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忙于政事,自来不重女色,上了年纪后更加注重养生。敬事房的管事已经放弃往前凑了,整个部门跟着皇帝一起养老,属于连后宫妃子都懒得拉拢的地步。
小宝儿找来时,薛公公不大乐意帮忙。
添个牌子不费事,但是往皇帝跟前凑,他没那个胆子。更何况宫里流言蜚语都带翅膀的,一会儿的功夫阖宫上下都知道了,宋妃拒绝了贤妃娘娘的探望和赏赐。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
小宝儿瞧他那缩着脑袋喝茶磕花生米的模样就来气,指着他鼻子骂:“你个怂货!喝酒耍牌时称兄道弟,要你帮忙了就不认人了。哼,宝爷爷我找我干爹去!你等着!”
薛大娃眼睛一耷拉,头都没抬,“去呗,反正只要皇上宣,我跑得比谁都快。不然,免谈。”
······
养心殿。
庆平双手交握,低眉垂首,硬是装作没看见外头那个上跳下窜,挤眉弄眼的糟心小子。长能耐了,主子年轻不知世故,当奴才的不劝着点儿,反倒瞎起哄。贤妃就是后宫里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三五只小牛犊不知天有多高,不知水有多深,可把你们能的。
小宝儿在殿外急得满头热汗。到后来批奏折的皇帝都瞧见了:“小宝儿找你。”
庆平叹口气,“皇上,老奴瞎了眼了才认这么个干儿子。奴才让他去储秀宫,是看他平时还挺稳重,能帮宋娘娘把储秀宫打理好。谁想到今儿刚去,他就捅了篓子。”
“哦?他做了什么?”皇帝放下奏折,饶有兴趣听起来。作为一个被自家儿子折腾不轻的父亲,他倒想听听别人家的儿子都是怎么坑老父亲的。
庆平抖着拂尘,满脸恨铁不成钢,“这不成器的,贤妃派来探望宋娘娘的人都敢拦下,说什么娘娘在午休。真真是不会办事儿,那曹嬷嬷好歹是贤妃娘娘跟前的老人儿,便是宋娘娘不便,那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请曹嬷嬷进去喝杯茶不是。”
说着,他觑一眼皇帝的神色,无风无雨。
于是,又重重一叹气,忧心道:“现在可好,别人一听说这事,都以为宋娘娘不待见贤妃娘娘呢。宋娘娘本就年轻,这下还不知要怎么被编排。”
“多大点事,瞧你唉声叹气的,朕还以为天要塌了。”皇帝斜他一眼,重又拿起奏折,轻飘飘道:“不过是永和宫的一个奴才。”
庆平笑一笑,皇帝说是小事,天塌下来也是小事。这个宫里的老人精,不由在心里重新掂量永和宫的分量。
殿外,小宝儿还殷殷望着他干爹。又圆又白的福气相,偏生是个爱哭鬼。庆平心里叹息一声,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欠了这小子的。
拂尘一甩,庆平上前给皇帝续杯凉茶,试探着开口:“宋娘娘之前受了惊吓,且她年纪小,宫里的事也不懂,身边连个会泡茶的人都没有,皇上不如去储秀宫转一转,也好给大将军回个信儿。”
皇帝放下奏折,端起凉茶。目光落在孤零零躺在一旁的奏本上。
大将军宋胤山,为大越守边疆二十余载,头一回徇私,为的是那个小女子。
“宋妃如何了?”
“唉,宫里一贯捧高踩低,要不皇上晚间亲自去瞧瞧,也好安宋大将军的心,让他安心守边。”
“嗯,也好。”
皇帝抿一口茶汤,冷泠泠,清爽爽,初夏的燥热一洗而空。他不由得又想起小女子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让人想沉溺其中。
闻言,庆平心里长舒一口气,过了会儿静悄悄出了殿。
小宝儿可算见干爹出来了,舔着笑脸迎上来,话还没出口,屁股上挨了一拂尘。
庆平原先寻思着宋妃人年轻,脾气好,且皇上对她也很有几分喜欢,储秀宫是个好去处。谁想到几个年轻气盛的牛犊子,赤手空拳就敢跟老虎对着干,真是操碎了心。
“个讨债鬼。滚去叫薛大娃过来。”
小宝儿捂着屁股,重又舔起笑脸,“就知道我爹最疼我。”
庆平有心想提点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还能看顾他一辈子不成,总要自己学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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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儿雄赳赳气昂昂回了储秀宫。清梧与明月对视一眼,“准备吧。”
明月点头,吩咐小厨房烧水,晚膳也要准备一些,为防皇上过来用膳。
他们忙来忙去,雪稚倒是清闲的很,在看莲心写字。
莲心在主子怀里悄悄红了脸,主子香香的,手掌温暖而又柔软。她的心思也不知怎么的要么追着那香,要么就盯着那双漂亮极了的手。
一个“莲”字写了一团又一团。小宝儿路过时都看不过去,“真没见过比莲心还笨的小宫女。”
清梧斜他一眼,当年也不知道谁,写不出来“宝”字在被窝里哭。
雪稚发觉,小宝儿挺机灵,在清梧这儿却总要吃瘪。看似针尖对麦芒,实则透着亲密劲儿。她笑了笑问:“你们以前认识?”
