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畏敬

小说:爱妃她又发病了 作者:瓶儿白
    屋外的秋风愈发大了。

    吹得门窗吱呀作响,余光中还能瞥见院落里那棵壮硕的柳树歪了头,柳条好似能飘起似的,直指东南方拧结成一团的阴云。

    江芙月咀嚼无味,水灵灵的杏眸里夹杂着几分幽怨,即便是满桌佳肴香气扑鼻,也勾不起她半分兴趣。

    若是这些人不在就好了。

    她半垂眼帘,咬着筷子恹恹的朝四周望去,眼下除了身侧候着的翠玉与自己亲近一些外,其余那些站姿挺直、侃然正色的丫鬟们都是些没见过的生脸。

    几双眼睛直直朝她这盯着,仿佛在等江芙月何时放筷,又好似在看她别扭的执筷方式。

    江芙月是不懂这府上规矩的,自然也不习惯被她们看着。

    何况那承王还在南侧的书案旁坐着,有周管事伴在身侧,隔着一道珠帘,也不知他提笔在写什么。

    好奇归好奇,她却是不愿同他多说半个字的。

    江芙月磨蹭着放下了筷,摸着小腹不过半饱。

    桌上残剩的糕点瞧着可惜,她便给旁侧的翠玉递了几块。

    其余的就叫那些候着的丫鬟们端出去。

    翠玉连声谢娘娘,看她望着那些一口未动的盘中物满脸苦色,连忙凑到她耳边说:“娘娘,那些菜会分给下人们吃的。“

    于奴才们而言,这些佳肴即便是冷掉,也比那些包子白粥要美味许多。

    江芙月恍然的低吟一声,嘴角漾出一缕窘迫的笑意。“我还以为都是要丢出去的。”

    隔着珠帘,窗外呼啸的风声也未能盖住两人的娇声谈话,商诀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眼下牙色的宣纸上也只画了一半的兵阵。

    他今早没有头绪,不知是不是昨晚没有歇息的缘故,平素本就半眯的眼如今更是疲惫的阖上几回。

    旁的周管事搓了搓掌心,心下为主子着急,想他来荣祥院用膳,本是为了陪侧妃娘娘的,如今倒只顾着画兵阵了。

    算上耗去的时辰,这外头就快到卯时了,过会子主子还要按时上早朝...

    不管了。

    周管事兀自撩开珠帘,对坐在桌边的翠玉吩咐道:“翠玉,去煮一壶碧螺春过来,要浓。”

    翠玉愣了愣,复又惊觉娘娘跟王爷隔着好远,她若再夹在中间,两人哪来的机会独处。

    “奴婢这就去。”她应了一声,临近门前顺道把候着的两丫鬟一同叫了出去。

    江芙月还来不及反应,想着这屋里还有周管事。

    谁知周管事同商诀耳语了几句,便就服了身跟了上去,还带上了门。

    这一下,屋里倒是真的没了别人。

    江芙月喉头一噎,抬眸往南侧偷瞄一眼,却生生与商诀撞上了视线。

    单是隔着摇曳不止的珠帘,两人交汇的目光也只停了一瞬,便都纷纷低下头去。

    商诀眉心紧皱,捏着笔身的指腹稍稍用力,倒是生出几分濡湿的汗意。

    方才若不是周管事提及,他倒是忘了今日是来陪她的。

    可独处下来,他善通言辞的口舌却因她失了策。

    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芙月如坐针毡的挪了挪位置,无形的压抑让她喘不上气,登时就站起身,想要随那些人一起离开。

    “要去哪?”身后倏然响起承王的冷叱,她战战兢兢的立在原地,不敢回头,也不敢走。

    商诀看她手捏帕子上的流苏颤了又颤,紧皱的眉心渐渐展开来,柔声道:“过来,为本王研墨。”

    可这话与江芙月而言,便是口吻强硬不可忤逆的。

    她单是撩开珠帘,攥紧的双拳就沁出了冷汗。

    书案旁还空出一张檀木凳,似是特意为她留的。

    江芙月不敢抬眸,只是胆怯的坐置他旁侧,单手捻起墨碇在砚台上磨来磨去,半会也没磨出几滴墨来。

    商诀抬了抬眼皮,余光看她研磨时微微鼓起的脸颊,不禁勾唇轻笑。

    这笑被江芙月看了去,眉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心下更怕了。

    若说是前世的他,每每执剑砍下逆臣脑袋的时候,嘴边都会挂着无声的笑。

    屋里血溅满座,星点也曾溅落在江芙月的身上,断头骨碌碌的转到她歇息的窝上。

    那时她哪里明白,人的头掉了,便是活不成了。

    如今再回想起前世目睹的种种暴行,江芙月心下一凛,如坠冰窖遍体身寒。

    她浓密纤细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生出想要逃离的想法。

    她想离开,想要逃的远远地。

    想要带上嫁妆浪迹天涯。

    可娘家带来的锦盒还在楚垣的手上。

    江芙月掩嘴轻咳,目光落在旁的商诀身上。“王...王爷。”

