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野哪儿去了，越狱的火鹤解决没，咋还失联了你？”
电话那头传来孙景的声音。
“遇到点事，你帮我拉小朱队来市中心医院住院部背后那颗枯的丹桂树边瞧瞧，把附近的土挖一挖，我面前还有其他棘手的东西要处理下。”
“你当山贼王呢，挖什么宝贝？”
“尸体之类的吧。”
正贫嘴的孙景也沉默下来，“好，我给露晞打电话，你自己呢？”
“有人在这里搞了个贼牛批的东西，甚至还影响了周围的灵体，我去会会。”
齐道非挂掉电话，凝望那栋突兀的白房子，寂静得像一座墓碑。
房子前的方规尘似乎是意识到了来源，曾经母亲讲述自己于人间界的生活时，便是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倒映出来，无论是房屋家具物品皆是栩栩如生，和现在的感觉极相似。
使用的就是她的那套青黑釉的兔毫盏，一套四枚，名曰“出梦”。
虽然能找到周日午茶会急需的东西他很高兴，但竟然有人用茶碗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直接被玄牝门没收……
“估计是有人在附近使用了某种灵器，将自己的潜意识折射出来，同时影响了方圆所有灵体，”齐道非走到方规尘身边，手上握着他那把古兵唐刀：“好在普通人看不见，我进去处理一下，你先回家吧。”
要是金光闪闪进去这么一折腾，那他的茶碗可能连碎片渣都剩不下了。
方规尘抬头摆了个特委屈的眼神，把齐道非逼退一步，心想怎么了，必须要他送回家？
“要不你，就在这等会，我速战速决，再送你。”
他握紧唐刀，金色的灵气缠上刀鞘，强势地向周遭释放压迫感。
“不，不要速战速决，你小心……”
“别弄坏东西”还没说出来，一道金色弧光唰地斩开白房子的门，撕开一条深不见底的开口，齐道非迅速钻进去没了影。
“……”方规尘愈发担心起他的茶碗，于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
随着环顾的视线，方规尘眼中出现了满教室的课桌椅，写满公式没来得及擦掉的黑板，缓缓转动的吊扇，漆黑一片的窗外。
“Tag, you're it, tag, tag, you're it……Can anybody hear me I'm hidden under ground……”
手机铃的歌曲突然响起，教室里的气温一下子就冷下来，方规尘四下扫了几眼，穿过几排课桌了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弯腰在抽屉里摸出一个手机，背面贴着卡通荧光膜，挂着只毛绒小球。
来电显示：潘老师
他按下接听键，机内的声音就像广播般在教室的上空回荡。
“苏岳丽，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
电话挂掉后，消防警铃尖厉地划开寂静的空间，除了方规尘所站之处，教室的座位陡然坐满，穿着校服的学生木偶般挺着胸膛，冰冷的铁链将他们每个人都拴在课桌上。
方规尘继续把手伸进了课桌抽屉，拿出了一张笔记上撕下的纸，那是一幅用蓝黑红三色水性笔画的简笔画，画上的线条简单密集，但内容就有些诡异了。
教室正中坐着的长发女学生，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浑身鲜红没有五官只是伸着黑色舌头的人形怪物，怪物正握着铁钩勾起女孩锁骨上的皮。
纸下写着一句话：“不要吃蛋糕。”
使用茶盏的人用潜意识构筑出这个世界，是想告诉他什么？
方规尘动身往教室前门走，停在饮水机边研究座位表和课程表。
“潘海云，物理老师。”
老师他倒是知道，物理是什么？
推开教室前门，眼前竟是一片明亮旖旎的光景，手臂长的金鱼们摇曳着纱幔般的尾巴，缓缓从他的面前游过，条条绵延至走廊深处。
本以为找路就得好一会，现在大概是不用了，方规尘便跟着金鱼们漫步在长长走廊上。经过的每个教室内都坐满了学生，全然融入灰暗的背景中。
这时消防警铃再次响起，教室内瞬间泛起鲜红的光，脚下的地板被升气流层层掀起，学生们亦尖叫着飞起，最后被拴在课桌上的铁链拉住，头朝下悬浮在半空中，像一堆摇曳的人形气球。
方规尘身边的金鱼开始脱鳞，腐烂，散发出阵阵腥臭。
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地由远及近，巨大的影子渐渐拉长。
火焰，从他背后的走廊尽头喷射而出，像是某种净化的仪式。
冰凉的手，牵住方规尘的手。
他转头，穿着白裙的少女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食指竖在嘴边：“嘘，跟我来。”
“苏岳丽？”方规尘下意识唤出这个名字，而对方却沉默不语。
