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榕宸没有收手，微抬眼，黑眸凝视宁雨。
宁雨不知道霍榕宸要什么，索性把口袋里全部的糖摸出来放到霍榕宸手上，“厨师阿姨给的。”
霍榕宸眼尾上扬，收手把糖装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转身迈开长腿缓缓下楼。在一楼的医生往这边看了眼，快步上楼扶住了霍榕宸，霍榕宸回头看过宁雨，面无表情的走了下去。
宁雨：“……”
原来是要人扶！
这暗示谁看的懂！
宁雨埋头跟在最后面出门，天已经暗了下来，阴沉沉压在头顶。霍家父母一辆车，先开了出去，宁雨转头就听到司机的声音，“太太。”
宁雨猛地抬头，司机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微俯身，非常恭敬。宁雨先看到车里的霍榕宸，他是冷漠靠坐，大衣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的衬衣领口，膝盖上放着毛毯。灯影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渡上了一层冷光。
宁雨抿了下嘴唇，上车，司机把车门关上。
车厢虽然不算狭小，但和霍榕宸独处还是有些逼仄。宁雨攥紧手，转头看窗户外面。
“紧张？”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宁雨转头对上霍榕宸沉黑的眼，他捂着嘴咳嗽，前排副驾驶上的医生把水杯递给霍榕宸，霍榕宸接过喝了一口。淡淡目光重新落到宁雨身上，道。“嗯？”
宁雨后颈发凉，他有些怕霍榕宸，摇头，“没有。”
霍榕宸把水还给医生，重新靠回去，“要坐两个小时的车，你随意就好。”
宁雨点头。
霍榕宸合上眼，似乎沉睡。
车缓缓开出了别墅区，上了主车道。城市的除夕夜虽然没有鞭炮，可灯光也足够热闹。车行之处，灯火辉煌。宁雨一开始还绷着，经过市中心的灯光秀场，宁雨就把目光全落到了窗外的繁华上。
他到B市就住进了霍家，没有出来过。汽车隔音效果很好，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单从那些灯光中判断外面的热闹。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寂静的车厢格外突兀。
宁雨连忙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关掉声音按键，转头看霍榕宸，霍榕宸依旧在睡觉。他低头接通，拿手捂着低声说，“黄老师。”
“吃饺子了吗？”
“吃了。”宁雨忍不住嘴角上扬，“除夕快乐。”
“你也快乐，我把钱给人家转回去了，你让人收着。”黄老师说，“我的工资够花了。”
宁雨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嗯了一声。
“不打扰你了。”黄老师说，“好好学习，B市那边课程跟我们不一样，你要更加努力才能跟上进度。”
“好。”
然后电话就□□脆利落的挂断，通话时长五十九秒，只用收一分钟的费用。宁雨在心里叹口气，把手机装回口袋，车已经行过了最热闹的阶段，窗外只余路灯的萧索。前路茫然，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车开了两个小时，进山，进了山间寺庙。
车停下来，外面浓雾更重。宁雨刚去开车门，霍榕宸突然开口，嗓音冷然，“坐着。”
宁雨迅速收回手，以为自己开车的方式不对，看向霍榕宸。
“把帽子和围巾给我。”
宁雨一脸懵，前排司机把装着帽子围巾的袋子送到宁雨手边，宁雨取出来拿给霍榕宸。霍榕宸淡漠的眼抬起，道，“会戴吗？”
“啊？”
“给我戴上。”霍榕宸耐着性子教宁雨，“会吗？”
宁雨单腿跪在座位上，俯身过去给霍榕宸戴上围巾，靠近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霍榕宸的皮肤很白，鼻梁笔直高挺，这么近的距离能看到浓密漆黑的睫毛，微一动，宁雨呼吸都凝滞了。
他快速给霍榕宸系上围巾，又把帽子给他戴上，帽子是烟灰色。一直压到耳朵。宁雨的尾指毫无征兆的碰到霍榕宸的耳朵，宁雨喉结滚动腾的起身，一头撞到车顶。
捂着头闷哼一声，又坐回去说道，“还要什么？”
宁雨的脸无端端的热，很躁。
霍榕宸抬起修长手指一粒一粒扣大衣扣子，黑眸凝视宁雨，直到大衣全部扣好。司机打开车门，霍榕宸收回视线转身长腿迈出了车厢。
冷风灌了进来，宁雨连忙拉起羽绒服帽子，也遮住了自己滚烫的脸，他深吸一口气，刚刚差点窒息在车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就是很烦躁。宁雨下车，双手装进羽绒服口袋，走在最后面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大鹅。
