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是B市CA公益的项目总监，本名叫陈义，经常出现在电视上。高主任说陈总这次来罗城参加公益活动，知道了宁雨的情况，就提出了要见宁雨。
当晚陈义请罗城高中的老师们吃饭，特意带上宁雨。陈义那边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和尚。宁雨跟在高主任身后拉开椅子要坐，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个老和尚的眼，没有传统的慈眉善目，眼神使人发怵。
“你叫宁雨？”
所有人都看向宁雨，宁雨又站直，“您好。”
“过来。”
宁雨转头看高主任。
陈义笑着介绍，“这是CA公益的合伙人，高先生。”
高主任拍了下宁雨的后背，示意他过去，这是天上掉金砖的好事。
宁雨走过去，手就被和尚握住，宁雨抬头。和尚翻开宁雨的手看掌纹，道，“厚福之人。”
厚福？宁雨扯了下嘴角，就他这个苦逼命还厚福呢！
没笑出来就接触到和尚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他又把自嘲的笑憋回去了。
校长插话道，“能得到你们的资助，确实是宁雨的福气。”
高林淡淡看过校长，没有搭话，手指点了下红木桌面，给了陈义一个字，成。
高林在饭桌上并没有待多久，很快就起身离开，陈义连忙把饭局交给了助理，跟着高林出了饭店。
“大师，是不是要找的人？”
“腊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把他送到大少爷跟前。”
黑色奔驰驶来，停在面前。陈义恭敬的拉开奔驰车的车门，微弯腰伺候高林上车，道，“我会去办。”
车开出去，陈义才站直呼出一口气，点了一支烟站在寒风里看着远处暗沉的天空，阴的很重，今晚可能要下雪。
“陈总，你的衣服。”
陈义踢开脚下一块石子，接过司机递来的外套穿上，又狠狠抽了一口烟。
“这事儿真靠谱？”司机觉得挺玄乎的。
霍家大少爷出生的时候被算命瞎子批活不过三十，福厚命薄。这事儿不算什么秘密，京城霍家九代单传，霍家大少爷霍榕宸出生时候动静很大，瞎子的话自然传的也广。霍家人自然不信，可霍榕宸二十九岁这年生了重病，险些挺不过气，霍家人到处求神问道。才求来高林这个人，高林让他们来西南找一个腊月初七生在临溪的人与霍榕宸成婚。这人得是阴时苦命，才能让霍榕宸度过这个难关。
人是找到，可这十八岁的大小伙子，长的愣头愣脑。司机现在看着直发愁，霍榕宸若是能清醒过来，不得扭了他们几个的头？
“霍总这病真——”
“话多。”陈义掐灭烟扔进垃圾桶，冷眸落过来，“管不住你的嘴，你就该换工作了。”
司机闭嘴了。
陈义大步走向停车场，吩咐道，“回酒店。”
腊月二十一，距离那晚上的吃饭已经过去了两天。资助那个美丽的泡沫球似乎被寒风吹破了，了无声息的消失。
学校领导已经回家了，学校只剩下宁雨一个人。宿舍没有暖气，幸好室友走的时候把被子留给了他，宁雨蜷缩着长腿尽可能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被子里。窗外北风呼啸，撞在玻璃上发出声响。
口袋里有四十多块，昨天父亲给的。学校放假后，食堂也关门了，他不能再记账吃饭。这四十块得撑到初九开学，二十天呢。
四十块。
得去找一份工作，最起码管吃。饭店端盘子怎么样？宁雨在心里合计，时间太短，工资可能没有，但总会管饭。
宁雨艰难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套了两件秋衣穿上毛衣裤子哆嗦着出去刷牙。水池在走廊的尽头，露天的，零碎的雪花飘了进来。池底结了一层薄冰，寒风萧索。宁雨忍着疼快速漱口把水倒掉，听到楼下一声喊，“宁雨！”
宁雨探头看到保安，连忙应道，“叔叔，我在呢。”
因为冷，宁雨狠狠跺了下脚。
“有人找你。”保安说，“赶快下来。”
“好。”谁找他？宁雨纳闷，但他向来不多话。把秃毛的牙刷洗干净，飞快跑回宿舍放好，捡起床上的棉衣穿上。
雪越下越大，有了铺天盖地之势，沸沸扬扬洒向大地。宁雨想把棉衣的帽子戴上，扯了半天没戴上。这衣服太小了，再扯下去廉价的丝绵都要露跑出布料的束缚，飞扬而去了。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奔驰这个车标宁雨认识。宁雨快步走向学校侧边小门，奔驰车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男人快步走过来，“前几天我们见过，还记得吗？”
CA公益的人，宁雨连忙点头。
“这边请。”
