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二十一章

小说:[综]红尘不歇 作者:天堑
    云梦之泽,洞庭之湖,时至腊月下旬仍是碧波荡漾,片冰未结。

    一望无际的澄净水面中镶嵌着一座占地万亩的偌大岛屿,岛上山峦起伏,逶迤绵延、峥嵘险峻。

    犹如蛟龙盘旋而卧的怒蛟岭矗立于岛屿的正中心,凶神恶煞的俯视着沿岸低地处的连绵建筑群。

    穿梭于那片赌场、妓院、酒楼、屋舍林立,如城镇一般繁华的土地上的人们自是一派欢声笑语。

    分明是江湖上赫赫有名黑道三大凶地之一,却热热闹闹的聚集着万余人,满溢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身着绀青色劲装的健壮青年自街角处转出,冲七嘴八舌的向他问好的那些怒蛟帮帮众们颔首示意。

    他生的容貌英俊,眉眼间透着精明,双颊却微微凹陷,隐见瘦削之意,但却又虎背熊腰,身形异常威武。

    他扫了一圈那些乐呵呵的往门口贴着春联的人们,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心下略有不满可又不好斥责谁。

    他当然会不高兴,毕竟宁可颁布御旨也要推广贴春联这种古早并不时兴的庆贺岁迭的举动的人是朱元璋。

    而他,一贯对怒蛟帮上官飞忠心耿耿的右先锋凌战天,又岂会不知多年前帮主和朱元璋之间的种种龌龊?

    所谓天下共主,也不过是个好大喜功、无信无义、品性低劣、翻脸无情、毫无容忍之量的卑鄙小人而已,

    凌战天按下心底暗生的怒火,又前行了一条街,再次转过一个街角,脚步蓦地一顿,略显疑惑的侧过头。

    街心处,正值妙龄,如出水芙蓉般秀丽淑雅的少女手捧着装在油纸包中的糖炒栗子,似在遥望着什么。

    她轻咬粉唇、秀目圆瞪,神色中带着几许哀婉又夹着几许期盼,一副正在等待着情郎的怀春少女的模样。

    但当她见到凌战天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她之后,却好似受惊的小动物般的原地蹦了一下,慌慌张张的跑了。

    凌战天怔了一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她脚步虚浮便未曾深究。

    他抬眸扫了一眼头顶的木匾,迈步走入了弥漫着诱人酒香的小店内。

    受到惊吓的少女慌不择路的跑了许久,直至体力不支,方气喘吁吁的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之中。

    她一手仍攥着开了口的油纸包里冒尖的糖炒栗子,一手杵在墙壁上,玲珑浮凸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着。

    她缓了几口气,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既委屈又伤心的喃喃自语道:“真是的,又没有看到浪大哥。”

    父亲一向不允许她往浪大哥身边凑,她自是不敢强行违抗父命,但只要能让她远远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可对方前些年一直忙着为怒蛟帮南征北讨,鲜少回到岛上,即便偶来回来一趟,也没兴致到这边闲逛。

    左诗叹了一口气,忽又双颊泛红,隐含羞涩的自我安慰道:“不碍事的,还有下次,日子还长着呢。”

    等她的年纪再大一点,平日里再多求求父亲,让他知晓自己并不是在胡闹,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多情的少女畅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嫁给懵懂时便日夜惦念的大哥哥,为他洗手做汤羹,与他白首不相离。

    并不知晓有位姑娘对他一往情深的男人端坐于酒肆角落里的木桌边,豪情万丈的与围坐于桌边的上官飞和凌战天的推杯换盏。

    他生得身形雄伟,五官线条粗犷,一双黄澄澄的眼眸泛着几分朦胧的醉意,面目堪称丑陋,言笑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

    他的腰间系着一柄长达四尺九寸的带鞘长剑,发丝要比一般人来得纤细许多,以至于挽起的发髻立在头顶竟是歪斜而倒的。

    他的指掌都比一般人纤细很多,骨节分明的手指和薄厚适宜的手掌比常人长了至少二至四寸,指甲修剪到光秃,椭圆形的甲片几乎要嵌进肉里。

    已然年过半百,瞧着却是青年模样的上官飞隐含慈爱的打量着自己一手提拔也算得上看着长大的左右手,俊美的面容上却一如既往的挂着冷肃的神态。

    他咽下了口中醇香的酒液,淡淡道:“知道厉若海吧?”

    浪翻云眉头微挑,不明所以的点了一下头。

    凌战天静默了一瞬,神色复杂的点了下头。

    名满江湖的黑榜高手,“邪灵”厉若海,江湖中又有谁人不知?

    尤其是他们这群二、三十岁的江湖人,哪个不是听着厉若海的名讳长大的?

