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贪而无餍,近利而好得者,可亡也。
唐唐并不愿意与鞑靼人你来我往的打下去,哪怕最终能够获得胜利,他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
他并没有攻城掠地、开疆扩土、立下不世之功的豪情壮志。贪多者嚼不烂,已有的国土还没有完全的利用规整好,何必徒增负担,耗费国力?
战争会拖垮一个国家的经济,而内战会摧毁一个国家的根基。既然真刀明枪的去打得不偿失,索性便来阴的吧。
反正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瘪三而已,本就应该玩些下作手段不是吗?
汪直向来擅长揣摩上意,兼之对方之前便已暗示了他许多,若是还不能察觉到太子殿下让他去做的事是什么,那他也不可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上。
既然那些个没轻没重的卖国贼们喜欢卖国求荣,那就顺着已经被打通的路线让他们假意扶持那些个正在争权夺势的鞑靼首领去争夺空下来的汗位。
争取让敌国内部打个天翻地覆,让对方暂时抽不出时间来侵略我国的边界。待物尽其用之后再收拾这帮没皮没脸、自私自利的窃国之贼们。
此等卑劣的计谋自然不适合由本该光风霁月、人品高洁的太子殿下来领导,却异常适合生性奸诈、心狠手辣的宦官来使用。
唐唐认为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汪直却并不会这么觉得,他发自内心的感激着对方肯将此等重任交托于己身。
姑且不论他是否会因此在史书之上留下辉煌的一笔。倘若这份功劳他当真能够拿到手,哪怕说终生性命无忧,无论犯下什么罪过都会被轻轻放下也不为过。
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份无以伦比的荣耀,他毕生所求的便是一份可以安抚心灵,令他不再满腹的自怨自艾,使他足以洗刷掉所有的污名,让他能够活得堂堂正正的一身荣光。
不然他何苦非要请命参与战事,老老实实在京里当他的厂公不好吗?难道西厂厂公的权势会比一个小小监军的权利更小?简直是无稽之谈。
人生在世,所求良多,归根究底求得不过是为了活出个人样。而能够给予下臣所求之物的君主,即使算不得一代明君,也是值得令人付出忠心的明主。
汪直几乎是一种雀跃不已的心情,摩拳擦掌的领命而去。
假扮贪得无厌的佞臣和信口雌黄的挑拨离间,他全都拿手的很,保管能够哄骗着那帮此时正战战兢兢着,不敢轻举妄动,背地里却忧心着后路的下作之辈病急乱投医。
这世上有多少人不怕死?又有多少人相信犯错之后会被轻易放过?迷途知改只是痴心妄想,背信弃义的卖国贼能做下第一次恶事,就会做下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一百次。
唐唐从来不会做把所有的鸡蛋放进一个篮子的蠢事,凡事本就应当做多重的准备,尤其是阴谋。
一个计策不够用,就多用几十个计策。一个人不够用,就多用千百八个人,大家一起来,总有能成功的。
当了八年的太子,地位稳固如山,哪怕他不够聪明绝顶,银子还是有一些的,手下的人也是丝毫不缺的。
从官员、将领、谋士、商贾、工匠,到细作、刺客、豪侠、美人……甚至还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堪称包罗万象。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才能,有着独特的用处,只要用对了地方,用对了时机,定然无事不可成。
他已然明确的知晓,作为一国的太子,作为一国的君主,他并不需要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只要学会知人用人便可所向无敌。
一张张名唤阴谋的毒网接二连三的撒了出去,还没等到验收成果的时候,唐唐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之中。
敌国的上层正乱着呢,下层自然也乱的厉害。
分明是草木丰盛,正好放牧耕种的好时节,那些没人约束着那些不起眼的小部落们却不肯消停一会。
他们趁势没人管束,悄悄派出三到十人一队的轻骑,有事没事就在边境溜达一圈。
即使大多数时候占不着半点便宜,甚至会被巡游在外的我国骑兵连同边境的居民联合起来围剿,却着实太过恶心人。
携裹着边境的子民退兵百里,进入城镇之内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故土难离,他们根本不乐意走。还没怎么样就落荒而逃,未免太过丢人现眼。
凡事有利有弊,不外如是。
愁肠百转的唐唐挂着一脸的忧郁,领着整天死缠烂打的跟着他屁股后面,怎么甩都甩不脱的白面小将军,溜溜达达的走在整洁的街道上。
天清气朗,风和日丽,路边的小贩高声叫卖着,来往的行人大多身强体壮,连布衣荆裙的姑娘们都比其余地方的女子要高挑许多,皮肤也要黝黑粗糙许多。
但她们神色却是坚毅而飞扬的,隐隐透着几分果敢和烈性,不似关内女子般婉约中带着些许娇怯,美则美矣,却不够生动。
唐唐抬眼扫了一下自街尾处小跑而来的妙龄少女,回眸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将军。
他的眼中涌出几分笑意,声线低缓的道:“宋河,你家未婚妻来找你了,还不赶紧去迎她?”
宋河涨红了一张俊脸,窘迫的耷拉着脑袋,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唤道:“殿下。”
唐唐指了指三步外的小饭馆,笑吟吟的道:“我就在这,不会乱跑的,你去吧。”
宋河瞄了一眼越跑越近的少女,脸红的近乎要滴出血来,拱手道:“多谢殿……”
他顿了一下,警惕的看向来往的路人们,改口道:“多谢少爷体谅,末将去去就来。”
终于赶走了狗皮膏药,唐唐三步并作两步,美滋滋的走进了小饭馆,二话不说便穿过大堂,顺着小二哥推开的木门走了进了后院。
他满脸堆笑的扑向正在和霍天都说话的凌慕华,兴高采烈的张开双臂,朗声道:“师父,我来了。”
霍天都怔一下,头颅未曾转动半分,右手却在腰间一抹而过。
他抽出挎在腰带上的长剑,剑锋直指唐唐的喉头,低喝道:“老实点,别动手动脚的。”
唐唐一脸震惊的看向他,保持着双臂展开的姿势,喃喃道:“师公,你也太抠了,抱一下能死吗?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他瞟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凌慕华,蓦地倒抽了一口气,惊诧的大叫道:“我还这么小,难道你要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师者既为师,也为父,你知不知道?我抱抱我娘都不让?你是后爹吗?有了后爹就有后娘,有了后娘就……”
霍天都被他一连套乱七八糟的话砸了一头,眼神不由得的恍惚了一瞬。
他忍无可忍的稍抬高剑锋,怒气冲冲的呵斥道:“够了,皮又痒了吗?”
唐唐惊恐的扬起下巴,眼珠子瞪的滚圆,惊叫道:“不要动,不要动。你快划到我的脖子了,我回去怎么和人解释?难道要说路上遇见刺客了?冷静,深呼吸,不要抖……”
霍天都:“……”没抖,手很稳。
凌慕华一手捂嘴,一手捧腹,双眼弯成了月牙,笑的含胸驼背,浑身直哆嗦。
霍天都的脸色黑的像是锅底,恶狠狠的瞪了唐唐一眼,手腕一转,还剑入鞘。
他侧脸看向笑个不停的凌慕华,恼怒中带着几分尴尬,一息之后,却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唐唐:“……”笑什么笑?毫无自觉的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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