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岩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就要洗脚了,秦岩懒得多想,大概就是,顺着小丫头的意,谁让她还来着事呢。
岭南,帝王谷
子夜时分,幽谷森森,凌双澄一手执剑,一手掸开古道上的枯枝杂草,数十双荧绿色的狼眼滴溜溜盯着她打转,似乎认得她一般,又顺从的给她让出路来。
山坳里,七崽正在给受伤的狼王换药,壮硕的狼王伸出被砍伤的爪,七崽换下染血的布,见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抚了抚狼王粗硬的毛发,又敷上金创药扎好。
狼比人有更强的警觉性,听见渐近的轻幽脚步,狼王动了动身子,七崽却动也不动,能入夜摸到这里了,除了凌素,就只有一个人。
凌双澄划开火折子,狼惧火,狼王陡然爬起身,晃着尾巴绕着凌双澄打转,七崽挥了挥手,狼王这才瘸拐着跑开。
“难怪它们都听七崽的。”凌双澄浅笑,“虽是兽,却通人性。”
七崽挠头,收起金创药对凌双澄比划了几下,意思姑姑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凌双澄双手合十道:“明天十五,你不记得我要去佛龛那里点灯念经了?灶婢说晚饭后就不见你,我就猜你只有来这里了。”
七崽对凌双澄竖起大拇指,又抱了些枯草叠在石块上,示意凌双澄坐下说话,凌双澄爱怜看着七崽纯良的包子脸,轻声道:“是不是想素素了?”
七崽点头,但又朝云都的方向摆了摆手,告诉凌双澄,自己想素素不假,但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带走素素那人应该靠得住,准会把素素完好的带回来。
“要真想她,就去云都找她。”凌双澄温声道,“姑姑做主,谷主会答应。”
七崽赶忙摇头,一只手还拉住了凌双澄的衣袖,比划着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出去,姑姑也想素素,不也还留在谷里么。
“七崽真觉得那个叫秦岩的,靠得住?”凌双澄低问。
七崽重重点头,举起拳头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秦岩一直留着素素的东西,又不怕死闯进谷,他胆大又重恩,肯定靠得住。七崽想了想又摸出匕首,嘴里嘶啦一声,秦岩要是伤了素素,自己就去抹了他的脖子。
凌双澄笑了声,垂目又道:“你要会说话,便能给姑姑解闷了。”
七崽指着自己的嘴直晃手,他才不要说话,要一张嘴跟漏了似的,谁还会和自己说那么多事?七崽肚里藏着好多人的故事,夜里回味着有趣的很。
七崽又指了指凌双澄,脸上露出一种遗憾,也就是姑姑,从不和自己说故事。
——“我没有故事。”凌双澄叹笑。
七崽双手合十,意思是那你为什么要去奉道。
“早些回去睡。”凌双澄站起身。
七崽指了指山洞里的草垛,表示今晚自己就睡狼窝里。凌双澄走出几步,七崽想起什么追了上去,点起火把塞进凌双澄手里。
凌双澄心上一暖,轻幽的脚步消失在子夜的古道上。
七崽拢紧粗衣,倒头铺在了软软的草垛上,四周混杂着狼群的兽腥气,但七崽闻着却舒服的很,他还记得,就是在这个洞外,一个女娃子发现了自己,尖叫着拽来了凌双澄。
许多事七崽已经不太记得,凌素长大后还常笑起七崽小时候的事,说那时七崽裹着兽皮和狼抢吃的,瘦骨嶙峋实在太可怜,要不是被她捡回来,保准饿死在山里。七崽听着就偷笑,要不是姑姑帮自己说话,单凭凌素还真留不下他这只狼崽子。
自此七崽就跟着凌素身后,护着她,陪着她,凌双澄对人冷若冰霜,对七崽却挺和气,还给他做了一把木剑,让墓者教他剑法,七崽一天天长大,早已经用上了厉害的宝剑,但那把木剑,七崽一直珍藏在身边,没事就拿出来摸摸。
七崽想着,伸手摸进了身下的草垛,扯出一把木剑来,七崽唰唰挥舞了几下,又爱惜的藏在草垛里。
七崽有一搭没一搭想着,终于沉沉睡去,他梦见凌素在云都疯了一样吃汤团,自己看着馋,却犟着就是不吃,七崽喉咙动了动,唇角淌下口水。
燕国云都
秦岩已经对着凌素的屋门坐了一个时辰,他不知道凌素那事儿好些了没,还是疼的晕死过去没了动静,几次想让老嬷嬷进去,又怕小丫头正睡的香...自己做事果决,怎么对这个小丫头没了主意。
秦岩噌的起身,对井边洗衣的嬷嬷挥了挥手,嬷嬷擦干手,会意的朝凌素屋里走去。才走几步,屋门已经打开,露出张红润朝气的笑脸,还美滋滋伸了个懒腰。
秦岩心上大石落地,“不疼了?”
凌素嘻嘻笑着:“姜汤一喝就好了,多谢秦大哥。”
小丫头话音甜软,秦岩听着也跟吃了糖似的,想起什么道:“原本以为你还不舒服,倒能把我大哥的事回绝了去...这会儿好了...”