    这细声恍若蚊蝇,刚出口就被屋外厚重沉稳的钟声盖了住。

    听到钟声,便是到了卯时。

    门突然来了,周管事急急赶了进来,

    “主子,时辰到了。”

    商诀拿砚台压在宣纸上,周管事紧忙给他披上青白色的毛袄子。

    江芙月抿紧唇,把未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今日晚膳,本王会再来。”

    她闻声怔住,没有回话。

    商诀看她低垂着脑袋,恍如夜辰般幽深的眸底倒是夹杂着几分笑意。

    她这态度若换做他人,早挨板子了。

    商诀走了,背影渐渐被未散去的黑雾遮去。

    他这一走,挤在院里的奴才们也就都散了。

    可江芙月却能感觉出,这院里又多了好几个巡逻的侍卫,大多是面生的。

    她抿着唇,脱了鞋钻进床上的棉被里,发凉的身体才回起一丝暖意。

    他晚上还要来,为何还要来,府上明明还有别的姑娘,他为何不去她们院里?

    江芙月想不明白,皱着眉尽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太阳东升,屋外聚拢成团的乌云不知何时散了。

    天气出奇的回了暖。

    翠玉正理着桌上的宣纸,见娘娘醒了,连忙凑过来扶她。

    “娘娘,今日外头凉,咱就别出去了。”

    其实这话是王爷吩咐的,算是禁了娘娘的足,可她又不能直白的讲,只能换个说法。

    江芙月一觉醒来脑袋有些昏,她扶住额头,喃喃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娘娘。”翠玉去掉她发鬓里未拆的簪子,还想娘娘这么睡着也不难受。

    江芙月低低叹了口气,她还是头一回睡这么久,这都日上三竿了。

    看了眼忙碌的翠玉,她突然生出一丝惆怅。

    嫁入皇家的女人每日过得清闲,除去等候夫君归家以外,便是游游家中水亭。

    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真是可悲啊。

    早朝才散,身着朝服的一品大臣从金陵宫中成群结队的走出。

    似乎都不习惯这宫外敞亮的明光,大多人都眯住了眼。

    这光落在明黄的屋檐上,倒像是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大臣见到面色凛然的商诀,连忙阿谀奉承的恭贺他新婚。

    他要立民女为侧妃的事几乎是满朝皆知,有人惊羡也有人鄙夷。

    商诀无谓他人看法,自然也无惧他人揣测。

    走近了,他听到这些臣子是在说方才朝堂上的事。

    江东国太子商周夜入青楼,为一舞女聚众闹事,喝了酒在大街上追着人大。

    这几乎算是震惊陵城的丑闻了。

    多少大臣备好了折子有意参他一笔。

    皇宫之内,太子就是皇帝的脸面,他出了这事,清蛰皇帝气的是面红耳赤,在众臣面前狠了心惩处他。

    皇上下令,太子商周即日起移宫平服殿,禁足三年不得出宫,除外还要另挨百棍。

    众臣哗然。

    大家都知这平服殿是个废宫,皇上是铁了心要幽禁太子。

    历来太子若是被关,那便是离废位不远了。

    朝堂上大臣便分了两派,有人觉着这罚重了,有人觉着这罚轻了。

    总之观点各异。

    唯有商诀心不在焉,半点没听进去,

    眼下出了金陵宫,大臣还在分帮结派的谈论这事,倒是也不烦腻。

    章宰相轻抚灰白的长须,喟叹道:“太子殿下行事愈发鲁莽了。”

    “江山社稷落在他手上,恐怕是要毁于一旦。”

    旁边几个二品臣子连声迎合。

    他们不腻,商诀反倒是听腻了,他笑着与众臣道别,便拂袖疾步走下阶梯。

    期间不知谁又提起承王自愿撒手皇位的事,倏然间叹声四起,都觉着可惜。

    从西门走出时,周管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商诀脱下厚实的外袍递了过去,周管事连忙接住,笑着问道:“主子,今日要去德顺宫嘛。”

    德顺宫…还真是久远的回忆。

    商诀看向左侧深远空寂的长廊,眸底犹如垂死的湖面,毫无波动。

    方才在下朝时,太监总管周福久特地通报了他一声。

    说是德盈皇后得了场大病,如今躺在踏上起不来身。

    要他下朝后去德顺宫探探她的病,那毕竟是他商诀的母妃。

    母妃?

    商诀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凄冷的笑。

    她算是哪门子的母妃。

    心虽如此,但他还是吩咐了周管事带路。

    “走,去德顺宫。”

    承王爷亲临德顺宫,这让宫门前候着的宫女们一时傻了眼,有人反应的快,急急跑进殿内通知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丹平。

    “丹平姑姑,外头来人了。”

    丹平看她喘的厉害,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立马撩起裙摆紧快的随她出了门去,直到望见宫门里迎风而来的人,悬上云层的心当即落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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