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是被哈莉急促的呼吸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就着月光看向哈莉。只见她五官都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眼睛在眼皮底下快速地转动着，呼吸快得吓人，时不时发出难受的嘤咛声。
斯内普的眉头蹙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拿怀中早已准备好的，安神的魔药。他的手在衣袋外侧停住了。他思忖片刻，将手掌轻轻抚上了哈莉的额头，他慢慢靠近哈莉，默默念动了咒语。
昏暗不见天日的密室，被露西尔羞辱流下的眼泪，钻心咒摧残下的尖叫……斯内普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心头仿佛被人刺了一刀般剧痛起来。
斯内普的咒语继续在哈莉的梦境中探索着，忽然，他猛地缩回了手，他在哈莉的梦境里看到了托马斯的脸。
他的手有些紧张地握紧，不可置信地看向哈莉的睡颜，此时她的表情不那么痛苦了，呼吸也渐渐平缓。斯内普发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他停了几秒，似乎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过了许久，他抿紧了嘴唇，下定决心般将手放回哈莉的额头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托马斯在一片废墟中大步朝哈莉走过来，托马斯闭着眼睛为哈莉治疗，托马斯闯进密室和行刑者争执，托马斯颤抖着受伤的身体护住被重创的哈莉，托马斯扑上去带走了想要对哈莉动手的女人……
斯内普的心像是被揉进了一把苦棘果的汁液，连带他嘴里也苦涩起来。他默默地放下手，看见一行眼泪从哈莉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微张着嘴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斯内普凑近了她，侧耳去听。
“西弗勒斯……西弗……”，她的声音轻得如同飘在天外，却真切动人，“你在哪儿……”
斯内普心头抽痛，一下子就忘记了在哈莉梦境里看到托马斯的不快，伸手拂去她侧脸的泪痕，贴在她耳边哄道：“我在这里，我来了。对不起……”
也不知睡梦中的哈莉听见没有，更多的眼泪掉落进她黑鸦鸦的头发里。斯内普看着她在梦中心伤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吻住了她。
几秒之后，斯内普感到哈莉的睫毛在自己鼻梁处轻轻扫动着，他低头看去，只见哈莉已经醒了，绿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斯内普轻轻笑了起来，他抚摸着哈莉的侧脸，继续吻她。哈莉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承受这个吻。她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找到了他的手，握住。一个带着余温的，坚硬的东西出现在斯内普的手心里。
斯内普放开哈莉，疑惑地看着她，打开手心，瞬间心脏像是被迎面打了一锤一般，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一颤。
“怎么了？“，他认真问道，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掌心里，是他不久前才为哈莉戴上的戒指。
哈莉的绿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他，眼睛里仿佛含着一道清泉般清亮：“这个戒指，你什么时候做的？”
不明所以的斯内普听到她这样问，微表情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他避开了哈莉的目光，仿佛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一秒钟的沉默过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去年秋天，在法国的时候。”
哈莉愣住了。这个回答可比她以为的晚，但又比她想象的早。法国？在法国的时候斯内普为什么要给她做这枚戒指？如果这枚戒指不是1980年的那枚，也最早也应该是他们从北欧旅行回来以后吧。
斯内普有点别扭。在法国的时候，他预感到哈莉有危险，为她做好大脑封闭术后，喂她服下了魔药。后来这种能感应到对方危险和位置的魔药果然帮上了大忙，让他刚好赶得及在地堡里把她救出来。从那以后他就决定要给这个麻烦不断的小麻烦精打造一件永久性的定位器，只不过为什么会做成戒指……完全就是鬼使神差下的产物了。本来自己这么早就贱兮兮地给哈莉打造戒指这件事太羞人了，他压根就不想让哈莉知道的，可谁知今天她忽然就想起来要问呢。
