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皱着眉回忆方才情形。
“你去内室以后,漉月过来给我上茶, 我闻到她身上有股奇特的海棠花香, 正想开口询问, 她突然扔了茶碗, 扯着自己衣裳扑上来。她越走越近,那香味便越来越浓,我的身子跟着不对劲, 为了阻止她, 我将桌上物什全拂到地上,后来的你就都知道了。”
阮棠吩咐左右:“去叫漉月进来。”
漉月低着头走进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阮棠面前,捂着脸哭了起来。
长这么大, 她从没这么下作过,居然当着自家小姐的面勾引新姑爷, 要不是有人看着, 她早抹了脖子。
阮棠一看就知她愧疚得紧, 连忙温声安抚:“你别瞎怪自己, 你是着了奸人的道了, 你好好想想今天去过甚么地方、接触过甚么人。”
漉月一怔, 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了给太后宫里送过一回东西,婢子一整天都待在坤宁宫足不出户。”
“你在坤宁宫跟谁有过接触?”
“谁都没有,就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出云县主一下, 她居然没有生气,连骂都不骂一声就放我走了。”
“原来是她。”萧彧眯起黑眸, 转头对芝芝道,“来者是客,你去将县主“好好”请过来,我有话问她。”
“得令。”芝芝眨眼就没了踪影。
不多时,她肩上扛着一个人回来了,那人被套在麻袋里,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犹自挣扎不休。
“收声。”芝芝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那具身子便不敢扑腾了。
她将那人扔到地上,一把扯掉麻袋,那人疼得吱哇乱叫,视线触到萧彧,立刻噤若寒蝉。
萧彧冷哼一声,没有与她多废话:“为甚么给皇后的陪嫁丫鬟下药?”
出云县主往后缩着身子:“我不懂表哥在说甚么。”
“把她衣服扒了,将搜出来的药通通给她喂下去。”
“是!”
芝芝还未上前,出云县主已抱着身子露出惊恐表情,并扯着嗓子尖声叫道:“不要碰我,我是柬之哥哥的人,谁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你差点害了皇后,我会在乎你的死活?”萧彧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嗤道,“陆柬之早就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你巴巴做戏给谁看?”
“不是的,柬之哥哥还活着,阿雾姐姐在蓟州见过他!”
“所以你是为了替陆柬之出气?”
“没错!”出云县主突然一改畏缩,愤恨地看向阮棠,“柬之哥哥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你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就投进别人怀抱,活得比谁都滋润,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出云县主喊完一嗓子就后悔了,因为萧彧面上风轻云淡的神色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郁和黑暗。
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把她衣裳扒了喂药,送到蓟州去找她的柬之哥哥,路上她要是撑不住就找人帮帮她,多找几个也无妨。”
“表哥不要啊。”
出云县主终于知道怕了,膝行到萧彧脚边,抱着他的裤腿哀声哭泣:“我不该辱骂皇后娘娘,我这里有一个大消息,恳求表哥允我将功折罪。”
“甚么消息?”
“赵雾琞说定王表哥在蓟州出事了。”
“当真?”
“千真万确,是靖远侯命人传回来的。”
萧彧心中蓦地一沉,这么要紧的消息,他都没有收到,赵雾琞却收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你继续待在赵雾琞身边探听消息,待定王平安归来,你才算真的将功补过。”
出云县主唯唯,苦着脸跟着芝芝下去不提,萧彧命人唤来麦芽糖,道:“你即刻赶往蓟州,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
五月底,麦芽糖传回消息,萧圭出营视察时遭遇东胡军队,对方知道他是大乾亲王,发了狠地活捉他,萧圭被他们追击到一处悬崖边上,誓死不肯投降,纵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至今未找到人。
萧彧震怒不已,连下十三道折子命靖远侯回京面圣,靖远侯皆以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绝了。
萧彧派兵部尚书前去接替,不想靖远侯深得人心,边关诸将并不肯听兵部尚书调遣,反倒险些激起兵变。
此时,东胡又趁机来犯,大乾仓皇应战,因人心不齐,一连吃了几次败仗,蓟州危在旦夕。
兵部尚书连忙交还统帅权,靖远侯却收拾行囊准备回京了。兵部尚书好说歹说才将他留下来,问他有什么诉求,他只提了一个。
让赵雾琞当皇后。
消息传回京城,萧彧彻底怒了。
他在朝会上直斥赵家趁火打劫,骂他们是国贼,决定亲率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
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众臣纷纷到坤宁宫哭求,请阮棠劝说萧彧收回成命。
某天,慈宁宫大总管受赵太后之命,强行将阮棠“请”到坤宁宫,赵太后上来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贱婢,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进门,你天天狐媚圣上,专房专宠不说,还为了皇后之位怂恿圣上亲征,你爹娘不教你做人,我今天就来好好教一教你!”
