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看不懂。”
邱然接着那纸条，大约用了几秒的时间把那上面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确认过那条杠对自己分辨内容一点帮助都没有，才缓缓开口道。
“看不懂也没事啊，这张纸你就是丢了也无所谓。”楚起把那只2B铅笔往桌上一丢，伸手把窗户关小了点，“反正我这东西怎么着都是给你了，跟你看不看得懂没关系，你总归丢不掉的。”
看他似乎没有主动开口说明的意思，邱然沉默了一会儿，把那张纸往笔筒下一压，考虑了片刻才翻开了练习册。
注意力不自主地就往那一小块地方飘了过去。
方才做得十分顺畅生生刹住车的一道简单题，现在却有些做不下去。
班里的座位调整完之后，原本躁动的人也渐渐恢复了学习的状态。
普通的一个大课间，这些原本一个人都能闹翻半边天的现在却一个个安静如鸡，坐在座位上头都没抬过，各刷各的题组，就怕一个走神的时间落后了哪些重要的竞争点。
“啧啧啧。”楚起倒是瞧着挺轻松的样子，打量着班上同学们的样子，“不会保持很久的。”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重新回归到知识的海洋里遨游，自己却把那些题都刷完了，实在有些闲得发慌的楚起悄悄地朝邱然的习题伸出了手。
“到底是 Why 你们要 like 这样 study 啊？ In 以前然哥刚 come 的时候 give 你们的刺激也没 see 到你们 like now 这么拼命的……”晁江刚背完一个模块的单词，感觉在这种氛围里闷久了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努力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积极发着问，“Now our 年段 first 和以前 the same 地在那里坐着，你们的态度 why 就这么 change 了呢？”
被提名年段第一突然听着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抬了个头，叫旁边正打算作恶的那位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反差才令人害怕好吗，你看看起哥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怕啊……”林逸前抱着他的地图册翻得正起劲，被他满口中英参半的鸟语惊得不行，“不过你这还能不能好了，正常讲话o你妈的k吗？”
“他最近读英语都读疯了。罢辽罢辽。”高杨昌连忙摆一摆手，“看他这怪可怜的，还好现在出国还不用考那什么试，不然他岂不是得把那些东西背疯了……”
看他的观察这么得细致，晁江感到非常感动：“喔昌昌还是 you know me，mue mue哒，kiss you my love!”
高杨昌马上露出了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太恶心了，住口。”
“Don't 这样昌昌，muamua!”
“啊啊啊啊啊滚啊啊啊啊！”
高杨昌猛地竖起了面前的语文书。
楚起实在捞不着题来做，略微拉伸了几下腰背，听着他们的对话，倒也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你们最近下课怎么不围在一块瞎聊了，这么卖力地读，是因为要会考了吗。”
……你还问呢。
“就……我们爱学呗。”郭洁刚刚才对完一篇完型，这才有空哀怨得抬起头插上一句话，“会考这种东西，那就是肯定会考了，谁虚那个啊，包过好吗。”
会考的内容就是文考理，理考文，考察最基础的知识，基本上没有什么难题。虽然对于文科生来说，总归不是什么拿手的科目，但不管怎么样，如果只是想要合格，那还是非常容易的。
“我虚啊。”楚起正正经经道，“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就背了一点。”
