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哈莉仰着脑袋,捧着药剂瓶吸溜溜地喝着药,斯内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来第一个算得上轻松的神情。
哈莉慢慢把药喝下去了一大半,放下了药剂瓶。斯内普伸手过去,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哈莉唇角的一点药剂,有点担心地问道:“怎么样?不苦吧?
哈莉摇了摇头,咂了咂嘴,实话实说道:“太甜了。”
“怕你苦”,斯内普有点不好意思道,“看来是花蜜加的太多了。”
哈莉的手指在细长的药剂瓶上摩挲了两下,盖上盖子,荡了荡里面还剩下的小半瓶的液体。
“怎么不喝完?”,斯内普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哄道,“全喝了才好得快,乖。”
“留一点夜里再喝嘛”,哈莉说,把药剂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枕边。
斯内普迅速抓住了哈莉话里的重点,眉尖立即蹙了起来:“怎么?睡着的时候也会痛吗?”
哈莉立即紧紧地把嘴巴闭了起来,不说话了。斯内普看着她抿着嘴唇的倔强模样,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
哈莉歪了歪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轻轻道:“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啊?”
“你就安心住下来”,斯内普好声好气地哄她,“我会一直在的。”
“如果只是后背的皮外伤,回家里上药不是也可以吗。”
斯内普就怕她问起这个,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告诉她:“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你得住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
“是钻心咒吗”,哈莉垂下头,闷闷道。
“虽然是不同于钻心咒的咒术,但是机制也非常像了……这损伤了你的身体机能,所以,咱们还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那我的假期旅行是不是泡汤了”,哈莉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加倍补给你。”
哈莉听到这些,懒懒地靠在枕头上,眼睛一闭一闭的,像是困了。她醒来后就一直话少,斯内普只当她是身体虚弱。他帮她把被角拉到下巴,又小心地,仿佛托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吧哈莉的手放回到被子里,末了,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哈莉整个人陷在雪白的枕被之间,很快发出熟睡时轻而平稳的呼吸。
斯内普垂着头注视她睡颜良久,轻轻地,生怕她醒了一般坐上了床沿,他把头靠在墙壁上,几乎是在合上眼的一瞬间,浓重的困意淹没了他——从救回哈莉到她醒来,他也有两天没有合过眼了。
夜风将窗纱托起,纱影飘拂,仿若梦境。
英吉利海峡彼岸。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人跌坐在地上,他仿佛有些神志不清,一边用含糊的声音嘟囔着什么,一边睁着迷茫的蓝眼睛试图辨认清周遭的情况,他灰白的头顶几乎半秃了,皮肤因为常年酗酒呈现不正常的玫瑰红色。
托马斯跪坐在这个酒气熏天的糟老头子面前,眼神仿佛看着珍宝般柔软异常,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把老人领口敞开的扣子系好,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唤道:“父亲。”
老人眼神好像也不好使了,颤巍巍地扶着托马斯的手,凑近他细细打量,许久之后他浑浊的眼睛亮起一丝喜悦的光:“汤姆?”
“是我,父亲”,听到这个乳名的时候,托马斯脸上绽开了孩子般的笑,他压抑着声音中的哽咽,“最近你过的好吗?”
“好,好……”,老人含混不清地说着,像是除了简短的单词,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一般。
托马斯握着老人的双手,垂头看着它们——他还记得它们曾经的样子,细长有力,灵巧地如同世上最伟大的魔术师。而现在,它们苍老软弱,抖得厉害。托马斯有一瞬的失神。
几个月前,死灵会为他找到了流浪多年的父亲,再加上之前失而复得的姐姐。他立即就感动得披上了红袍。死灵会说会好好供养他——用这样的供养方式,用取之不尽的美酒,麻痹着毒杀着他本已衰老得不成样子的神经。
老人的手搭在托马斯的脖子上,慈爱地抚摸着。托马斯从痛悔中回过神来,断断续续道:“对不起,父亲……我,我本该多陪陪你……”
红袍首座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可以了。告别的时间太长,并不利于分离。”他抬了抬眼睛,几个红袍人立即要把老人拖起来。
“不”,托马斯陡然抬高了声音,他撑起身体直直跪好,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道,“我认罪。魔王在上,我,托马斯威廉夏普,犯下背叛之死罪。罪在几身,不在他人。”
他停了停,回身看了一眼父亲,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露西尔,继续道:“我的父亲,老托马斯夏普,从未教过我背叛,他无罪。请首座大人恩准我以死谢罪,并赐我父亲自由。”
红袍首座眼神微动,正准备说些什么,只听见露西尔的声音斩钉截铁般响起:“不,杀了那个老东西,饶恕我弟弟。”
她不看托马斯朝她投去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一个夏普以死抵罪,其余的夏普的余生,将只余忠诚。”
红袍首座声音听起来颇有赞许之意:“按这位夏普女士说的办。”
话音刚落,其余的红袍卫士立即上前拖住老托马斯。
“不!杀了我,饶恕他……”,托马斯还在哀求,死死抓住父亲的衣角,红袍人立即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压在原地。
红袍首座怜悯地看着他,声音里似有宽慰:“他什么都不会感觉到的。”
说罢,他抬起了一只手,一道红光飞向老托马斯,包裹住了他。老人的表情变了,变得喜悦而迷醉,浑浊的蓝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他苍老的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许久他缓缓开口了,说出了这几个月来第一句完整的话。
“你好呀,小汤米。”
“当仆人把那团小小的东西抱给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他像一只小卷饼一样被裹在被子里,我胳膊僵硬,害怕把他夹碎了。他的脸太小了,小得都皱在了一起,红彤彤的,像是个没有长毛的小动物。我看着他,他就是我的儿子吗?我的小托马斯夏普?他会喜欢我给他做的小发明吗?他会喜欢我给他画的画像吗?是的,在他出身前我就给他画好的画像。他最好不要会魔法,那样就太糟糕了。他会喜欢我这个父亲吗?哦,他动了一下!他要醒了!他像是要睁开眼睛了,我该说这些什么呢?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我得好好想一想。看着他慢慢睁开的小眼睛,我想好了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开场白—— ‘你好呀,小汤米’——1977年2月9日,老托马斯夏普的日记,于阿勒代尔庄园,坎伯兰。”
托马斯被死死压在地上,拼命仰起头,流着泪看着父亲的脸,他愣住了。他看到父亲从红光里低头看向自己,蓝眼睛脱去了浑浊,澄明一片。
他回来了,那个从风尘仆仆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中年男人,也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自己,一把把自己扛在肩上,笑着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一掌。他打开从马车里拿下来的旧箱子,把里面的小玩意儿,机器零部件一件件拿个自己看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自己。
“父亲……”,托马斯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看见老托马斯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浅浅的,却慈爱无比的微笑。
下一秒老托马斯闭上了眼睛,身体仿佛一个被抽取魂灵的人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托马斯的嘴微微张着,眼泪也停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忘记了流下,好像魂灵也跟着一起被抽走了一般。
露西尔膝行到托马斯面前,小心地去拉托马斯的手,托马斯的手被她一碰,立即像一条死蛇一般垂落下来。露西尔心疼地摸着他的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一件红袍落在了托马斯的面前,依然没有引起托马斯眼睛分毫的转动。
“既然你的父亲已经为你抵消了罪行,从今天起,你依然是我十二圣徒的一员。”红袍首座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近日,你去选一块好的地方,安葬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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