两人皆是一愣。
小宝儿圆圆的脸,破天荒的神情严肃:“莲心,朱砂找不到主子的绣帕,你去帮她找找。”
莲心一听,撂下笔就跑出去了,“我就放在箱子里,都在箱子里。”
小书房只余三人,室内一静,外头蝉鸣分外响亮。声嘶力竭的呐喊,仿佛要划破天际。
小宝儿娓娓道来:“我俩一起进的宫,清梧运气好被东宫的程公公认了干儿子。程公公能识文断字,在早些年,他比我干爹还得皇上宠。可惜,后来东宫出事,先是太子被废圈禁,后食大量五石散自尽。程公公等人跟随太子而去。清梧没了庇护,又得罪了金元宝,日子不大好过。”
当时金宝儿放了狠话,连庆平的面子都不给。
说到金元宝,想起原故事中原主曾被金元宝灌入五石散一事。雪稚沉了脸色,五石散在本朝建立之初就被列为禁药。宫中大量出现,非一般人不可能通过层层审查。
故事里燕王正是利用其母妃的权力之便,造成太子吸食过量五石散的假象,彻底拔出登基之路上最大的一块石头。
之后却又假惺惺为太子私藏龙袍一事翻案,把锅甩给了大皇子,大皇子被皇帝赶去封地,途中意外坠马,残了一条腿,也彻底与皇位绝。
剩下资质平平的三皇子虔心向佛,莽撞的四皇子被撸去职务,其母妃还被罚教子无方,降了妃位。
如今,朝堂上燕王的呼声最高。
雪稚眉尖微微蹙了蹙。
清梧抬起头,眼眸清亮,他笑起来一股子书生气,“很多年前的事儿了。”短短一句话将过往画上句号。他拿了棋盘来,“皇上喜欢下棋,主子要不要先练练手。”
“好。”
棋盘上落下一子。转眼间黑白棋子厮杀一片。
徒留小宝儿在一旁摸摸光滑的下巴,神色莫名,他以为清梧是想着借宋妃查太子自尽一事,难不成是他小人了?
光线透过窗户,落在二人身上。都是好样貌,瞧着跟菩萨坐下的仙女仙童似的。窗外,蝉鸣又起,小宝儿蓦地一惊。呸呸呸这什么比喻,吓死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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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储秀宫灯火通明。
皇帝一批奏折就忘了时间,得庆平提醒,这才匆匆收拾了来储秀宫。
站在储秀宫门前,皇帝忽然停下,问庆平,“黑色会不会太老气了。”
“怎么会,衬得皇上多稳重。满朝文武都不及皇上半分英俊,您往那儿一站啊,月亮都要羞得躲进云里去。奴才要是个女人,定爱······”
“行了,越说越不像话,一把年纪了不害臊。”皇帝爽朗一笑,抬脚大步跨进去。想起那个小女子浅浅的笑,身心似风般轻松。
“你家娘娘呢?”环视一圈,没见到小女子接驾,皇帝笑容淡下去。
明月上前回禀:“娘娘犯困,在榻上小憩,奴婢去叫她。”
“不必,打水来。”
皇帝匆匆沐浴,进了内室,微黄烛火轻轻摇,荡起一室温暖。
小女子窝在窗下的长榻上,乖巧的像极了小八养得那只小傻猫,柔软到了人心坎里。
抱在怀里,又软又嫩。皇帝紧了紧手指。
雪稚嘤咛一声转醒,似受惊的猫儿瞪圆了眼睛。皇帝都能感受到她僵硬的背脊,在他手臂上绷直了。似水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无措和惊慌。
皇帝轻轻放她在床上,双臂撑在她两边,“爱妃,夜深了,就寝吧。”他嗓音暗哑,看着她的目光灼灼,比烛火还要亮。
雪稚点点头,精致的小脸上布满紧张,柔荑微微颤抖着去解明黄的亵衣。被她指腹擦过的地方,一簇簇小火苗升起。亵衣落地,轻飘飘的,还有她眼眶中晶莹的泪珠子。
“不愿意?”皇帝抓住她颤抖着伸向亵裤的手,想起半年前她的抗拒,皇帝一时有些心烦气躁。
普通男人求欢时被妻妾拒绝,难免会多想。更何况皇帝,伺候他的女人,还刺伤了他。心里怎么能没有芥蒂。他自诩不是强迫人的昏君,起身甩袖而去。
然动作一滞,袖子被某个小东西拽在手里。泪水滑过唇边,小小的梨涡越发动人。
“没有不愿意,只是、只是想到以后出不了宫,见不到爹娘,心中难受。”
