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让人心寒了。
他们竟然联合起来留我一个人被虫子咬。
我师兄一大清早就起来做了一大锅红豆甜粥,害我吃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责问他什么,问了显得我小气。
我吃完甜粥,痛定思痛,觉得此时不正面跟岑师兄说清楚,下次他还会跟他们一起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我放下碗,拉住了我师兄的衣袖,说:“师兄,用真气护体挡虫的方法,你是不是也知道?”
岑师兄微微一怔,道:“什么?”
我说:“就是你们装作不知道放我一个人被虫子咬这件事。”
岑师兄说:“现在吗?”
我想他根本就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然后我师兄又把我举了起来,自从我跟他提过举高高之后,他就迷恋上了这个把我当腌肉干挂起来的动作。我不懂其中的趣味在哪,但我师兄乐在其中,好像把这件事当成一天之中的难得的娱乐活动,我就没说什么了,他开心就好。
岑师兄轻轻地在半空颠了我两下后,揉了揉我的发顶,说:“今天师兄有事,就不教你练琴了,你在屋中好好念医书。”
我说:“师兄,我快十六了。你不该用这种对孩子的方式对我。”
岑师兄说:“这样啊……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我师兄转移话题转移的这么快?他刚才明明就是装聋!
我忍下气,不好揪着旧账不放,回道:“我从不记自己的生辰。”
我娘不愿给我过生日,她那时觉得我每长一岁,被府中其他少爷打死的可能性就多一分。我没有什么正当名分,但好歹是我爹的亲生儿子,要是能好好活下去最后还是能给我娘争到一点家产的。多肯定不多,能保证她后半生安稳度过就是。
在其他少爷小姐眼里我自然就成了那根扎在心窝窝的刺,为了止住疼痛,必须尽早把刺□□。
她从不为我身量拔高欣喜,她抚摸我五官渐渐长开的脸时,常常带着一种悲伤而沉痛的温柔。
我不怕被打,也无所谓过不过生辰,我毕竟不是真的孩子,这样孤单和寂寞略过我心上,也只是一阵淡淡的痒意。离开那府邸后我唯一挂念的就是我娘……我名义上的爹不爱她,她没了我以后,要何去何从呢?
我师父对我很好,但他这种人又哪会有心思去问我的生辰呢?他连自己的生辰是何日都记不住。
最多也就是煮碗咬不断的长寿面,在大年三十硬逼着我一口气吃下去。
岑玉笑了笑,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说:“也是,世上有许多人都不过生辰。”他句末一滞,又道:“我记得你来药王谷那日是五月十五,天上月亮正圆的时候。你要不要把这一日当作是生辰?往后也好算自己的年岁。”
我心里热了热,嘴上却是说:“生辰不过一个日期罢了,没有什么好记的。”
“这当然要记。”晓知白在旁噼里啪啦地收起碗筷,插嘴道,“那些拉帮结派的大侠,都喜欢在各自的生辰是送礼物,这是增长感情的最好时机啊。”
无道弟弟烧完水回来,也说:“是这样的。我阿姐也会给我过生辰。”
……是吗,忽然觉得自己不过生辰好像与时代脱轨的样子。
于是我说:“那先把你们的生辰告诉我吧,我好先准备礼物。”
岑师兄在九月十二,晓知白是七月初一,季无道的在腊月的末尾,先轮到过生辰的还是我。
我还是有些疑心他们在唬我,之前他们还一起跟我说用大蒜泡脚有利于解决失眠问题……我觉得一群糙汉互送礼物还围在一起唱生日歌的场面真的很不真实,不过也可能是这里的江湖氛围与我想象的不同。
晓知白看出我还是不信,当即又道:“这种事有什么好说假的?你看他们正道邪教十天约一次架,打又打不死人,就是个无聊时的帮派交流活动。进帮派的又大多找不到姑娘成亲,只好借着过生辰的名义摆宴席收礼物。”
我说:“……听起来这些帮派里的侠士过的不是很好。”
过生日竟然是因为找不到媳妇啊。
晓知白说:“可不是嘛。有人一年之内还过两三次生辰。”
我:“……”
这是对找对象这件事多没信心啊?还是单纯想收个礼物而已??
不论如何,听他这么一讲,我对这件事也没那么抗拒了。也是,人生在世,能有几个生辰是好好对待的呢。
午后独自跪坐在竹席上摸他们扎出来的医书时,我忍不住开始想几个月后他们会送我什么东西,这是我来这里要过的第一个生辰,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好容易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了,哪至于为这种事向往成这样。
可那几句话就跟燕雀似的,在心头跳来跳去,惹得我全身一阵酥酥的麻意。
我放下医书,双手按在地上,合上眼,心中暗暗对我多年未见的娘说:如今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活在世上不会再是谁的累赘,也不会受谁欺负了。您如今过的如何?若我三年后出山能遇见您,一定会让您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日子……
默念到此处,我鼻头一酸,觉得自己的许诺实在是虚无缥缈。我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她真的能安安稳稳地活到我去找她的时候吗?
眼泪还没酝酿好,房门就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是练剑回来的季无道。
他腿伤差不多好了,近日来每天都会去林中砍竹子练手。我没想到他回的这么快,情绪都没能收回去。
季无道见我转头,推门的动作就停住了。
很久以后他才小声问我:“你是不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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