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睡到了第二日才醒,她睁开眼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床单被褥已经换过了,柜子上的那枝梨花都有些蔫儿。
她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疼得脸色发白,只得又躺回去。整个人病怏怏地看着床顶。她想起昨日发生的一切,一时觉得晕眩,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成了世子的人,不敢相信昨天那几乎要把她吞吃入腹似的人,是一向恪守礼仪的世子。
柳绵想到那昨日叫她脸红心跳,又畏惧无比的场景。难道是因为世子不想她说出那件事,所以要她以后都离不开侯府吗?
茅屋外有了动静,门被推开,柳绵吓了一跳,想躲,却又挪不动身体。世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好像才下朝,身上还穿着官府,墨发冠在头顶,看起来格外肃穆矜持。
世子将一碗粥放在床头柜子上,香喷喷的瘦肉粥叫柳绵肚子不满的响了起来,“吃。”
柳绵忍着痛坐了起来,乖乖地捧着碗小口小口吃着。粥不烫,入口滑腻爽口,香咸味儿,吃着很是暖胃。
“还在痛?”世子皱了下眉头,柳绵缩了缩,差点摔了碗,“等等我再给你抹药。”
抹药?柳绵想到那羞人的位置,差点呛到。头埋得越来越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用完饭,我再给你看看。”
“咳咳……”这下子真呛到了,饭粒都喷了几颗出去。她慌张地摇头,“奴婢不疼了。”
世子却没有回应。
柳绵红着脸,闷闷地把粥吃完放在柜子上。想要下床收拾,却被世子摁在了床上,“躺着,把裤子脱了。”
“……”柳绵很想学戏文里那些刚烈女子,誓死捍卫贞洁,但她跟世子那冷淡的眼神对上,就怂了。
她的被子被掀了开,世子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碧绿的小玉瓶,看瓶子就知道珍贵。柳绵捏着裤腰,几乎要哭出来了,“奴婢真的不疼。”
柳绵突然抽了一口冷气,晕红的脸儿一下子都雪白了,哀怨地看了一眼世子,世子挑了眉头,“趴着。”
柳绵抿着唇,艰难地翻过身。“奴婢卑贱之身,怎么能让世子敷药,奴婢自己来吧。”
裤子被拉了下去,柳绵捏紧了床单,她侧脸看向世子,耳尖红得快滴出血来,哀求道:“奴婢……奴婢可以自己敷药的。”
世子神情冷漠,黑沉沉的眼眸凉意惊人,柳绵连忙闭了嘴。
忽地她咬住了枕巾,香腮布满红霞。在她没有看到的角度,世子原本有些凌厉的墨眉温柔地敛下,看到她时而抽气,隐忍的模样,他表情有些疑惑。他本想出口询问,又觉得有失身份,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了,“你过于柔弱了些。”
柳绵哪里懂人事,都快羞哭了,“是奴婢的错。”
“你是我侯府的丫头,本该由主子安排婚事,怎可私定终身?”
世子顿了顿,“你我之事,暂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把你收房,给你正经身份。”
世子放下玉瓶,给她拉上裤子,把被子也拉过来给她盖上。
“收……收房?”柳绵结巴了。
世子蹙眉,“你已然如此,还要另择高枝?”
“奴婢……身份卑贱。”柳绵呐呐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种?王侯将相?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柳绵迷茫,她不识字,更别提看书,世子说的话分开来听都听得懂,合并在一起她却一点不明白。难道世子是说她有种,敢拒绝他吗?
柳绵吓到了,忙道:“奴婢,奴婢不敢。”
世子听到她这话,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是拒绝他?他好心安慰鼓励,她却一昧拒绝,若非昨夜孟浪,心中有愧,他岂能放过她!
