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微醺, 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拍打着海岸, 浪花洁白, 水面映着澄净的晴空,水光清澈见底, 正是度假的好时候。
程末正懒懒的靠躺在长椅上,她戴着一副镜框很大的黑色墨镜,穿着一件吊带短裙, 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裙摆刚到膝盖上,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脚踝的形状美的精致,脚趾微微蜷缩着。
遮阳蓬在高大的椰树下,也不热,风吹过时反而让人觉得清凉。
她微眯着眼, 似是要睡着了。
楚错扔了瓶防晒给她:“别依仗着自己白就不擦防晒, 赶紧的。”
程末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着海面上盘旋的海鸥:“好日子都要到头了,还说什么防晒不防晒。我爸刚发来短信,给我订的明天的机票。”
楚错穿着一件墨绿色碎花长裙,肌肤雪白,骨骼纤细,她将防晒的空瓶往边上一扔,满不在乎的说:“你心态太差。我就不一样了,就算明天世界末日, 我也要做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程末惊讶的看着她扔掉的空瓶,这度假还没几天,这是第三瓶了:“你是不是在喝?”
楚错剐她一眼:“女人不精致,怎么会有男人上钩呢。说起男人,小末,你和贺辞……联系了没?”
程末似是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没有啊。”
楚错感叹一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心狠。我还以为,你会离不开贺辞呢。”
程末失笑,反问她:“那日后,你会不会离不开哪个男人呢?”
楚错答的干脆爽快:“不会。靓仔千千万,不好咱就换。可问题是……”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程末却懂了她的意思——贺辞并不能算是不好的。
她脸上浮现些许怅然神色,转瞬即逝,等回过神来,她笑的不在意:“我没拉黑他。他也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了。”
楚错一时之间觉得有点意思:“那他这是收了你的钱,觉得就此两清挺好呢?”
这个问题不那么好回答,程末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椰汁,才慢悠悠的说:“不清楚,也许吧。”
她明明还是带着笑的,可那笑意从不曾抵达眼底。
在椰树下看着远方的时候,她偶尔会出神,侧影清净秀美,从额头到鼻梁,再到脖颈,蜿蜒成一道柔软的弧度。
楚错心头微动,知道她没有所说的那么洒脱。
多年好友,她再了解程末不过,她看起来开朗活泼,偶尔有点小脾气,可心底却有座紧闭的孤城。
时光荏苒,青苔悠悠。
那座城从未对任何人打开,只有阳光和风能照进来。
楚错不喜欢劝人,看她无意这个话题,便拍一拍手:“去冲浪吧,在这里待着多无聊。回了国,一时半会,你是享受不到这种温暖舒适的海岛气候了。”
远处海鸥盘旋,浪花晶莹,程末珍惜这份惬意,莞尔说好。
她的飞机航班很早,早上起来时天际晨曦初现,等她收拾好行李箱,悄悄出门,才看见一轮白日从海边初升。
她起床后将手机卡取下,剪成两半,扔了,要回国了,以后也用不到了。
她开门,楚错却等在门外,笑的风情万种:“怎么了,都不给我个告别的机会啊?”
程末认命般的叹了口气:“你别来送我。”
她一向不喜欢流露自己的感情,尤其在离别时,只要一有人来送,她就忍不住想哭,久而久之,她已经不再让别人送她走了。
楚错不答应:“反正过一段时间,我也就回去了。别跟我摆一副欠了你钱的臭脸,背后又偷偷擦眼泪。”
程末气急,一点伤感的情绪烟消云散:“…谁擦眼泪?我看是你偷偷擦眼泪吧!”
楚错咯咯一笑,上前一步,抢先帮她提着行李箱:“走吧,我送你到机场。”
程末说了声好,楚错和她成为朋友,也很早了,早在她初至异国时,那时她还是个温柔内敛,受了委屈只会偷偷哭的小姑娘。
机场里人来人往,拿登机牌,办理托运,过安检,准备登机。
最后,机场的广播响起,提醒乘客登机时,程末用力抱了下楚错,像是在跟所有眷恋不舍的人和事告别。
程末转身,准备登机,楚错想起什么,忽然一步拦住她:“陈凡说,贺辞走了。”
程末闻言一怔:“去哪里了?”
