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更迭,四季交替。转眼又是一年熙春。
时光向来最是无情,从来不会为谁停止脚步。追又追不上,停下就会被抛弃,何等的残酷。
夜色已深,幽静醉人。一轮皎洁秀致的弯月被点点繁星簇拥着,悬挂于墨蓝色的天际。
院子里花卉肆意怒放着,姹紫嫣红,芬芳馥郁。
数之不尽的酒坛子整齐的罗列着,阵阵酒香透过封口的红绸逸散而出。
穿着黑衣劲装的男人坐在石桌边,面色复杂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位世家公子。没了能够遮住神情的满面胡须,他面上的尴尬和窘迫再也无法掩盖。
连二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低声问道:“风姐姐呢?”
萧十一郎难堪的别过脸,喉结滚动了两下,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出关了。”
沉默,让人手足无措的沉默,无人开口说话,只有虫鸣声交替起伏。
连二少未曾追问什么。他微微颦起眉,眉宇间涌出一抹轻愁,感伤的看向那些酒坛子。
那些酒都是他亲手酿的,选料并没有珍贵到举世罕见,但是极烈。是风四娘最喜欢的那种酒。
他霍然起身,似乎含着怒气,语气却仍然是平和清软的,轻声慢语道:“失陪。”
撂下这句话,他便急匆匆的走了,徒留下无可奈何中面面相觑的连城璧和萧十一郎。
连城璧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拱手道:“舍弟无礼,还望萧公子海涵。”
萧十一郎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是我的错。”
确实是他的错,是他气走了风四娘,也是他害得连二少今年,乃至以后的几年都见不到风四娘。
连二少没有气到直接把他捆成粽子,套进麻袋,绑上几块大石头,丢进太湖里,甚至连骂上他几句都未曾,已是涵养极好的表现。
连城璧浅笑不语,重新坐了回去。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笑着的,温和而礼貌的笑,所有的喜悲都隐藏在终年不改的笑容之下。
萧十一郎平复了心绪,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放在桌上,推到连城璧面前,干巴巴的道:“听说你快成亲了,她走前托我转交给你。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连城璧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拆东西,大多数人都不会做这种事。
他仿佛极珍惜的,小心翼翼的将木盒收了起来,情真意切的道:“厚情盛意,衷心感谢。”
他并没有像表现的那么重视风四娘。其实他有些不太擅长应对,甚至是有些排斥风四娘这种与人接触时轻易便会跨过明明不该跨过的那条线的人。
但连二少对她极有好感,他向来都偏爱那些热情洋溢、奔放直率的人。连城璧自然不会试图阻碍他什么,如果可以他想尽量的补偿他,奈何对方从来不需要。
连城璧抬眸看向萧十一郎,他从来不曾仔细的打量过对方的容貌,过于直白的视线会引起他人的不快。
但这个人这些年来第一次把整张脸露出来,稍微多看一眼也是人之常情。
萧十一郎的眼睛很大,很黑,也很亮。夜色中那双眼睛亮到惊人,赛过天幕中最耀眼的星子。
他的眉毛很浓,鼻子很直,长得并不算英俊潇洒,看着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宛如一只化作人形的野兽。
奈何本该矫健危险的野兽此时却满身寂寥,一副寂寞到快要死掉的模样。
连城璧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从地上拎起一个酒坛,揭开封口的红绸,拍开封泥,倒满了瓷碗,推到萧十一郎的面前。
萧十一郎已然知晓连家这对兄弟的沉默寡言,就像他早已习惯了风四娘的聒噪多言。但有些话不得不问。
他凝视着连城璧从容的姿态,平静的面容,惊讶道:“你打算请我喝酒?”
连城璧漫不经心似的颔首道:“借花献佛。”
连二少既然能请风四娘喝酒,凭什么连城璧就不能请萧十一郎喝酒?
身份、地位、立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今夜,这里没有什么声名狼藉的大盗也没有什么众人吹捧的无瑕公子,只有两个孤独的男人。
“好。”萧十一郎朗声大笑,拿起酒碗,一饮而尽,惊叹道:“好酒!”
发酵酒的度数是多少?总归不会超过二十度。
蒸馏酒的度数是多少?五十度以上皆是常态。
不理解连二少酿的酒与旁人酿的酒从本质上便截然不同的连城璧和萧十一郎饱尝苦果,醉山颓倒。
萧十一郎还好,他并不是第一次喝醉,顶多是抱着酒坛子趴在地上嘟嘟囔囔。
向来克己慎行,第一次喝醉的连城璧却未能在头脑混乱时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他跌跌撞撞的穿堂过廊,破门而入。断裂的门栓在地面上弹跳了两下。
连城璧坐在床榻边,直勾勾的盯着好梦正酣的连二少,伸手就要去摸对方的脸。
细若发丝般半透明的,不明材质的线缠在了连城璧的手腕上,制止了他的行为。
连二少睁开了眼,眸光涣散,眉宇间带着些许呆滞。
他缓了一会,用空着的那只手掩唇打了个哈气,才迷迷糊糊的问道:“大晚上的,干什么?”
系统道:“宿主大人,此时乃是凌晨三点五十。”
连二少道:“哦。”
连城璧定定的看着他,像是有些自豪的道:“城瑾,我学会编蚂蚱了。”
连二少怔了一下,彻底醒过神。
他抽了抽鼻子,嗅到浓到刺鼻的酒气,诧异的看着连城璧:“你醉了。”
“没有。”连城璧矢口否认,动了动胳膊,似乎想要把手抽回去。
几乎每个喝多了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他们觉得自己好得很。
连二少勾了勾手指,栓在连城璧腕上的细线便没了踪迹。
他慢吞吞坐起身,用冷漠排斥的目光瞪着连城璧,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何事?”
连城璧的脸红到近乎要滴出血来,琥珀色的眼眸一片混沌。他吃力摇了摇头,试图找回神智。
岂止不晃还好,这么一晃,他的头晕的更加厉害了,无数幸福的泡沫飘荡在眼前,炸裂在心底。
连二少迷茫的看着载倒在自己的腿上,不知为何傻笑起来的连城璧。
“城瑾。”连城璧侧躺在被子里,探手去够连二少的脸,温声道:“你等我。”
“啪。”连二少拍开他的手,不耐烦的冷声道:“不等。出去,别耽误我睡觉。”
连城璧委屈的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哼唧了两声,头一歪,眼睛一闭,没了动静。也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成千上万匹烈马在连二少的心中奔腾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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