“你大哥找我有事?”凌素探头去看秦岩的脸。
秦岩黑目扬起,“他说嫂子想见你,多谢你当年的恩情,在府上摆下酒席,请咱们去...”
“有的吃为什么不去?”凌素叫了声。
秦岩暗叹了声傻丫头,“要真是家宴,去吃他一顿也无妨,但就怕...是五殿下暗中授意大哥摆这个饭局,不是嫂子要谢你,是五殿下...”
“这五殿下,生得很吓人么?”凌素不解。
“他生得文气,看着温文尔雅,一点儿也不吓人。”
“看着温雅,心性却不简单,所以你才不想我去。”凌素轻下声音,“秦大哥,你做什么都想着我好。”
秦岩眉宇软下,“五殿下没做成太子,他日对帝王谷就还会有所图,他一定很想结识你,皇室暗涌,咱们离的远些。我答应过你爹,会照顾好你。”
“可你要硬生生回绝,那人日后一定会为难你。”
“五殿下还要用我,他不会为难我。”秦岩宽慰道,“今天无事,带你逛集买衣裳去。”
——“没事还不去大哥府上坐坐?”
屋门外,秦丘一只脚已经迈了进来,“你大嫂总念叨着阿岩阿岩,就算不给大哥面子,大嫂的话也不听?”
秦岩想说凌素病着,可这丫头一脸的精气神,逮个正着装也装不出,秦丘笑看凌素,客气道:“轿子也已经备下,一顿家常便饭,还请凌姑娘赏脸。”
“家常便饭还有轿子做?”凌素站起身,“秦大哥,轿夫辛苦抬来轿子,不坐可就亏了。”
秦岩感激凌素的懂事,见凌素小跑出门,秦岩深看大哥的眼,低声道:“真是大嫂的意思,还是五殿下?”
秦丘环顾弟弟的宅院,清了清嗓子道:“阿岩,凌姑娘不光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连带着五殿下也欠了她的人情,你推三阻四连顿家宴都不想她去,怎么好像霸着人家?”
秦岩唇动了动,秦丘大步走出,见凌素钻进自己备下的小轿,眉宇满意的挑了挑。
秦丘官职一升再升,府邸也越扩越大,凌素见人家进门的庭院就大过秦岩的将军府,转身对秦岩刮了刮鼻子,秦岩忍俊不禁,才要说些什么,几个半大孩子从屋里冲出,喊住“二叔”就把秦岩往里头拽。
秦岩抱起一个,手里还拖着两个,扭头看了眼凌素,只得被生生拽走。
一位端庄的妇人走向凌素,叠手对她行了个礼,温声道:“你就是阿岩带回的恩人吧。”
妇人中年模样,眉眼谦顺和蔼,长的不算美貌,一看就是贤惠持家的良家女子,秦岩说自己有几个嫂子,眼前这位一定就是他大哥的发妻,明媒正娶的秦夫人吧。
凌素屈膝回礼,“我叫凌素,见过秦夫人。”
“孩子们不懂事,让你见笑了。”秦夫人引着凌素往后院去,口中与她寒暄着,再看秦岩虽然被几个孩子缠住,眼睛却不住往凌素这头看,秦夫人隐约看出什么,掩唇笑道,“阿岩家里还住的惯么?”
“秦大哥待我很好。”见秦岩比划着教孩子拉弓,凌素不自觉的朝前走了几步,探头想看得清楚些。
秦岩振臂拉开弓弦,稍许瞄准指尖一松,竹箭直射百步外的靶心,惊的几个孩子拍手叫好。凌素一个击掌,秦夫人笑着又道:“我这个小叔子最爱舞刀弄剑,旁人都觉得无趣,你倒是喜欢看?”
凌素收回眼神,拨弄着手指道:“身手好,当然喜欢看。”
秦岩生怕凌素无聊,想去和她说说话,才起步又被孩子拦住,一口一个“二叔教我”喊得秦岩毫无办法。凌素憋笑,做出个拉弓的姿势,嘴里“吡”的一声。秦岩看在眼里,执弓笑着转过身去。
“阿岩军中严厉,对几个侄儿却耐心的很。”秦夫人赞道,“问起练武识字,倒是比他们的亲爹还要上心。”说着话,秦夫人示意婢女端来碟新炒的板栗,抓了把塞进凌素手里。
秦夫人还想多夸几句小叔子,忽见秦丘带着一人缓缓走来,秦丘低低咳了声,秦夫人看清那人,赶忙屈下膝,眉间略带紧张。
朱武阳一声绣蟒白袍,腰系青色玉带,发束镶宝金冠,不时与秦丘低声说着什么,眼角掠过凌素陌生的脸,唇边溢出温雅的笑容。
朱武阳负手走近,秦夫人怯怯走到夫君身后,好像她也是才知道,今天的家宴,居然五殿下也会到场。
朱武阳原以为,帝王谷的大小姐定是个娇蛮跋扈的主,怎么也不会输给云都河东狮孙玉华吧,眼见是个干净剔透的少女,秀眉挑起几分英气,大眼不卑不亢看着迎面过来的自己,竟是半分怯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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