诵经声入耳，蜡烛和香纸的气味扑面而来。宁雨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抬起头看这山上。烛火照亮了黑夜，墙上有色彩鲜艳的壁画。
宁雨没有信仰，也没有恐惧，所以对这些东西也没有特殊的情绪，走了二十分钟，一行人停了下来。
“宁雨。”
宁雨抬头看到其他人已经让开，只有霍榕宸站在高高的台阶前。霍榕宸的声音从口罩下面发出来，沉的发暗，“过来。”
宁雨不知道要做什么，左右看了看，快步上前。然后霍榕宸就握住了他的手，霍榕宸的手很凉，入手浸骨的寒。
宁雨冷的一哆嗦，刚要抽回手，霍榕宸捏了他一下。病秧子力气还挺大，捏的宁雨有些疼了，霍榕宸道，“不准动。”
宁雨转头看霍榕宸，霍榕宸迈开腿踏上了台阶，还握着宁雨的手。宁雨就没动，霍榕宸走了一步，回头俊眉紧蹙，“走。”
你刚刚不是不让人动？现在又要走？
张阿姨忍不住出声提醒宁雨，“扶着先生上台阶。”
宁雨一步跨到霍榕宸面前，扶住了霍榕宸的胳膊，忽略手上的温度。
霍榕宸紧蹙的眉毛没松，冷眸扫过张阿姨，才转头看前方。又上了一个台阶，宁雨的手很热，暖洋洋的，如果不是宁雨在这里，他是不耐烦搞这些东西。
“宁雨。”
“嗯？”宁雨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霍先生？”
宁雨身上有种干净的气息，霍榕宸很喜欢。霍榕宸的手落到宁雨的手心，指腹缓缓拂过。宁雨猛地把手抽了回去，然后回神又扶住霍榕宸。
“我是先天性心脏病。”霍榕宸的语气很沉。
霍榕宸是先天性心脏病？宁雨看向霍榕宸，霍榕宸却什么都不说了。他抬起头看向远处，寒风里，他的目光沉远。
两人用了半个小时走上台阶，宁雨看到了高林。宁雨的目光暗下去，松开霍榕宸往旁边站，他不喜欢高林。
“上香。”高林把香递给霍榕宸，看到旁边看戏的宁雨，“跟着你的丈夫。”
宁雨不为所动，霍榕宸分出一部分香给宁雨，“来。”
宁雨：“……”
宁雨拿着三根香，跟在霍榕宸身后象征性的朝四方鞠躬，然后霍榕宸拿走他手里的香，插|进香炉。
“这边请。”高林穿着僧袍，转身走向后山。
霍榕宸走了两步就咳嗽起来，这病秧子。宁雨绕过去挡住风口，扶住霍榕宸，其他人还没跟上来，霍榕宸真有个三长两短，霍家人能要他的命。
进入后院，高林说，“十二点我来接你们。”
霍榕宸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高林转身离开。
霍榕宸进了房子，宁雨打量四周，霍家人全没有跟上来，这里只有他和霍榕宸。宁雨又觉得不自在了，他扶着霍榕宸坐下，说道，“你需要什么？”
房间内有暖气，宁雨拉下羽绒服帽子和拉链。霍榕宸坐到床边就解开了大衣扣子，道，“倒杯水。”
宁雨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床头，环视四周，这里只有一张床，“我现在下山么？”
“晚上跟我睡。”霍榕宸喝了一口水，压下咳嗽。
宁雨：“……”
“啊？”
霍榕宸抬起眼皮，“今晚你住这里。”
宁雨脑袋嗡的一声，什么玩意？
霍榕宸又咳嗽，宁雨揉了揉鼻子，身体往外面冲，也不看霍榕宸，快速说道，“我去洗手间。”
宁雨在走廊里吹了一会儿冷风，冷静下来，同房是合理的，合约也有这么一条，必要时候宁雨需要配合甲方扮演夫妻，甲方是霍榕宸。
宁雨一咬牙回到房间，霍榕宸已经上床躺着了。他脱掉外套，只穿单薄的衬衣，袖扣解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腕骨。
宁雨脱掉羽绒服外套，进洗手间洗脸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没霍榕宸好看，担心个锤子？
宁雨走出去的时候床上的霍榕宸似乎睡着了，浓密纤长的睫毛盖在眼下，像一道阴影。宁雨又喝了一杯水，窝在椅子上打开了手机。高林说十二点要来叫他们，现在是九点，宁雨没必要上床睡觉。
就一床被子，霍榕宸盖着。
大少爷那么矜贵，宁雨不敢跟他抢被子。
山上信号很弱，宁雨想刷新闻，手机显示加载中，加载了十分钟没打开一张图片。
“不睡？”
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声音，宁雨吓了一跳，抬头对上霍榕宸漆黑的眼，宁雨攥着手机想说自己不困，张口就是一个哈欠。
霍榕宸道，“过来。”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他的嗓音有一些哑。
都是男人谁怕谁？宁雨默念三遍。收起手机起身过去，霍榕宸往里面躺了躺，让出个位置，“上来。”
宁雨看着床上的人，思索几秒，硬着头皮抬腿上床躺下去。他躺的这个位置被霍榕宸暖热了，空气里有很淡的香气，是霍榕宸身上的味道。他忍着耳朵滚烫，拉上被子。想往里面挪一些，脚碰到霍榕宸的小腿，宁雨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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