郭洁随口问了句：“那乙酸乙酯的化学式？”
“CH3COOC2H5。”
楚起和邱然同时飞快地回答道。
听着楚起一个开口，邱然就往他那一瞥，轻轻“啧”了一声：“你补得挺快啊。”
“……”郭洁沉默了一会儿，把化学书翻开，半天都没找到，有些无语，“但咱们还没让背这一块呢，我就随口一说，我可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考纲上的都是最基础的了吧。”楚起说，“我没什么时间，就补了那上面的。不过说真的，这种题组做起来真是有点没必要。”
看着化学书上还没教过的这一框里的一个和他们刚刚开口的内容一模一样的式子，郭洁默默地把那本理化会考纲要从包里掏了出来，不再吭声了。
原本好容易班上才有了那么些声音，结果就这么硬生生给楚起堵了回去，一直到铃响都没人再讲一句话。
这剩下的两节课，一节语文，一节自习。白依茹前两天才让他们考了单元的卷子，按照她往常的看卷速度，今天这两节课大概就是拿来评讲的。
楚起一看完课程表，伸手就往包里摸着原卷。
结果他那考卷还没摸出来，白依茹就挎着电脑包两手空空地进了班门。
才在讲台上站定，班上就有人喊出了声：“姐！卷子！”
她不慌不忙地把电脑连上了多媒体，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全都静了下来，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周天圣诞节，反正我也乏了，不如我们今天给自己放个小假吧？”
“……”全班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七嘴八舌地说道，“不了姐姐，我们讲考卷吧！”
“找点剧看怎么样？”白依茹自顾自地把电脑开了机，笑吟吟道，“我最近正好在看一个师生之间的日剧，感觉很有意思，要不要一起看呀？”
“姐姐，讲考卷！”
“我猜你们肯定有人看过了，但照顾一下没看过的同学，我们从头来看，没有意见吧？”
“讲考卷！”
“我听不见听不见——”
“考卷！”
“啊——”白依茹无奈地扬声道，“你们正常一点，就算读不死，也要好好活啊，我的可爱的小朋友们都哪去了？”
“考卷！考卷！”
“日剧日剧——”
“讲考卷——！”
“我说了看剧了！”
“讲考卷啊——”
白依茹“啪”得一声把讲台桌拍了个翻天响：“谁再跟我喊一句试试？”
全班顿时静了下来。
看着身边那圈刷题刷得走火入魔的人也都还真的抬起头来看起了剧，楚起顿时有种久违的对白依茹非常举动的感慨。
遇到这么一个班主任之前，他还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看着柔似江南少女的老师暴力威胁着看她喜欢的电视剧。
也不知道有多少罕见。
他笑了笑，看着屏幕上熟悉的片头，又垂下了眼睛，悄悄翻开了高一的生物课本，打算把一些基本理论点草草过一遍。
才看了个打头，就听见邱然在一旁低着声音问了句：“不是中文吧。”
楚起顿了顿，轻轻把书一合，往旁边看过去，便见着邱然一手点着那张纸条，依旧是一脸执着的样子，随即笑开了：“还在想呢。”
“英文？”
楚起摩挲了两下自己的下巴，微眯着眼朝他笑。
“总不会是日语吧。”
“不是，”楚起脸上盖不下去的笑意，也不知道都是在笑些什么，“都不是。”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邱然表情很是平静，“你就是在骂我我都无所谓。”
“你想象力好丰富，我骂你。”楚起又扫了一遍自己写的那串字眼，用手背挡了挡自己没忍住翘起的唇角，“哇……就算是我，说这种话，也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邱然看着他这幅样子，反倒更有些好奇：“……你很小气。”
“开动你的小脑筋。”
屏幕上的主人公正在放出那句很经典的帅气台词，楚起便示意他往那边丢些许注意。
“听到没，”楚起笑笑说，“Let's……think.”