楚错眉心微锁:“不知道。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好像都没跟陈凡打招呼。陈凡还问我知不知道。”
程末释然般的一笑,眼神清明干净:“那也挺好的。”
一段意外开始的关系,适合悄无声息的告别。
她不再留恋,挥了挥手,离开这片堪称是她第二故乡的土地。
过了许久,晴空上一道白色的飞机线蔓延而过,延伸到遥远的大洋彼岸。
……
与此同时,陈凡终于打通贺辞的电话,他气的要死:“贺辞你怎么不死了算了!这么大的人,无声无息玩什么失踪!”
贺辞的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疲惫:“怎么了?”
陈凡气的要骂娘:“怎么了,你他妈还有胆子说怎么了!你说说,你失联几天了?”
贺辞有一会没说话,在陈凡彻底暴走之前,他的声音淡淡响起:“我给你留过纸条。”
陈凡冷笑一声:“去他妈的纸条,你给老子说清楚,在玩什么游戏呢?好玩吗!”
贺辞低低一笑:“我从不玩游戏。”
“那你笑个屁!”
贺辞轻轻说了句:“是啊。我在笑什么呢。”
大概是笑他自己像个笑话吧,从最一开始,她接近他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她或许不是那么纯粹的喜欢他。
两个单身的成年男女,相逢于酒吧,又是深夜,一场露水情缘再好不过,可绝对不适合谈情说爱。
那件事其实早有征兆,她待他好,就想给他花钱,请他吃昂贵的餐厅,坚持要给他买手表,包下整个游乐场——像极了富家公子追求女孩的套路。
那天后来……他在房间里独自做到半夜,又去她房间看了看,只见床底下滚落一只全新的香薰,上面写着几句英语,不干不净的词汇。
他当时心头只剩的最后一丝火种,也如同被泼了冷水,瞬间熄灭,只剩自嘲的笑。
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动摇他的坚持,都像是一场笑话,无声落幕。
陈凡气性过去,终于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喂,贺辞,你还在听吗?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贺辞微顿,整理好情绪,慢条斯理的回:“我能遇上什么事?”
陈凡哦了一声:“看把你嘚瑟的,从小到大,家人爱着,老师捧着,朋友让着,可把你这性格纵容的狂妄无边了,瞧你那语气!”
贺辞淡淡笑:“前几天出去度了个假,海岛上面,信号时好时坏的,就没跟你联系。”
陈凡啧啧:“你可真知道享受啊,连你的小美人都没带上。”
贺辞冷声打断他:“不是我的。”
陈凡愣了愣:“她怎么不……”
他说到一半,陡然停了,这不是和她掰了吧?
“还有事吗,没事先挂了,我在等车。”
陈凡暗自腹诽,都是借口,却也不再说了:“您老人家,三十多岁了,可别瞎折腾了,安稳点吧。”
贺辞没应,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他穿着白衬衫,左手随意的插在西裤口袋里,右手拿着包,正站在公交站台边,等着去机场的那一趟车。
日光正暖,阳光透着树影,斜斜的落到他身上,白衬衫上一半阴影一半日光,他身形如修竹,神色安静平和。
他刚才虽然挂了电话,可陈凡的话,他还是听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
他打开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某行,按了拨打。
一两秒后,电话里传来用户正忙的冰冷声音。
他唇角微微抿起,似是毫不意外,将手机往包里一装,抬头四顾,看见一道洁白的飞机线横贯天际,看不到尽头。
他伸手,将身上落下的半片叶子拂下,似是也拂下身上落下的半寸日光,上了车。
到机场前,他接到祁扬的电话。
祁扬暴躁的要死:“贺辞,你这个混蛋!”
前几天,陈凡和他都给贺辞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这才刚接到陈凡电话,他脾气躁的很,非要打电话来骂一句。
贺辞的声音不急不慢,淡然从容的问:“我怎么了?”
祁扬咬牙切齿:“什么怎么了!就嘴硬吧,你都心虚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贺辞抿唇,淡淡笑了,声音里也是笑意:“抱歉。”
祁扬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你说什么?”
贺辞敛笑:“没什么。”
祁扬疑惑的很,也懒得问了,他现在心里只记挂着一件事:“你还回不回来?”
贺辞正在换登机牌,声音平静:“为什么这么问?”
祁扬哼了一声:“你回来,我就跟那破公司签合同了。原本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是陈凡好像说,你和那小丫头片子掰了,掰了也就掰了,但是你现在给我句准话,回不回?”