柳绵怔怔地看着世子黑着脸端着碗出去了,表情实在说不上好,屋子里一下子又只剩她一人了。她把自己闷进被窝里,思绪混乱。
忽又想到一个问题,被换下的床单被褥去哪儿了?世子该不会让别人去洗了吧?应该不会,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大抵是丟了吧?可惜了那上好的料子,得费不少钱呢。
柳绵胡思乱想了许多事,发现世子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册黑皮的书,随意地摊在桌上,坐在一旁看起了书来。
或许是书里记载的事情不太好,世子的眉头紧锁,这么一直看到了中午。柳绵睡了醒,醒了又睡,实在无聊。
若柳绵凑过去看,便会发现那书上图文并茂,男欢女爱,羞耻至极。世子手指点在其中一幅图下的一行字上,陷入深思。
他眉毛越拧越深,忽地无趣地合上书,“竖子欺我。”
此竖子乃是他旧日军中属下,平日好口舌,世子从他那儿听来许多荤话,如今看来竟无一可用于实践。
说是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表面上装得如何不在意,其实心里爱得很。又说他如何如何叫自家妻妾拜倒于其强壮的英姿下,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看其他人一眼。
世子自认为全都做到了,结果宠姬却是气息奄奄,憔悴不已。如今见他,更是脸带怯弱,惊惧害怕。莫说是对他死心塌地,攀怜求爱了。恐怕是盼着脱离魔掌,惧他至深。
心下恼恨有,歉意有,上午的怒气自然就消了。
他午时带着书离开,没过多久又带了一提吃食过来。那香喷喷的味道惹得柳绵口水都泛滥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世子揭开饭盒的盖子,从里面端出一碗酸笋鸡皮汤,一碟粉蒸排骨还有一碗酥酪和一碗水晶南瓜粥。
柳绵喉咙动了动,肚子叫唤了起来。世子看了一眼饭菜,竟走过来把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带着她坐在饭桌旁。“此处多有不便,不好多带饭菜,将就用些吧。”
柳绵看着那乳白色的酸笋鸡皮汤,香喷喷的粉蒸排骨,甜丝丝的酥酪,都是小厨房才做的出来水准。小时候娘亲跟她说过,这小厨房出来的食物看着不起眼,用料却讲究得很,简单的鸡汤都要用十几只鸡吊出来,鲜香浓郁,加在素菜里,都能让素菜吃出肉味儿,她是没吃过这样好的东西。
说着,世子便舀了一勺鸡汤凑到她唇边,柳绵怔怔地张开嘴,“如何?”
鸡汤一到嘴巴里便化开了,那滋味儿没吃过的是难以想象的。好似将鸡汤熬成了一块块的鸡油,淌进嘴里便化开浸透了味蕾,里面又有些酸笋的酸味儿,一点也不油腻。柳绵吃下去,恨不得把勺子也一起吞下去了。她不禁赞叹,“好好吃。”
世子眼神柔和了下来,“你既喜欢,我叫厨房记下这道菜。”
柳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坐在世子怀里,刚刚世子竟亲手喂她吃的。不过她看世子在兴头上,也不敢拒绝投喂,只能提心吊胆一口一口吃了。
“奴婢吃饱了。”柳绵肚子都撑圆了,发现世子又夹起块鸡皮,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怄得慌,她之前硬着头皮往下撑,可她已经吃了一碗酥酪,一碗粥,一碟排骨,半碗鸡汤。再吃下去,柳绵怕自己噎下去的食物直接吐出来。
世子看她确实吃的不少,直接端起剩下的鸡汤一口喝了下去。柳绵呆呆地看着世子豪放的姿态,那么半碗鸡汤,他不过三两口便解决了。发现柳绵在看他,世子放下碗。
柳绵讷讷道,“世子尊贵,怎么能吃奴婢剩下的。”
“秀色可餐。”世子矜持道。
秀色是什么?可餐,可以吃的意思吗?柳绵有点想问,却又不敢问,发现世子正等着她的回复,无力地垂着脑袋,小心翼翼说:“奴婢明白。”
世子仿佛有点不满意,他盯了她一会儿,表情渐渐有些冷了,他把柳绵放回床上,动作轻柔,语气却冷硬得可怕,“我知你不是心甘情愿服侍我,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收回这副可怜的模样。”
“你生,是我裴明衍的丫鬟。死,是我的裴明衍的魂!”世子冷冷地看着柳绵,“别想着逃跑,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是有多么可怕,只消看柳绵那惨白的脸庞就知道了。她抖着身子,眼泪已经簌簌落下,颤着声音道:“奴婢,不跑。”
她胸腔一口气没提上来,又因为吃得太饱,竟是一股酸气儿涌上喉咙,扑倒在床边,吐了出来。
完了,她死定了。柳绵心如死灰吐了个干净,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不敢看被自己秽物弄脏衣服的世子,她要死了,她一定会死的。
隐隐听得一声叹息,世子捏着她的脸颊,扭向他,一方锦帕擦了擦她的眼泪和嘴唇。他眼神沉郁,“过几日你好了,归家去吧,我给你几日假。”
说完,挥袖离开了茅屋。
柳绵松了一口气,脸却苦得跟喝了黄莲一样,她回去可怎么跟娘亲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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