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大梁庆祝节日的方式缺乏创意,比如冬至的庆祝活动完全和新年一样。
新年要穿新衣服,冬至也要穿上新衣服。
新年要去庙里拜拜,冬至也要去庙里拜拜。
新年小孩子们要守岁,冬至小孩子也要守岁。
大年初一皇帝要在殿上接受在京的百官朝拜,外地的官要上《贺正表》,说一些吉祥话,冬至也是如此,《贺东表》里同样是一堆吉祥话。
等过了热热闹闹的冬至,卫国公府办了办了一场宴席,主要是请一些亲戚朋友,算是祝贺之前的陆明德中举。毕竟之前家里的小郎君生病,并没有心力操办。
除了亲朋,陆明德还请了许多一同高中的的同窗以及同年,算是新科举人之间的联络联络感情。
不比皇家宴席,酒有九巡,在桌上吃的果核等腰揣到怀里带出宫,这种家宴性质的倒是更轻松一点,读书人讲究个意境,因此他们的两桌宴席是单独摆到湖边的亭子里。
还未到下雪的时候,湖面也未曾结冰,四周湖水粼粼,泛着波浪,夏日的荷花,莲叶此刻全都不见了踪影,只亭子旁边凌寒独自开的梅花颇是增添了一番趣意。
想是今天喝的是卫国公府自酿的新酒,虽然味道不俗,但很有些后劲,酒宴还没结束,亭子里就趴了一片,都是喝醉了的。
“我没醉,再来一杯,干杯~”,这是眼睛都迷迷糊糊看不清楚了,明明一桌都被喝倒了,还认为对面有人,想要干杯的。
陆明德刚从前院进了酒回来,就看到倒了一片的场景,还有的连椅子都坐不住了,就差直直地躺到地上的。
“伯起兄,你醉了,我扶你起来,我们先去屋里休息一下。”陆明德死死地拉住一个就要往下摊的同窗。
“醉,我没醉,我还知道,你不信啊,嗯……我还记得你儿子长得方头大耳的,还有一双丹凤眼,倒是不像你,应该是像弟妹,呵呵……”
刚被人说中心事的陆明德手一松,原本就有点七歪八扭的醉鬼转瞬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儿子渐渐长大,五官也长开了,不像自己,偏也不像自己的妻子,反而像了自己的大哥,若是说自己妻子和大哥有点什么,自己又有些不相信,且这种事□□关男人的颜面,实在无人可说,只能憋闷在心里。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祭灶官,糖瓜糖稀供地仙。糖瓜黏,糖稀甜,吃根糖棍好过年……”。
诸如以上的童谣或者民谚各地都有,说的基本是腊月二十三祭灶君,腊月二十四送神。然而自从青桐穿越到了这里,却发现大不一样了。
“白芨,你说为什么我们要在腊月二十四祭灶,并送神呢?”青桐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身边刚修整好前来当值的白嬷嬷。
“老祖宗就是这么做的”,白芨很是自然地说道,孔子留下的儒家学派将崇古性发挥到了极致,士大夫动不动就说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遇到那不如意的事情,就抱怨今不如昔,按照他们“古时候就是比现在要好”的理念,那么同理,老祖宗说的话也一定是对的。
“那你说老祖宗为什么不在昨天祭灶呢?”青桐依旧追问,其实心里并没有指望有什么答案,小觑古人是现代穿越者的共同的问题,若是那青史留名的还能高看一眼,而现在白嬷嬷不过是个普通的仆妇罢了。
“这还不简单,若是昨天祭灶,那今天灶王爷早就酒醒了,万一在天上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办”。白芨理所当然地回答。
好有道理的解释!此时的流行的酒水多是未经蒸馏的,酒精度数多在七八度,易醉也易醒。
试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谁还没做过一两件坏事,在时人看来,即使弄虚作假,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这样的事情也是一一被灶王爷记录在案,上天之后是要上报天庭的,被报了上去的,轻则头痛,重则遭雷劈,难免要送甜送钱,甚至上供酒水,灶王爷喝醉了,那些坏事说不定就给忘了。
倘若不轮值,官员可以在春节期间有七天假期,而那些为官府服务的小民只有三天,倒是学生的假期多一点,寒假从腊月初八就开始了,一直放到来年的正月初八结束。
过了腊八节,三郎就带着四郎,五郎出去玩了,此时的街上人声鼎沸,都是前来置办年货的。
刚出门没多久,就看见有个有个走街串巷的小贩,拎着一篮子永嘉黄柑子。
“小官人可要来点黄柑子,我这两文钱就可以博一次,只要三枚铜钱掷成个‘混成’就可以得一个”,由于扑卖的赌博性质重,平日官府是禁止的,只有节假日才会为商家大开方便之门。