阮棠揩去嘴角血迹,看着赵太后及她身后冷笑的赵雾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太后眼里,圣上只是一颗棋子,一颗用来满足赵家私欲的棋子,你从不关心过他,也不在乎他的喜怒哀乐。圣上要亲征,太后担心的不是他的安危,而是怕他出事你的位置不保,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歹毒的母亲?”
“说我自私?说我歹毒?”
赵太后气红了眼,抡起胳膊又打了阮棠两巴掌,阮棠的两边俏脸顿时肿了起来。赵雾琞见了不由勾起了唇,朝空中无声吐出几个字来。
阮棠“认”出来了,她说的是——跟我斗,只有死路一条。
阮棠轻轻“回”了一句——到死,萧彧也不会爱你。
赵雾琞也“认”出来了。
她步伐轻盈地走下台阶,抬起阮棠下颌,轻蔑地挥出一巴掌。
“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阮棠被人拦腰一勾,跌进熟悉的龙涎香怀抱,倒是赵雾琞捂着心口哀嚎不已。
“表哥,为了这个不洁女人,你居然这么对我?”
“谁告诉你皇后不洁的?”
“出云县主都被陆柬之睡过,阮氏跟陆柬之订过亲,怎么可能还是干净的?”
“那你在军营长大,成天与男人厮混在一起,孩子都有好多个了吧?”
“萧彧!”赵太后大声喝止,痛心疾首道,“你到底被这个女人灌了甚么迷魂汤,不仅要为她御驾亲征,还要无中生有诋毁你表妹清白,你昏庸至此,教你父皇在九泉下如何安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问题,还是等母后下去之后跟父皇好好讨论吧,父皇若问起赵家的事,母后可得提前问问你的好侄女儿。”
萧彧抱起阮棠转身就走,边走边吩咐道:“从今天前,坤宁宫许进不许出,违者一律格杀勿论。”
阮棠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知道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但她还想再劝一劝。
其实,就算众臣不说,她也不会让萧彧去涉险的。
“荷叶哥哥,你真要御驾亲征么?”
“是的!”
“甚么都拦不住你?”她悄悄摸了摸腹部。
“老四是我亲弟弟,”萧彧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他命硬,阎王不会收的,我要去找他。还有,种种迹象表明,靖远侯或与东胡人勾结在一起了,如果真是那样,只有我出面,这场仗才能打赢。”
阮棠叹了一口气:“我不拦你,但你得带我去。”
“别闹。”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有身孕了,我身边不能没有你。”
“你说甚么?!”萧彧险些将阮棠摔在地上。
“我说我有身孕了,你要当爹了。”
萧彧有些不知所措: “甚、甚么时候的事?多、多久了?”
“就这两天才诊出来的,梅东陵说只有半个月。”
“哈哈哈……”
萧彧呆了呆,随即纵声大笑,抱着阮棠又亲又啃,后又抱着她一路狂奔回坤宁宫,招呼众人上前伺候。听说孕妇不能做剧烈运动,他狠狠拍了自己几下,对方才的行为懊恼不已。
阮棠看得好笑:“哪有那么娇气啊。”
萧彧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一边给她擦药,一边沉声道:“小荷花,你放心,今日你所受的耻辱,他日我定加倍帮你还回去。”
阮棠心中一惊。
赵雾琞已被他教训过了,他那一脚有多大威力,她当初在东宫守将身上看到过;剩下一个赵太后,他总不能也打回去吧,那样他就真的成昏君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算了,都过去了,我也没出甚么大事。”
萧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只觉一阵阵后怕。芝芝出宫办事,她身边只有些宫婢,如果不是漉月机灵前来报信,如果他再去迟半步,她和孩子会遭遇什么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赵家不除,他的妻和子都不会安稳。
“赵家要真跟胡人勾结,那就是谋逆大罪,母后的太后就当到头了。”
阮棠默然。
谋逆诛九族,赵太后就算不能被萧彧废掉,从此也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