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爱,归根究底却只是两种错觉。
第一种是,你不能没有他,没了他,你会活不下去。于是你化身藤蔓,依附在他的身上。
第二种是,他不能没有你,没了你,他会活不下去。于是你热血上头,背负起他的人生。
需求与被需求,依赖与被依赖,不过是努力寻找生存的意义。
何其轻慢,何其悲哀?
时常有失仪态的连二少坐在桌子上,目光凝滞的打量着床榻上‘左拥右抱’的萧十一郎。
被残忍的刮掉满脸胡子,换上一身不符合他气势的丝质长袍的男人老老实实的睡在中间。
他的左边躺着绝世美女沈璧君,右边躺着无瑕公子连城璧。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感受到一股莫名恶寒的萧十一郎乍然坐起,明亮的双眸中带着一丝迷惑。
他并不曾随意动用旁人给的东西,为什么会被迷晕?
他的眼珠转了两下,注意到自己微妙的处境,考虑了一下若是从连城璧身上翻过去会带来怎么的后果,苦着脸,恹恹的看向连二少。
不要再玩他了好吗?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连二少大发慈悲的甩了一下手腕,将连城璧拉进自己怀里,为他解惑道:“灯。”
糕点里没有迷药,茶水里也没有,迷药被掺在了灯油里,每一次呼吸都会吞入少许。
他抱孩子似的抱着连城璧,轻蔑的嗤了一声,低声道:“装神弄鬼。”
喝不醉的连二少自然不可能会被迷昏,哪怕给他灌上几斤迷药都不会起作用。但他还是配合的装作晕倒,因此也清醒的旁观了他们四个是怎么被搬进的玩偶山庄。
即使他没有亲身经历也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无处不在的漏洞,甚至不用系统帮忙,他对人心的险恶和愚昧知之甚深,而且打眼一扫就能看出各种建筑物的构造。
并不是谁肚子里蛔虫的萧十一郎不明所以的下了榻,左顾右盼的在屋里扫了一圈,并未发觉奇怪的地方。
他不解的看向了窗外,曲桥、流水、八角亭,红衣老人和绿衣老人在凉亭里下棋。
介于他之前那次苏醒的太晚,没来得及细看,自然无法将被连二少毁坏掉的玩偶屋和眼前的场景联系到一起。
萧十一郎一头雾水的扭过头,看到已然苏醒的连城璧。
连城璧风度翩翩的站在桌边,眸光温柔的凝视着连二少,泰然浅笑。
萧十一郎认不出来这是哪里,他却认得出来,但他毫无动容,即使有,也不会表现出来。
他很小的时候便学习过……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连二少微微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轻声道:“傻逼。”
连城璧怔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在说他。
萧十一郎‘噗’的笑出了声。顶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用着美妙悠扬的嗓音骂人,简直一言难尽。
沈璧君轻哼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的问道:“这是哪?我怎么又睡着了?”
连二少抢先回答道:“你被傻逼迷晕了。”
萧十一郎像被人点了笑穴,双手捂住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沈璧君扫了一眼蜷成虾米的萧十一郎,眼神懵懂而清澈,像是一只迷途的小鹿。
她看向连城璧,小心翼翼的问道:“天公子吗?他想干什么?”
连二少道:“找死。”
沈璧君:“……”交流困难。
连城璧轻笑了一声,柔声道:“璧君无需忧心。”
他并没有大放厥词,但沈璧君悬着的那颗心却放下出去,笑逐颜开的颔首,含糊着应了一声。
她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乖乖等着连城璧把一切都处理好就可以。以前是这样,以后想必也会是这样。
她或许已经不再恋慕他,或许永远都无法靠近他,但她可以一直依赖他。即使做不成夫妻,他们之间还有二十余年的兄妹情谊。
萧十一郎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心下五味惧杂。
他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沈璧君对他有些异样的情愫,且不说他是否动容过,动摇过,起码他没接受过,也没回应过。
他自认无愧于心,自以为只要把沈璧君送回连城璧身边,这场闹剧就会结束。
谁知连城璧竟然摆出一副纵容沈璧君和他亲近的做派,似乎毫不介意。
沈璧君更是举止奇怪。她既没有在连城璧面前掩饰过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在他面前遮掩过对连城璧的依赖。
这俩人到底在玩什么?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合伙耍他玩吗?
沈璧君一脸疑惑,连二少心平气和,连城璧饶有兴致。
三个人一起围观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表情变换个不停,喜怒言行于色的萧十一郎。
一室寂静。
良久后,早已摸透萧十一郎想法的连城璧勾起唇角,缓缓地道:“璧君就交给你了。”
沈璧君的双颊浮起两朵红云,羞涩的垂下头。
萧十一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连城璧温声细语道:“我和璧君早已合离。”
这自然是假话,虽然已经说好了要合离,但手续还没办妥。
明媒正娶又不是无媒苟合,官府那边会留下婚契书,岂是一句话就能了解的。
沈璧君几乎要钻进地缝里,心里却很是感激连城璧。这些话实在不适合她亲自开口。
连城璧凝视着一脸懵的萧十一郎,柔声抚慰道:“我一直将璧君当做亲妹妹。”
虽然曾做过与沈璧君共度终生,一辈子貌合神离下去的打算,但他从未恋慕过对方,理所当然的不会阻拦对方什么。
情爱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劫是缘,终归与他无关。
能够截断身体里流淌着的肮脏血脉也不错,连城璧的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他背负着无垢山庄的盛名,背负着很多人的期待,却不代表他喜欢这些东西。
连二少憎恶毁掉他人生的连家,难道连城璧就不能去憎恨吗?
厚重的断龙石隔开了此世和彼岸,漆黑的野兽在心底嘶吼。
多少个跪在祠堂里的夜晚,多少次抽的脊背、掌心上的戒尺和鞭子。
面目狰狞的父母喋喋不休……要习文、要学武、要礼仪完备、要才华横溢、要将连家发扬光大……
他满腹的不甘心,不甘心被扼杀掉喜怒哀乐,不甘心被夺走所有的珍宝。奈何他没有能力反抗,只能受着。
幸好他们死的早,连城璧无数次庆幸过,不然他也只能弑父杀母了。
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门是虚掩着的,一名红衣小婢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愣住了,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眼也不眨一下。
几息后,她莫名其妙的坐倒在地,胡乱蹬着腿,‘哇哇’大哭了起来。
系统道:“抱歉,宿主大人,卑下给您添麻烦了。此女是来邀请您赴宴的,请问您可愿屈尊前往?”
连二少跳下来桌子,漫不经心似的拉住连城璧的袖口,轻声道:“吃饭。”
连城璧的手指抽动了两下,按耐住反手拉住对方的冲动,浅笑道:“好。”
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不会再妥协。谁敢和他抢,他就杀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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