“我来试,我来试”,遇到书本就觉得头疼,看到这些倒是起劲了,四郎在一边很是积极。
许是今天手气太背,玩了大半个时辰,铜钱花了百二十文也只赢了三次而已。
三兄弟正好一人一个在路上就剥了,边走边吃。
往日四郎总是和五郎吹嘘他纵横各大关扑场所,从未失手,此刻面对自个弟弟怀疑的眼神,有点抹不开颜面。
“这个太简单了,不能显示我的技巧高超,等到了天汉桥那里,让你看看哥哥的厉害。”四郎捋起两边的袖子,像是真要发力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放了下来。
“哇,四哥,你膀子上纹了什么?”五郎眼见,在四郎捋袖子的瞬间好像看到了彩绘图案。
“呵呵,你看错了”,四郎陆明硕只是装傻,前些日子整天往瓦舍里跑,认识了许多军汉马卒,因此学着他们在左臂上雕了“三仙仗剑”,右臂雕了“五鬼擒龙”,只他毕竟还顾忌着家规,没像旁人在胸前和后背上也纹上百花鸟雀。
五郎嘴里一直嘟囔着,像是在说自己眼睛好着呢,倒是三郎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四郎,像是刚认识自己的弟弟一样。
城外,留园的梅花开得正美,又刚下完雪,正是赏梅的好时节,还在家里备考明年春闱的楚桥也被同窗约了去留园饮酒赏花。
虽是私人园林,但每到冬季,主人家就会免费对有人开放,没钱的来去自由,有钱的在临走时往往会给守园人一些茶水钱,也算是感谢他们的劳动。
楚桥和同窗林旸,姜夔在今年的桂榜中都名列前茅,是明年一甲进士的有力人选。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梅与雪的相遇,正好天作之合,也引得三人坐在雪上梅下,烤着火盆,饮着热酒,行起了酒令。
“我们以雪为题,限四支韵,一人一句,谁先接不上就算是输”,林旸提议道,这种斗诗法有难度,且越到后面难度系数越高。
“我先来”,林旸自告奋勇,“六出丰年兆”,
姜夔随后接上“豪情泛酒卮,”
接下来是楚桥“吟盐谁共匹”,
林旸紧跟着“咏絮恰逢时”。
到此,三人相视一笑,倘若是首五言绝句,那到现在为止已经结束了,整首虽算不上经典,也是文通意达,倘若在考场上写出来,应该可以被归为第三等了。
然后他们是要分出胜负的,因此三人继续,
“玉戏天公巧,
……
“诗客扬鞭过,”
“渔翁把钓羁。”
……
“傍榭侵梅蕊,”
“当窗压竹枝。”
直到四五轮过去了,也没有一个掉队的,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悠远,清亮的琴声,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曲音清幽,音节舒畅,似有寒香沁入肺腑,君复,云友,今日得听此曲,也算不虚此行了。”琴音结束,姜夔率先感叹,君复是楚桥的字,云友是林旸的字。
“不如以梅,雪为主,我们各写一首诗”,刚刚的酒令没能分出胜负,正好又被适才地《梅花引》所打动,有所感触,林旸提议道。
待三人评论了一番各自写的诗,方才离去。
“公主,到了这留园,可不能不来看看这据说是文姬亲手种植的梅树”,一个活泼的声音打破刚刚的宁静。公主身边的小丫鬟拂冬正在手舞足蹈地介绍着留园最有名的地方。
“你喊我什么?”宝寿公主皱起眉头,在宫外玩当然不能使用宫里的称呼,即使父皇在微服私访的时候,也是用的别名。
“小娘子” 拂冬立刻改了称呼,原本正倒着行走的她并没有发现脚下的枯枝,被绊了一跤,直直地摔倒在雪地里。
“你看你呀,笨手笨脚的”,宝寿公主略带嫌弃地说着。
“不,是这个酒杯绊了我一脚”,拂冬从枯枝中摸出一个酒杯来,欲哭无泪地看着它。“公主,额,不,小娘子,你看着墙上有三首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宝寿公主虽说写诗水平不怎么样,但赏鉴的能力还是有的,这首诗一连在口中读了三遍,这才开口称赞。
“此诗一处,天下梅,雪之诗可以尽矣。”当然这更多是一家之词,单单几日苏相公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比起这首诗来就丝毫不弱下风。
“君复,君复”,宝寿公主反复吟诵着这首诗的落款,并没有清楚的籍贯和姓名,想要在京城百万人口中找到,好比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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