贺辞声音平静,不见一丝波澜:“回。”
祁扬深吸一口气:“你行啊你,这么痴情吗?”
贺辞低头,薄薄的嘴唇抿出一点好看的弧度:“是吗。”
祁扬颇不认同:“我说,大老爷们,可别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多没意思,是吧!大度一点,世界上好女人那么多呢,过去的一切就过去了。”
贺辞微挑了挑眉:“那你呢,这么多年过去,和纪琇年分分合合多少回了?”
祁扬被他一句话戳到心窝子里,一言不合挂了电话。
他了解祁扬,也知他软肋与逆鳞。
方才祁扬空口说大道理,只能刺他一下,叫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大度的一笑了之。
过去的都过去了吗?
——不,过去的还未曾开始,谈何结束。
贺辞将手机关机,装进包里,准备登机。
他低头,耐心排队,大理石地面光洁干净,清楚的倒映出他的面庞,深邃的眉,高挺的鼻,容貌清隽无匹,可冷清淡漠却如潮水,以他为圆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
数个小时的飞行,航班抵达机场。
长途飞行之后,程末有些疲惫,下了飞机后先去补了个妆,换了套衣服,才拖着箱子,走出机场。
她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激动的在叫她的名字,她按住箱子,站定,看见王叔举着牌子,一直在朝她挥手。
王叔是家里的管家,跟了程震声一辈子,心里把她当孙女疼,一见到她,兴奋的两眼通红:“小姐回来了,可终于回来了。”
程末心头微软,甜甜的叫了一声王叔,目光往后落,笑意不减:“爸,您怎么也来了啊。”
程震声多年不见女儿,平时里忙于事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愧,他不敢见她。
可程末笑意盈盈,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接过围巾,近似撒娇般的说:“哎呀,可把我冷死了,回来之前在度假,温差也太大了。”
她将围巾围了一圈又一圈,半大的小脸几乎都埋进围巾里,鼻尖冻的有点发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走吧,回家回家,我困死了。”
程震声心头惊喜,等她系好围巾,想她再像以前那样,亲近的挽着他手臂,叫他一声爸爸。
可程末系好围巾,从王叔手里接过行李箱,走在了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说:“哎呀,想快点回家,吴妈肯定做了好多好吃的在等我!”
程震声的脸色沉了沉,可一想到女儿多年在外没人照料,连吃顿家常饭也是奢侈,长舒了一口气,也释然了。
加长的黑色轿车停在机场外,王叔开车,热情的把箱子放到了后备箱,程末坐在后排。
从机场回家还挺远,程末半闭着眼,有点困。
程震声拍了拍她脑袋:“困了?”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厚,掌心热度正好。
程末不经意的侧过头:“嗯。”
她靠在车窗上,阖着眼眸,程震声的手僵在半空,数秒后,他才尴尬的收回手。
他心里各种滋味交缠,十分复杂。
小末走的时候才那么点大,十四五岁,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角绣着精致的花边,她抱着一只蓝色眼眸的白猫,瘦且娉婷。
可一眨眼,十年过去,她长成了个大姑娘,眉眼间还是以前的模样,可身段已然长开,她披着头发,静静睡着的样子,像恬静美好的睡美人。
就是……就是有些陌生了。
程震声转过头,一片怅然。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车速慢慢减缓,这是在上山路了。
程家在市郊的山上,独栋的白色别墅,中西结合的设计,门窗多是古典的哥特式设计,绘着浪漫优美的白色图案。
程末“恰好”醒来,揉了揉眼角:“呀,到家啦。”
程震声笑了:“平日里不回家,现在倒知道开心了。对了……”
车刚过铁门,还没停下,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你和贺家的小公子,要不要安排个时候见一见?”
程末一听到这个贺字,就眼角一跳:“比我还小的那个?”
程震声不满:“别一天到晚说人家比你小,不就小一岁?你们之前也见过的,他很不错。”
程末笑意不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状似不经意的问:“这是我的相亲对象?才一回国,就安排上了?”
“什么叫才一回国!上次,我都跟你打了招呼,说他也出国了,人家约你,你不见。现在你回来了,总得见一面!”
他说完还觉不够,态度强硬的加上一句:“这是两家大人都决定好的事情,只要你还是我的女儿,就给爸爸听话点。”
程末垂着眸子,长长的眼睫掩住情绪,一副淡然的语气:“不就是联姻。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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