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话接不得。

    沈长安自袖中掏出八枚纹钱,塞给赵婆道:“赵婆,你且拿去买块怡糖吃,讨个喜气。”

    “诶。”赵婆眯着眼接过,继续穿针引线。

    怀中小狸奴昏昏欲睡,轻微颤着身子,发出细小呼噜声,左右事情办妥,不需再留着耽误人办事。

    沈长安拜过别,正欲离开,还未走到院门,就听赵婆大声道:“三妞,我忘了说,这崽断奶不久,你喂粥就是。”

    “好。”

    她点头,一手搂着狸奴,一手将锄头抗在肩上。本打算去菜地里翻翻土除草,如今也不大想动了,一日困倦劳累彻底袭上身,叫人忍不住想懒惰片刻。

    原本还算安静的小胖狸奴,似自睡梦中觉察离家愈远,迷糊睁开眼,终于躁动叫出了声,娇娇嫩嫩的,分外可怜。

    四只胖短爪子撩动着,意图自怀中逃脱,沈长安低头看了眼,就见那白色右爪上,爬过一只黑肥硕大的跳蚤。

    她眉头猛然一跳,想起寻常家狗狸奴身上,多长有跳蚤虱子。许是少时记忆作祟,沈长安对于这类小虫,极度排斥不喜,故而抱着小东西的左手都僵硬了两分。脚下步子因此迈的愈发快,隐隐觉着,身子都瘙痒不已。

    顾家院子门敞开着,院内并未有闲谈之声,沈长安才踏进门,小黑不知就从哪蹦哒而出,吠了两声绕着她摇尾转圈。

    怀里小狸奴却并未被吓着,一路走来它早被颠的昏沉不已,长黑的尾轻缓一扫,又不动了。

    沈长安将锄头靠在檐下墙角,怕抱去堂室,狸奴未抓跳蚤让顾如珩惹了遭罪,又怕小黑欺负小东西,索性并着腿,将它放置腿上好生憩睡,燃火烧水。

    左右到时再换衣裳就是。

    掐着日子,今日顾如珩该洗沐了,便抱着狸奴往堂室走。她本欲进门,低头瞧见自己满腿泥土,身上微有发酸之味,便猛的止步于门外,脚趾摩擦了番,轻声询问道:“如珩,你要不要先洗沐。”

    屋内传来书页翻动声,伴之顾如珩清冽嗓音:“好。”

    顾如珩看书,少有兴起,然则兴起便耽于字里行间,细嚼字字韵味,故而待到沈长安将热水来回提好放满桶,仍旧不为所动。

    沈长安等了半刻,不见她自屋内而出,只好又唤了声:“如珩,水备好了,你若是有闲当不若先去洗,凉了不大好。”

    似被拉扯回来,顾如珩放下手中书籍,推着轮椅走出堂室。

    眉眼晕染上两分歉意,微仰头看着她道:“是我耽误了。”

    余光扫见她双脚布满略干淤泥,知沈长安在意这些,也不去瞧。

    沈长安将自个待会儿用的水盛好,抱着小狸奴施展不开,便将小黑重新套上,把狸奴放在灶前暖和的火绒堆中。

    小东西蜷缩成一团,睡得愈发舒服。

    早晨赶集,沈长安买了不少物什,她念想着不好让顾如珩一直吃干货,毕竟如何都没生物新鲜,就思忖不若托常赶集的村中之人带回来。

    可多数村民依旧是避讳埋汰她,况一来怕所托之人置办不好,二来其怕贪了顾家钱两,于是便不了了之。

    暗叹一声,沈长安自橱柜中取出东西,利落处置起来。

    屋外细风自木窗溢入灶房,裹挟热意而去,待沈长安收拾好鹌鹑鲜肉,锅中已烧得正热。她将葱蒜用油煸香,倒入切好的鹌鹑炒到外皮泛黄,便有肉香缱绻袭来,再捞上暂时放置于一侧,将多余的血水沥出。

    先前晒干的潭笋已泡发,她把于镇中买的甜酱、胡椒、茴香少许,加一碗黄酒,与笋下锅煮熟,将鹌鹑脯片同潭笋片汆水捞出。

    舀净水空锅加入一勺乳白羊油,添进香油、黄酒、胡椒、糖少许。这些香料,换沈长安先前,是定然舍不得亦用不起的,不过村里办宴席时,帮衬着能看上一眼做法。

    她见锅中汤汁泛起小泡,色泽香味俱佳,又简单擦干手,举起吹筒往灶中大口吹气,看火势腾腾燃起,才把笋片与鹌鹑倒进去,三翻出锅,盛好在瓷碟里,撒上青绿葱花,一道笋焙鹑子就算做罢。

