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寻飞不过是个出道不久的毛头小子，他只是年轻气盛，并没有什么背景。
即使他近来人气不错，在《同居》中，也只不过是拿了一个不怎么讨喜、戏份也不多的男配。
与他相反，既没有实力，又比他年纪小的江顾玥，因为身后给他撑腰的人，一直顺风顺水。
如此落差，让他气愤。
再加上同公司的经纪人不阴不阳地‘指导’了几句，寻飞这才敢在江顾玥面前出言讽刺。
要知道，林祐和江顾玥的关系，经常是明星们闲谈的话题。
虽然两个人说得上是暧昧。但是林总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对一个小明星认真。
久而久之，他们都说，林总对江顾玥没什么感情。
但事实究竟如何？
谁都说不清。
寻飞咬了咬牙。
名为‘嫉妒’、‘不甘’的情绪，疯狂的涌上心头。
从刚才江顾玥的态度来看，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否则江顾玥也不可能当上《同居》的男二号。
寻飞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呢。”
江顾玥把手机放下，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不耐烦：
“说我可以，别扯到我家那位。”
寻飞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红了又白。
最后是周安荣过来，他才灰溜溜地走开。
周安荣看着那人的背影，把手里的保温盒塞给江顾玥，说：“安生点，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江顾玥嗯了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
钱导演对这部剧的重视，可以从演员进组的时间看出来。
以往，阅读剧本的人物，都交给演员自己完成。演员到底有没有读，导演是不知道的。
而现在钱导演要求，主角在开机前三天就到组，一起进行阅读剧本的工作。
当天，女一号沈薇薇和男一号詹高踩着时间，匆匆来到了剧组。
沈薇薇、詹高，都是‘新声’传媒顶级的明星。
《同居》的阵容，当真是年度最强。
沈薇薇年纪尚轻，外表甜美性格冰山的类型。
詹高则与她相反，已经三十出头，长相温和。他仗着脸年轻，仍然活跃在青春偶像剧中。
两个人都是科班出身，演技不错，又很敬业。
只可惜，两人多少都有点明星的傲气，不愿意理人。
面对导演、编剧等剧组人员，他们当然会礼貌对待。
但是对待后辈江顾玥，以及没有名气的剧组人员，就显得有些冷漠。
“这三天，我们要把剧本上改动的地方标注出来。”钱导演神情严肃，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都打起精神，好好干。”
几个演员都应声，打开剧本仔细地读起了来。
江顾玥却频频出错。
“江顾玥。”
“江顾玥！”
“这次是谁？江顾玥。”
“怎么又是你！”
钱导演不耐烦了：“提前读过剧本没有？”
江顾玥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钱导演烦躁地挥了挥手：“不会还是只读一集剧本吧？不行啊。”
林祐在时，钱导演还顾忌着投资方，现在，批评人毫不嘴软。
江顾玥有些紧张。说出台词时，就僵硬了：
——“小矮子，在学校里好好和前辈学习，不要、不……”
钱导演啧了一声：“怎么又卡了？读都不会读？”
沈薇薇冷冰冰地说：“把他的戏份跳过去，我们先来。不然太浪费时间了。”
男女主都已经身经百战。
他们知道，现在就是念台词，找出不自然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投入感情，去琢磨演员的心态。
而江顾玥呢。
他从来没有当过主角。
他只跑过龙套，就连露脸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念台词了。
读剧本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全新的、未知的东西。
所以在第一次围读剧本的时候，江顾玥很难进入状态。
看，他本以为熟练掌握了的剧本。
可是在念剧本的时候才知道，剧本上不仅仅是台词，还有那么多东西需要注意。
譬如说场景，当白天转向黑夜，江顾玥会揣度人物的语调和音量，甚至会将呼吸放缓。他自然跟不上别人的节奏。
钱导演不冷不热地说：“小江，要抓住机会。你先去外面看看剧本，等我们念完了，你单独来。”
说罢，几个主演自顾念了下去。
寻飞目光中带着讽刺。但他也只是看了江顾玥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念剧本了。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
就像是早知道江顾玥会如此。
他们都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江顾玥抓着剧本走出门。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他穿得少，闷头向前走。
周安荣本来坐在车里，看到祖宗从教室里面出来，哎呦两声，跟了上去。
“怎么了？”周安荣问。
江顾玥一开始没说话，后来抬头说：“把手机给我用一下。”
自从进组以后，江顾玥就把手机给了经纪人。本决定在剧组里不玩手机，没想到还没待够两个小时，就破了规矩。
江顾玥拿过手机，犹豫了一下。