“你到现在还认为这枚戒指是为你而做的吗……”
托马斯的发问犹在耳畔，哈莉看着斯内普的眼睛：“那戒圈的样式呢？”
“卡特兰的叶子”，斯内普老老实实的回答。
奇怪了，哈莉微微蹙起眉尖。斯内普从不撒谎。难道说，是托马斯在撒谎？她想了想，把注意力放在斯内普的微表情上，认真问道：“那……这三枚钻石呢？”
斯内普刚开口要答，忽然顿住了。斯内普这一停顿，哈莉的脸色就渐渐沉了下来。
斯内普垂下眼睛，片刻后抬头看着她：“要早一些。”
“什么时候？”，哈莉不接受这个含糊的结果。
斯内普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哈莉的眼睛，哈莉的目光也分毫不退，回望着他。
“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斯内普低低说道。他歉疚地看着哈莉。
我真蠢，斯内普在心里狠狠骂道。明知道她那样在意，早就应该扼杀一切会让她难过的可能，为什么要心存侥幸？
“为什么……”，哈莉没有像往常那样情绪化，她靠在枕头上，脆弱而平静。
她越是这样，斯内普就越是心痛，越是想要告诉她，洗去她每一丝的疑虑。
斯内普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哈莉靠近了一些。他将戒指拿到哈莉的面前，示意她仔细看：“你看，戒圈上的铭文，是和钻石连在一起的，铭文上的咒语和钻石上的魔药连在一起，才能让我感应到你，知道你身在何处。你还记得跨年那天，你来找我，我在熬的那锅魔药吗？”
看着哈莉点了点头，斯内普继续道：“就是它。这道魔药没有名字，只有最古老的魔药典上记录过它的作用。我第一次开始着手复原这道魔药的时候，还是学生。第一次有小成的时候，是1980年。”
斯内普说到这里，忍不住去看哈莉，只见哈莉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你也知道了……”，斯内普说到这里的时候，也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只想快点跳过这一节，“后来在法国的时候，我想到要为你再复原一次。可惜当时的手稿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这三枚钻石上残留着的魔药引子，所以……”
他舔了舔嘴唇，认真看着哈莉道：“对不起……你不喜欢，我就把钻石换掉，好吗？”
哈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的目光落在沉沉的黑暗里，喃喃开口道：“我不明白……如果没有这三枚钻石，还会有这枚戒指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母亲，你还会爱上我吗？
月光如水，淹没了哈莉未说出的话。斯内普却什么都明白。斯内普的心像是被小刀细细划着，他看着哈莉在月光下愈发苍白的侧脸，蹙起的眉尖，只想将她抱在怀里，用吻将她眼睛里冰雪般的哀伤融化。
病房里陷入片刻的寂静。许久，斯内普开口了：“哈莉，我当年爱上你母亲的时候……”
一听他这样的开头，哈莉立即拿眼睛看向他，随即又不愿意暴露过多的情绪，很快把目光垂了下去。她的这些小动作落在斯内普眼中，让他心中瞬间一片柔软，只是那柔软中还踩着细细密密的微疼。
“我并不知道，后来的后来，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你。”斯内普道，他本不擅长说这样的话，但今夜的月色下，他确有千言万语，“你记得布斯巴顿的圣诞舞会吗？你被科林那个小子叫走了，我留在加仑河边呆到了后半夜。”
哈莉呆呆地看着他，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她记得那个晚上，摇头是她还真不知道斯内普在河边吹了半宿的风。
“你找到我之前，我确实在想科克沃斯河——就是我和你母亲认识的地方。但是”，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一般眼神蓦然柔和得不成样子，“你离开以后，我就没有再想了。”
一直闷头听着的哈莉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如同初生的小动物一般，显得又害怕又期待。斯内普忆到深处，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自顾自往下说道：“就像一条河流，站在源头的时候，永远不知道它会流向哪个地方。但我知道的是，河水不会逆流。”
“我听起来真……我不擅长说这些”，斯内普觉得自己简直笨嘴拙舌，他找到了哈莉的手，把它们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看着哈莉，声音里有一股别扭的羞赧，羞赧的坚定：“我只想告诉你，哈莉，你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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