    近年来,厉若海已然鲜少出手,也约束着门下诸人不再与谁争勇斗狠,一副修身养性的架势,但威势却是未减半分。

    当今江湖,出身草莽的人并不少,但年少成名,未及弱冠便已自立门户,未及而立便已打出一片天下的却仅此一人。

    但说起厉若海,凌战天想到既不是他纵横江湖的事迹,也不是旁人口中有关他冷酷无情的描述,而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并不是凌战天愿意想起这个无关紧要的名头,实在是直至今日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们还在念叨着她们从未谋面的美男子。

    以及将一颗真心捧给厉若海却被置之不理,如今或是香消玉殒或是已然嫁作他人妇的某某江湖女侠,某某名门闺秀们。

    那些深陷泥潭,难以自拔的姑娘们对于既比她们美丽又比她们“高贵”的女子们的诸般妒恨,凌战天自是无法理解的。

    故而,他只是因着倚在自个怀里的佳人一面对自己诉说着虚假的情意,一面念叨着不相干的男人而感到有些不快罢了。

    上官飞理所当然的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神态,缓缓站起身,踱步至敞开窗口处,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他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厉若海之勇,万军不可敌,若非……”

    他顿了一下,眉头微蹙的越过其中一段话,续道:“当为将帅之才。”

    浪翻云垂眸颔首的倒着酒,头也不抬的道:“天下已定,将帅无用。”

    上官飞蓦地回首看向他,背负着一手,忧心忡忡的道:“那可说不准。”

    庞斑尚在,朱元璋却已急着卸磨杀驴,谁知蒙元在休养生息后可是会卷土重来。

    凌战天霍然起身,一手端着一个酒碗的走向了上官飞,唤了声:“帮主。”

    他看着上官飞探手接过其中一个酒碗,郑重其事的道:“还有帮主在呢。”

    上官飞怔了一下,眼底涌出几分笑意,摇头道:“我可不行,我没那个本事。”

    他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凌战天和站在桌旁的浪翻云举起酒碗:“将来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他将酒碗抵在自己唇边,仰头一饮而尽,惬意的舒了一口气,又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李素希?”

    凌战天抬眸看向浪翻云,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瞬,有志一同的摇了下头。

    上官飞神色冰冷的道:“武当李素希,字幽岩,号明始,自幼崇道习武。”

    他嗤笑了一声,面露鄙薄的道:“战乱时弃家入武当,以至于无人看护家中老小,其发妻被乱军玷污,不堪受辱,自缢而亡,其年幼的子女不知所踪。”

    他瞟了一眼表情十分难看的凌战天,又瞥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浪翻云,叹息道:“一年半前,厉若海拘了一位自称李公子,似乎出身魔门的年轻人在邪异门。数月前,有人打探出厉若海与那位不知是李姑娘还是李公子的年轻人已然互许终生。月余前,李素希怒气冲冲的下了武当山,在前往邪异门的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凌战天当然不会诧异怒蛟帮麾下的探子能够探听到这些隐秘之事,虽然他对李素希的为人和品性感到十分的厌恶,但更在意的却是另外的问题。

    他接过上官飞手中空碗,揣测道:“难道那位李公子是魔师宫悄悄派遣到我等中原腹地的暗子?”

    魔门的人皆是追随在魔师庞斑左右的,如今也都驻扎在关外,既然出身魔门,八成是蒙古人的爪牙。

    浪翻云见凌战天一副正在胡思乱想的神态,好笑的道:“有谁见过他出手?怎么证明他出身魔门?”

    一个身世凄凉,名讳不详,过往不知,甚至可以说未曾踏入过江湖的人,说是魔门的人就当真是了吗?

    “你呀!”上官飞抬手点了点浪翻云,似笑非笑、似斥非斥的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凌战天将手中的空碗放在桌上,窥视着上官云的脸色,为好兄弟辩解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邪异门外,高山之巅。

    俄而雪骤,皎若梨花,飞旋漫舞,翩若白蝶。

    一只格外美丽的“白蝶”手持长剑,在漫天飞雪之间拍打着“翅膀”。

    厉若海默默地看着李东南挥舞着袖子,扭着细腰,姿态奇异的前行着。

    他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跟在他后侧方的洛马山却做不到毫无所动。

    洛马山的目光不由地在李东南的后腰处凝注了一瞬,默默地撇开了脸。

    他暗道:好像听谁说过一嘴什么……美人杀人不用刀,追魂摄魄一杆腰。

    真正风姿倾世的美人每一寸都是绝色,即便遮住了头脸后依旧难掩容色。

    思忖间,他大步前行,不由自主地左摇右晃,两条胳膊也跟着摆动了起来。

    厉若海:“……”

    他没有回头看,但只凭借听觉他也能描绘出身后之人此时是何等奇异的姿态。

    他不动声色的挪了几寸,果然看到拍打翅膀的大白鹅后多了一只类似的大鸭子。

    并未发觉到自个被带着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的洛马山困惑的道:“门主?”

