声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她火急火燎的赶来,却是看娘娘哭着拉着她说。
“你今晚上陪陪我吧,我总觉着有人要杀我。”
翠玉每每听这话,只能是笑着安抚她:“娘娘您放心,这里是王府,不会有外人进来的。”
可即便是这样说了,江芙月也还是抖成骰子似得拉住她,可怜极了。
自那天起,这夜里她就在娘娘的起居室里打地铺睡。
虽说娘娘老叫她到床上睡,可她自知奴才身份低贱,何德何能去睡娘娘的贵重褥子。
可娘娘固执的很,翠玉就只能搬出王爷的名号,吓得她不再开口说此事了。
“被鹰伤过?娘娘可有伤在哪里?”
江芙月听到翠玉满是担忧的问声,不禁抿了抿唇,笑道:“是秘密。”
上辈子的事,她不会同别人讲的。
谁都以为这是一只凶猛的鹰,但与她而言,这鹰像极了前世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皇帝,可,却一点也不像承王。
这是为何?明明长得一样。
“翠玉,我想去清御院一趟。”
听到娘娘冷不丁冒出的话,翠玉吓得瞪目结舌,心想,这娘娘突然是闹哪一出?难道是想通了,要去讨好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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