说好的,京城水土养人,王氏修养上三两月,到入秋,天气正好,缓缓归家。爹要猎好狐皮,给稚儿做新披风,火红的,穿出去定被其他家小姐羡慕。
隔壁林婆婆说等她归来,给她宰一只小羊羔。婆婆烤羊肉的手艺闻名边疆呢,许多商队慕名到她家店里去吃。只是她老啦,不常露手,她儿媳妇的手艺不及她呢。
还有凰儿,指望着她带京城最好的绫罗绸缎,要是敢忘了,她一定会挠稚儿痒痒,稚儿怕痒。
小女子,泪珠断了线,悠远哀戚的目光里是皇帝看不到的边疆。
皇帝心口微动,放了好几个冰盆,却还是口干舌燥。
“没有不愿意,也非愿意。罢了,你早些安寝。”说完,他拂去雪稚的手,佯装往外走。
“你不要稚儿了吗!”
怎么不要,他从不知自制力在她面前会是那样不堪一击。越是如此,他越要她全心全意从了他。
皇帝转身,淡淡道:“朕从不强迫人。”
雪稚如他所愿。抹去泪珠,赤脚下床,抱住他的腰,闷闷道:“若你那日没有遇见我,若你没有救我,我就活不下去啦。可我、我还想看看我爹娘,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了无牵挂了。”
小女子抬起头,水洗过的眸子里殷殷乞求,她说:“你是皇帝,你会让我见到爹娘的是不是?”
她愿意承宠,是因为他手中权势。
这个认知让皇帝一瞬间心神清明了。
是了,她年轻貌美,父亲是一方大将,多的是青年才俊求娶她。她若不图他的权势还能图什么呢,图他年纪大得可以做她爹吗。
皇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不再费心,低头狠狠吻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欺负她不懂防守,一路攻城略地。小女子被迫承受一切,快要窒息时,皇帝才恋恋不舍放开。
缓过气,她却笑了,银铃一样清脆,眼眸里盛满星光,她说:“你答应了是不是?”
她那样专注的看着你,仿佛你是她的全世界。她的星光全因为你,只要你说一个不字,那里就会黯淡失去光彩。
皇帝低头埋在她颈窝里,深吸一口气,“是,朕答应你。”
天旋地转间,雪稚回到了床上。皇帝像是毛头小子,又像是故意惩罚身下的小女子。落下的每一吻都又急又重。等她疼得叫出来,他才停下,温柔的抚摸她的背。
“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小女子清纯稚气的脸庞,因为他而绯红迷离。柔弱无骨的手勾着他,一声声娇吟迷失在拍打的潮水中。她越是无助乞求,越是勾出他隐秘的谷欠。一遍遍挞伐,烙下他的烙印。
她图他的权势,他贪她的鲜嫩,正好。
庆平在外面听得胆战心惊,皇上一把年纪还不懂怜香惜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等里头动静停了一会儿,庆平指挥人抬水进去。
门打开,带起一阵晚风,吹起床幔一角,庆平立即低下头。
“滚出去!”
床幔里,皇帝掖好雪稚的被子。她还陷在极乐的余韵中,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因是初次,扛不住灭顶的欢愉,小声啜泣着。
“好了,朕不要了。乖,不哭。”目光所及是冰肌雪骨上一块块青紫,皇帝不由自责。她连怎么承欢都不懂,情爱亦不开窍,满心都是她爹娘。他何必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皇帝忽然笑出声,接着大笑。
庆平在外头听得一头雾水。
啧,果真上了年纪就任性,喜怒不定。
***
东边的永和宫里,掌灯至天明。当天空泛起鱼肚白,贤妃唤来心腹曹嬷嬷,“即日起,内务府送往储秀宫的一应器具必须是最好的。”
曹嬷嬷心神一凛,“奴婢明白,定然大张旗鼓的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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