宁雨受宠若惊，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客气，他抬手摸了下冻红的鼻子，“啊？”
“上车，我们陈总有事跟你聊。”
大金饼跟他聊？这泡沫球又黏回来了？
车门打开，宁雨看到后排坐着的大金饼陈先生，连忙弯腰点头致意，“你好，先生。”
“上车吧。”陈先生说话客气，宁雨看了看他的手，无端端想起在教务处他用手帕擦手时候的冷漠。
宁雨上车，暖气扑面而来。
“吃早餐了吗？”
宁雨摇头，陈义吩咐司机，“先去吃饭。”
宁雨刚想开口，陈义把一盒牛奶递过来，说道，“接受资助的话，最近就要动身跟我去B市，你的学籍我们会帮你转到B市二中。”
宁雨猛然抬头，金饼来的太突然，把他砸晕了。
“B市二中你知道吧？”
宁雨点头，国内排行前三的高中。
陈义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宁雨说道，“这是一份资助协议，你看还是给你爸妈看？”
“我已经成年，不需要过问我爸妈。”宁雨知道父母都不希望他继续读书，怕这笔资助到不了自己手里。
资助协议写的很清楚，资助方是CA公益。负责宁雨从高中到大学毕业全部花销，另外一年五十万的零花钱，宁雨看了几遍都是五十万。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陈义说。
钱太多了，宁雨看到最后一条最终解释权归CA公益所有。宁雨抬头，攥着合同的手有些紧，“陈叔叔，这里是五十万吗？”
五十万是他们这个小地方很多家庭一辈子的积蓄，一年给宁雨五十万零花钱，这对于宁雨来说是非常离谱的事。
“怎么？嫌少？”陈义蹙眉，审视宁雨。
“不是不是。”宁雨连忙摇头，说道，“太多了。”
陈义：“……”
“我上大学之后可以边打工边上学。”宁雨解释，“我只需要高中这半年的生活费就可以。”
“如果你接受了这份资助协议，可能就没办法打工了。”陈义又拿出一份协议，说道，“这是我们资助你的条件。”
宁雨拿过文件看到上面一行字，婚姻协议书。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越丰盛，代价越大。
宁雨看看文件上的字，又看向陈义，可这婚姻协议是什么玩意？“什么意思？”
“五年婚姻协议，你毕业后可以提出解除或者继续。这五年，你的所有费用都由我们负责，五十万嫌少的话可以再商量，只要不太离谱都能满足你。”陈义的态度像是在谈生意，而不是谈婚姻，轻描淡写。“这五年你必须要住在B市。”
宁雨倒吸一口凉气，他抿了下嘴唇，重新看向那份合同，觉得很荒唐。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想过婚姻。虽然在农村十八岁结婚很正常，很多十六七岁就结婚，但他还在读书，这突然一份婚书送到面前。
“你的意思，让我入赘？”宁雨艰难的问出来，上门女婿？对方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找自己这个穷人当上门女婿呢？
前面司机手一滑，差点把车开进沟里，入赘霍家？
陈义盯着宁雨足足有一分钟，开口，“对方是男人。”
宁雨头脑全是懵的，低头看自己胸前又看腿间，“我也是男人。”
“现在同性婚姻合法。”陈义说，“受法律保护。”
宁雨的尾指忽然抖了一下，他很轻的皱眉，此刻比坐在父亲家客厅听着继母指桑骂槐还难受。
“这五年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婚姻，这期间你想谈恋爱也可以，这只是一份假结婚协议。”霍总应该是直男，不会对宁雨产生兴趣，所以陈义敢打这个包票。“我们可以签一份保密协议，不会有人知道你这段婚史。”
新婚姻法，同性可以结婚，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岁。
“停车。”宁雨把两份协议放回去，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啊。
司机回头，征询陈义的意见，“陈总。”
“停车吧。”陈义语气无波，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愿意放弃，那祝你能找到比这个更好的机会。”
宁雨的手攥着车窗边缘，喉结滚动。
“五年假婚姻换学业，毕业之后远走高飞。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跟我打电话，这是的名片。”陈义把名片递给宁雨，“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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