    这菜味香的狠,窝在灶前的小狸奴迷糊着醒来,许是饿极,口中不时要叫上两声。因周遭气味万分陌生,并不到处跑,瑟缩于火绒内。

    沈长安心生怜意,只现下手头事情多,也腾不出闲当去哄这小东西。

    待她把另一道酒蒸石首做好,顾如珩已洗沐出来,青丝披散于身后,披着件葱白色不制衿。

    不似寻常窄袖不制衿,顾如珩万分喜爱宽袖,并未有衿纽,两襟敞开,内里只穿了件上纹金丝兰草的抹胸,下着白色襦裙,露出修长雪白脖颈,与那沾着略微湿气的美人骨。

    清和雅致,万般闲适。

    天色已昏沉,虽天际仍有余光,被南山层层林叶滤过,却也余下不多,颇为黯淡。

    她将堂室中烛火点燃,便推着轮椅打算把午间晾晒的饿药点点收拾起来,夜里仍有寒露,草药浸透了易发霉。

    灶房里沈长安将菜温好,几日下来,也知晓顾如珩性子,定不肯一人先食,只有早些洗好,与她一道吃。才提着溢满的木桶从灶房出来,就见顾如珩于庭院内收敛草药,急忙停下,大步走去接替活计。

    “你才洗沐完,怎么又来收拾这些。”沈长安利落将竹匾来回搬运进屋。

    洗沐完,周身爽快,若是沾了汗,就不值当了。

    顾如珩无奈浅笑,低头举袖掩去上扬唇角,低声道:“我如何有那般衿贵,你快去洗沐,水凉了。”

    闻言,沈长安这才提着木桶,于后院澡间去。

    庭院内,梨花夭夭,顾如珩微阖上眼,静心听细风略过林间之声,颇为惬意,嘴角衔着似有似无的笑。

    披散于身后的青丝晾的水意已去,她正欲用锦带拢起,就听闻自灶房内传来一阵,小小又娇软的叫声。

    小黑吠的起劲,妄图挣脱桎梏往内扑去,顾如珩思及下午沈长安所言,料想应当乃捉的狸奴,推着轮椅慢悠走向灶房。

    她才行至灶房门口,一团黑乎略带白的小东西亦颤颤悠悠往门口来,一大一小,相隔不过五尺,互相睁着湿漉好看的眼,各自打量。

    地上小狸奴,轻微颤着身,仰头嫩嫩叫唤:“喵。”

    它迈着胖乎短腿,似一团打着滚的絮球,就要往顾如珩走来。这狸奴奇也怪哉,丝毫不惮小黑与生人,蹭着顾如珩裙摆,央她抱抱。

    沈长安走时,忘了狸奴尚且窝于灶前,故而小东西四处乱晃,惹了不少灰霾。顾如珩月白裙摆被蹭的愈发黑,她思忖沈长安该是洗沐的差不多,并不抱它,仔细退到堂室,取过一块布料,回到灶房门口俯身将狸奴裹好抱起。

    怀中狸奴软软叫唤,顾如珩单手推着轮椅到澡间外不远廊下,候了半刻,就见沈长安一手举巾子擦发,一手推门而出。

    檐下之人,怀中抱着一团棉布,半袭墨黑青丝垂于前胸,白皙锁骨半遮半掩,宽大袍袖迎风微动,眉目似画中谪仙,难道分明的飘逸出尘。

    沈长安心间一跳,滑过眼,复平静道:“怎么不去房中待着。”

    “这狸奴,怕是得洗洗。”怀中小东西,扒着棉布钻出头颅,朝向沈长安。

    顾如珩落声后,愈发躁动。

    沈长安才赶忙将它接过去,言语中带了两分急切:“你快瞧瞧身上沾了跳蚤没,这狸奴还不曾给它洗澡逮过跳蚤,若是惹上了,还得再去洗沐换套衣裳,不然要被咬惨。”

    顾如珩眨眨眼,乖巧低下头,左右撩看番,并不见有甚么异物:“该是没惹上。”

    她这么一番动作,不制衿敞得愈发开,愈发撩人,沈长安咬着下唇,脖颈耳稍发烫,转过身就要往澡间走。

    却也不忘道:“夜里寒气大,你快些进去,我去给这狸奴洗洗。”

    顾家小院四开二进,房屋居室多,顾宁为男子,独用一间澡间,沈长安随顾如珩一道用后院东处的。

    她并不曾用浴桶,故而单独提的木桶盛水洗沐,现下剩了些,也够狸奴用。

    沈长安取过矮脚小凳,撩起衣摆坐下,将木桶拉到跟前,把狸奴好生放了进去。狸奴天性怕水,本算安静的小东西双足一沾水,就叫唤着欲逃离此处。

    丝毫不见原先宠辱不惊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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