“……你，”邱然慢慢地把那张纸推了回去，感觉自己的拳头又有些发痒的厉害，“继续装逼。”
就是这幅样子，才可爱得厉害。
“木，”楚起看着他，突然正正经经道，“啊。”
咬字十分清晰，断句十分明显，那个“啊”字发出来的时候，还没忍住翘起了一边的嘴角，莫名显得有些撩人。
邱然一时没明白：“嗯？”
楚起把笑憋了回去，继续严肃道：“你连起来念就知道了。”
“木啊。”邱然飞快地接了一句。
“……”
看着最后还是笑得肩膀发颤的楚起，他低低地骂了一声“靠”。
“哎呦……”
笑够了，楚起才略微直了直腰背，凑近邱然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句：“他妈的……真想亲你。”
邱然转过头看他，他眼中划开了一片暖意，还带有一些强忍的克制感。
“真是……”邱然别过头，也小声念了句，“说这种话也没不好意思到哪去……”
白依茹十分大手笔地给了文三放了整整两节课的日剧，满意地看着他们终于恢复了点人样。下课之后，总算是连邱然都不再继续刷题了。
周五的晚上附中没有安排晚自修，平时除了周五，邱然都得在晚读放学之后用手机叫车回家。就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他便深深地感到了不便。
林秋对他的安全问题也很是担忧，每次都等到他十点多到家了才上楼回房，若不是邱然给出“晚自习学习效率更好”这样让她无比心动的理由，她还真不太希望他这么晚才到家。
总得想一个可以兼顾的方法。
邱然靠在床板上，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念头。
解衣扣的时候，他顿时又想起来那个楚起死活不肯讲清楚说是真心不好意思的纸条内容，便把那个隐约的想法暂且压了下去，伸手把那张纸条从书包的侧袋里取了出来。
因为没两天就是圣诞了，他们班的班群里正刷个没完。
恋情早就被公之于众了的林逸前和孟婷婷被打趣个没完，逢人都说“真是有粉红气息呀”，几乎是随便哪个走过路过出来冒个泡的都要来问上一句圣诞的安排，问得孟婷婷狂刷好几个白眼表情包，直骂道：“跟头回看见处对象似的，可别把我们当景观了！”
他们不知怎么聊的，又把话题聊到了聚会上。孟婷婷似乎打定了要证明自己没特别安排的主意，开口便是一句聚会邀约，一下子引得一大片人声声附和。
林逸前沉默了一会，发了一张“I am fine.”的表情包。
原本晁江就极力劝说楚起在圣诞表白，这么些天不管是QQ还是当面都已经和他提了上百次，只是楚起一直对他笑而不语，叫他完全看不透自己的想法，只能看着干着急。现在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好机会，他便一下子开了最炫目的字体和气泡，连刷了好些句：“既然有 party ，那 our 起哥 must 要 come 的嘛！”
“我有约。”楚起那倒也马上接上了话。
“……”
晁江安静了下去。
“那然哥嘞？想必也是不来吧。”郭洁问了一句。
吴薇儿回道：“人家要刷题。”
“不是。我也有约。”邱然也回得飞快。
“……”
他们俩这么一记强势冷场，硬是让晁江暖了好些会才把气氛调动了回来。
楚起倒是没再理会群里都在说些什么，转头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说的约我，我还以为你给忘了，准备放我鸽子。”
邱然盯着那张纸看了至少有十多分钟，笔下各种各样有可能性的字母组合被他用笔划掉了几个，一个个试着翻译了一遍。
“要回B县一起学习吗。”
他才把这段话发出去，对面也同时来了一句：“要不和你亲亲男朋友一起去买题吧。”
邱然看着他们俩这段硬核恋爱的对话，不知怎么的也品出了那么一点的“粉红气息”，不由得对着那个被自己改回了全名的备注小声说了一句：“智障。”
关了对话窗，低头继续看下一列字母，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翻译框里输了进去。
真想不到这种莫名粘稠的事情，自己都能做得这么得心应手。
邱然对自己这种新鲜的举动，倒也感到十分的新奇。
他真想看看这个平时总把一些撩拨人的话挂在嘴边的家伙不好意思开口的词究竟是什么。
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那串字母，点下了翻译键。
只扫了一眼，他就一笔把剩下所有的全都划得了个干净。
屏幕上显示着的两行字，倒也简单得十分明了。
楚起说，“现在重新来一回，就算是正式交给你了。”
他还说，“反正怎么着都是给你了，总归丢不掉的。”
Mi corazon.
意思就是，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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