现在是上午，林祐可能在上班。
打搅他上班当然不行，但……
江顾玥决定，只要林祐挂断电话，他就不再纠缠。
于是江顾玥拨通了林祐的号码。
电话那头响起了令人充满期待，又心惊肉跳的候铃声。每多一声，江顾玥的心跳就更快。
他本以为林祐不会接通。没想到，那令人焦虑的铃声只响了两声，就有人接听了。
一个冰冷的男声传了过来。
“喂？”
那声音如同深海处骤降而来的一束阳光，仿佛有将几万里寒冰斩裂的温柔。
温和的，包容的。
刚才还好好的江顾玥，莫名的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他闷闷地开口：“老公……”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林祐的会议刚刚结束。
此时，仍有不少年轻的骨干，在小声讨论会议内容。
会议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到后面，就连林祐也觉得撑不住了。
他正在整理手中的材料，恰好此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林祐看清来者的姓名，疲惫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他点击了接听，有些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说出这句，他才想起来他耳边戴着麦克风，会将两人的对话扩音。
林祐的右手抬起，正要将麦克风摘下来时。
电话里传来了那人委屈的声音：“老公……”
“……”
这一声，被扩音器放大的清清楚楚。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然后是几个骨干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林祐迅速将扩音器摘下，对着手机轻声说了句：“稍等。”
他快步走到了隔壁的耳室，那里的隔音效果一流。
被留下的几个骨干面面相觑，不久后，哗然一片。
林祐关上门，问：“怎么了？”
江顾玥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无措的说：“刚才是不是……”
林祐打断了他的话：“没事。”
江顾玥很好骗得信以为真。
“我也没事。就是有点点想你。”
隔着电话，林祐都能想象到他在那边快要委屈哭了的表情。
是谁说过来着？
当他说‘我没事’的时候，就是有事。
当他说‘我很好’的时候，就是不好。
当他说‘不用担心’的时候，就是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江顾玥小声说：“我在这边很好，你不用替我担心。”
林祐沉默了。
然后他轻轻嗯了一声，说：“好好演戏。”
江顾玥道：“会的。”
“前辈们都照顾你吗？”
“照顾。”江顾玥握着手机说：“而且我的粉丝可多了，剧组好多人都找我要签名。”
“要好好听导演的话。”
江顾玥嗯嗯赞同，不断地说想念他的话。
在林祐看来，这都是他在示弱撒娇的行为。
即使他一点都不提自己的委屈。
两个人聊了十几分钟，快要挂断时。
江顾玥问：“你的休息时间？”
林祐轻声说：“你有空就可以打来。休息时，我会接听的。”
因着他这一个承诺，江顾玥像是被奖励了满足了的学生，复又开心起来。
念台词休息的时候。
寻飞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自己的经纪人说了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他的经纪人比他还惊讶：“江顾玥真这么说的？”
寻飞说：“那还有假。”
说完，又模仿了他的语气，把话重复了一遍。
他的经纪人思索片刻，说：“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不说揍人，也一定会辱骂对方。
现在居然还变成威胁人了。
寻飞以前没怎么接触过江顾玥，一听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变了。”
“你也能感觉出来？”
寻飞小心道：“我不认识他。可我总觉得他……好像整容了。”
“怎么说？”
“今天看他念台词，他的眼神很不对。”寻飞是个演员，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区别，“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
经纪人说：“你是说他动了眼睛吗？”
寻飞有些迷茫，他也说不清楚：“好像也不是。像是动了骨头似得，脸部表情也生动了。”
经纪人皱紧眉头：“前段时间确实听说他‘出差’了一段时间。我再去问问。”
寻飞想着江顾玥念台词的眼神，一瞬间竟然有了紧迫感。
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下来。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演技。”寻飞笃定地说：“他只是表情不再僵硬了而已。嘿，那他这次整容还是很值得。”
“就算表情生动，那也还是个花瓶。”经纪人轻蔑道：“念台词都被导演赶出去，天底下只有他一个。”
寻飞也像是听到了可笑的笑话，大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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