    厉若海漠然的瞄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问道:“何事前来唤我?”

    李东南转了半圈,蓦地飞扑进了厉若海的怀里,双脚踩着他的鞋面。

    他用手中长剑指着方才试图走近厉若海的洛马山,轻哼道:“怎么不问我呀?”

    洛马山:“……”这就醋了,至于吗?

    厉若海抬头直视被白雪覆盖的山林,行动自如的前行着,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东西。

    李东南枕在他的肩头,笑语嫣然的道:“郎君亲亲人家吧,只要亲一口,人家什么都能告诉你哟。”

    厉若海不仅没有理会他,还反手捏了一下他臂弯的麻筋,将他平伸而出的那条手臂强行按了下去。

    洛马山蹂身而上,眼明手快的接住险些落地的长剑,顺带为自家门主八风不动的气度骄傲了一番。

    李东南在厉若海颈侧蹭了蹭,语气哀怨的道:“总为了外面的小妖精欺负人家,厉郎真是坏透哩!”

    厉若海斜眼瞄了他一眼,将攥在手中的手臂挎在自己的腰上,淡淡道:“老实点。”

    李东南搂紧了他的腰身,欣喜道:“我就知道郎君最喜欢我啦,哪怕明知我不会掉下去还是会忧心我。”

    洛马山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外冒,难以自控的抖了抖。

    厉若海却觉得李东南这般自己随便一句话便能变脸的做派煞是有趣。

    他抬手扶住对方的背,语气轻柔的道:“忽悲忽喜的,你不累吗?”

    李东南道:“在心上人的面前,每个人都是这样哒。”

    厉若海道:“我就不这样,难道我不是人吗?”

    李东南道:“你也是这样,不过你藏得太深哩。”

    厉若海微微颦眉,不置可否的道:“或许吧。”

    李东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千回百转的道:“厉郎最是多情哩!只是旁人不肯了解你的内心。”

    他压低了声线,隐含蛊惑的道:“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你有多好,所以你也必须学着理解我的好才行呀。”

    厉若海无可奈何的横了他一眼,颔首道:“我会的。”

    洛马山:“……”当我不存在吗?我是不是应该挖个坑埋了自己?

    李东南兴高采烈的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道:“惊蛰跟我报过信了,武当的牛鼻子拐外抹角的给你送了一份年礼哟。一个红褐色的剑匣,里面装了一柄被震断的剑和一本《道德经》。”

    厉若海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随口应道:“哦。”

    以李东南的城府,怕是那份“年礼”刚下了武当山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他安插的到处都是的手下在信使的眼皮子调换而出,反复查验了几番。

    有没有机关,涂没涂毒不说,怕是连何种内力震断了那柄剑,那本《道德经》是何人所抄写的都查了出来,武当此举意欲何为更是无需提及。

    但厉若海不会问,能够独自完成的事他从来不会假手于人,自个没长脑子和手脚吗?

    凡事倚靠他人便是软弱无能,即便那个人是他的枕边人。

    他暗暗思索着这份“战书”因何而起,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敌人的白道高手。

    战书?

    当然是战书,一柄震断了的剑若是还不算战书的话,还有什么算是战书呢?

    想不出此事因何而起,他也没有困惑,反正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别说他早就被划分到了黑道,就算白道之中的互相争斗也从未止休过一日。

    不过是一些愚人为了一点没用的名声不择手段而已,算得上什么稀罕事吗?

    厉若海数了一遍与他相识的武林中人,还真找到了一个在武当山上混日子的老道士。

    于是便连追寻究竟是谁意图挑战他的心都歇了,因为不用他打探什么,那老道士估计也会传信。

    就算对方不愿送信他也不会介怀,管他来人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他自当迎战而上,无畏亦无怯。

    虽然李东南曾经多次说过他讨人喜欢,但他自个却不这么觉得,他的朋友极少,少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但他早年帮过、救过的人却不算少,只是大多数并不领情,有些还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怀恨在心。

    索性他也不需要谁领情,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而已,自然不会因为谁的“狼心狗肺”之举黯然神伤。

    世事向来如此的简单明了,通常有所求的人才会在意得失不平衡,而无所求的人总是难以被他人伤害到。

    不过记下了他曾施以援手,并为之念念不忘的人还是有一些的,即便只是偶尔书信往来,不至于达到肝胆相照程度的面子情,约莫再过个三年五载也就淡了。

    但在不涉及底线的前提下送个口信的举动又碍不着谁什么事,谁也不会吝啬几句话的功夫,还能顺便还个人情,做个了断,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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