白裙少女牵着他跑过已经化为白骨的金鱼，最后停在名为“物理组办公室”的房门口，而这里也用铁链栓了三个“人”，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圈圈和叉叉的血痕，手脚已经消失不见，仅靠着胳膊和腿在地上爬行，嘴里还咬着一张纸。
方规尘走近时，他们纷纷露出求助的眼神，嘴里呜咽着挣扎，却被铁链困在原地。
蹲下身子用手安抚他们，顺便扯下一张纸，展开来看，上面写着“S市第九十七中初二期中考试”字样。
此时白裙少女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溜了进去，跑到某个办公桌前，打开桌上“纯雪天使”的白色纸盒，拿出一块草莓奶油蛋糕往嘴边放。
「不要吃蛋糕。」纸条上这样写着。
“不要吃！”方规尘伸手拍下蛋糕。
灯火骤灭，等到亮起时，二人的背后突然出现了浑身鲜红吐出黑色舌头怪物。
怪物缓缓扬起手中的铁钩。
灯火再次熄灭。
亮起。
白裙少女已经不见，只在她先前站的地面留下拖行的长长血痕。
方规尘眉头皱起，无论是谁创造出这个世界，此人的意识都已经混乱不堪，进而导致这里乱象丛生，甚至出现了如此邪恶的怪物。
他追着拖曳的血痕进入了另一个房间，这里全是巨大的铁笼，笼子里关着的全是穿着不一形态各异的孤魂野鬼，它们疯狂无一不是用头撞着栅栏或者墙壁，口里低声念着：“我没说谎，我没说谎……”
藕粉针织衫在众鬼里真算得上颜值出众，所以方规尘一眼就在角落里看见她，于是徒手扒开铁栅栏，将她从里面拎了出来。
“呜呜呜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说谎……”
不愧是怨气比较强的厉鬼，同样的台词都比其他鬼演绎得声情并茂。
方规尘喊了她半晌都喊不醒，于是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大福贵超市全场三折了~~”
“真的？！还愣着干啥咱们快走呀，冲鸭！”
“骗你的，大福贵超市都被烧了嘛。”他笑着说。
清醒过来的针织衫直接哭晕在他的腿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倾诉着“大人终于来救我了”之类的。
“走吧，我还在追那个怪物。”
“那个好可怕，嘤~”
地上拖曳的血痕尚未消失，方规尘带着针织衫穿过最后一道门，映入眼帘的是迎风飘荡的粉色幕帘。
他撩起幕帘，五指不禁搓揉起来，又眯起眼轻嗅。
“不是布，是皮。”
穿过一层又一层这样的皮帘，终于在房间正中的大床上看到了白裙少女。
她腹部以下已经被血染红，但她却毫不在意，而是盯着面前的电视机看。
屏幕内正播放着一个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拿着一盒“纯雪天使”的奶油蛋糕，微笑着说：“每次听到你的呼吸我都会特别高兴，永远跟老师在一起好不好？”
虽然镜头略有挣扎，但却渐渐模糊，最后落在了半块草莓奶油蛋糕上。
针织衫浑身颤抖，她应该是明白了什么，便不敢继续再看，只有方规尘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后面的全过程，中年男子口中说的高兴？根本没有。
只有比面对死亡更甚的痛苦与绝望。
吐着黑色舌头的人形怪物突然出现，举着钩子朝他的左眼剐去，却停在了离瞳孔寸许的地方。
方规尘挑起眉毛，眼角下两颗并排的泪痣，艳醴妖惑。
“无论创造你的人多么畏惧你，让你在这个世界里多么强悍，你也不过是我一盏茶碗的造物，滚。”
怪物握钩的手臂瞬间像麻花一样扭动，在咔嚓咔嚓的声音中断成一节节，最终如烂布条垂下。
无视它凄厉的惨叫，方规尘一巴掌拍碎电视机，走到白裙少女面前说，“为什么在你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你还任他胡作非为，还在被他伤害？”
少女含着泪水，缓缓向着另一个方向举起手。
金色的灵气划开层层的皮帘，开辟出一条通道，熟悉的声音大喊：“全部趴下！”
火焰，紧跟而来。
穿着消防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巨人，正用四条手臂举着喷火器，四处焚烧。
周遭的污秽之物逃窜不及，都在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方规尘刚拉着少女与针织衫趴下，一道火龙恰好呼啸而来，狠狠燎烧在无面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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