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起的生日会的后段，全员在游戏场闹腾了一个下午，愣是没人再想得起这次聚会的关键，一个个玩得昏了头，连双十一的什么购物折扣都不想抢。
刘斌全程就霸着跳舞机没移过位置，把一旁两个排队等着的JK气得牙痒，朱祥景和高杨昌从投篮一直比到赛车都没分出个胜负，而晁江、林逸前和孟婷婷三个人在一边蹲着联机打斗地主，晁江至少骂了八/九回“丫的小两口”，光在一旁看着就知道他肯定是手气极烂。
这些就是邱然坐了一个下午观察出来的东西。
聚会的主角楚起从进游戏场开始就径直走向抓娃娃机，到现在为止身上已经挂了一大圈玩偶，多出不够挂的，都还得邱然帮着拿。
“抓得挺开心啊。”邱然提着一个兔子玩偶的耳朵，饶有兴趣道。
楚起晃着他刚刚接好的一长串玩偶接龙，刚想回些什么话，就扯动了整根线，玩偶一下子滚了一地。
周围的人顿时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了过来。
邱然默默地把手中的那只兔子往楚起怀里砸：“……你是什么傻□□。”
“这些都送你。”楚起冲着地板沉默了好些会，抬头对他说。
邱然对着他的笑容没有回话，心想，你送你麻痹。
最后邱然把那一堆滚地上的娃娃全套回楚起的脖子上，再默默用楚起的手机发了一条“点赞抽锦鲤”的说说，就当完事儿。
过这个生日根本也是楚起临时决定的事情，所以他没有提前订好晚饭在哪里吃，问起其他人的时候，他们都纷纷开始叫喊着“大酒店！大酒店！”、“我想吃披萨——”、“高级自助餐！”，没法统一一个说法。
最后楚起大手一挥：“走，哥哥带你们去吃麻辣烫去。”
看着这群刚刚还吵着要去人均消费一千八的高端地儿的人一瞬间都毫无不满地像小学生春游一样兴奋起来，轮着涌进了一家小面馆里，邱然对他们的毫无原则表示深深的无言以对。
当然，他也不承认后来那个吃得最满足的人就是他自己。
楚起告诉他，这是第一次有人帮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他也很想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
邱艺有自己的小姐妹，疯起来一天都见不着人，邱然也玩不来小女生的那套，不知道松些什么礼物，最后也就只有给她发一个三位数红包的份，一般就是666到888的份额不定，就当是自己物质地参与了妹妹的生日会。
于潮则是不管生日是撞上假期还是在学校，都一律不请客开趴。生日那天，顶多通宵一晚上游戏挂着线以表庆祝，再稍微回复一下收到的祝福，发一条像模像样的动态就算完。这些主要还是穷出来的，毕竟一个人在外边住着，开支总得节省点。
他没什么朋友，不知道过一个生日会具体是怎么样的，对于要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情，什么特定的举动，他也都一概不知。
不过，和平常一样，本应该十分特别的这一天，从他的一觉醒来开始，一切都自然而然，一点也不刻意。他就这么被领着带进了这种节奏里，丝毫没有突兀感，像是自己原本就应该在这其中一样。
女孩子心细极了，在晁江他们七嘴八舌地聊些没有意义的废话时，孟婷婷就已经偷偷和店家多提了几句。而后楚起的面端上来时，面上铺着一片煎得十分漂亮的蛋，酥黄酥黄的，蛋心随着店家放下碗的动作还晃了一晃，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过生日要吃面，还有蛋，这正好。”孟婷婷的语气带上一些小雀跃，“千万不要太感动，婷姐姐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邱然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默默拿起了筷子。
楚起对着那个蛋看了好几秒，才刚配合地点了点头，那蛋就被邱然用筷子搅开了。
原本光滑的蛋黄表面瞬间绽开。
“……你干嘛动我蛋。”楚起看着他收回手。
“你废个鸡毛话。”邱然说，“吃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天气好，他只是伸了个筷子普普通通一搅，都能感到很满足。
晚饭过后，按照惯例总是要去唱歌的。一群男孩子全都被家里人放养在外边，这种外出的活动基本都是无所顾忌，轻车熟路地从各种小窄巷里穿来穿去，很快就转到了中心街口的某家看似是他们最常去的KTV，还顺手就在隔壁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堆酒，整个动作连贯，都不带一点停顿的。
孟婷婷家教严一些，才刚进包厢里坐了一小会，就被一通电话催着回家了。
这下等到唯一的女生走了，一群人总算是彻底放开了撒欢，酒开了一片，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喝了点，把身体热起来，兴致也带了起来，总共就只有两个麦克风，他们能唱出巡回演唱会的感觉。
晁江开了好几罐，一个人麦霸了大半场，从头到尾点的都是些经典老歌，只要他一开口，就透着一种身后的8、90年代感，还能硬是给他加上了点新世纪的活力。
其余的人也十分配合，也不踩节奏，只顾喊着“你好棒”，“我真喜欢你”，抓着手鼓就是一通乱敲。
瞧着都像是有些上头了。
一边晁江正在撕心裂肺地扯着嗓子喊着“死了都要爱——”，楚起在一片灯光摇曳下对着邱然的耳朵道：“然然，不唱吗？”
他俩也没少喝，就是照邱然的家教，这回也是敞开了没收着，但也还算清醒。
不过，楚起移过来的时候带着些酒味，竟然有几分……
……性感？
“……你说什么？”邱然缓了一下，皱着眉大声道。
楚起把声音抬了一个度，重复道：“我问，你不唱吗？”
他的声音完全被晁江的怒喊盖了下去，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我聋了！”邱然对着楚起的脸喊，“你他妈能不能大声点！”
“你聋！”楚起也喊，“你就不能学学我看嘴型吗——”
“你噘你麻痹的嘴！”邱然继续喊。
好容易等到晁江在歌曲的间奏里稍微歇了一会，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才顺利地对上了话。
才听到“唱歌”两个字，邱然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张嘴就是：“你为什么不去。”
“我唱歌不行啊，平时得有吉他加成才有点样子。”楚起笑笑，继续说，“你唱比较好听。”
邱然继续摇头。
“起哥——唱歌啊！”高杨昌在旁边捉住了只言片语，马上兴奋地提议道，“和我们一起唱啊，寿星怎么能不唱歌？”
“对啊对啊。总得唱几句。”朱祥景也说。
这些家伙喝了酒，胆子更大，高杨昌甚至都敢挤过来拍楚起的肩膀，被楚起轻轻一掰肩膀给推了回去。
楚起瞧着马上从人群焦点挪开了的邱然，想了想，冲他撅了下嘴，做着口型：“没种。”
于是邱然就回来给了他一脚。
“我的观众呢！粉丝呢！”晁江叉着腰指屏幕嚷嚷，“马上都开始了，大家能不能专情一点，我还想吼个最后一句呢。”
“好，好——”朱祥景十分捧场地把视线又转了回去。
看着晁江差些没爬上桌子开唱了的样子，邱然才无奈地转了个头，刚想瞄一眼手机，就看见楚起似乎又在说着些什么。
不过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几乎是什么也听不见。
邱然把耳朵凑了过去，大声道：“你说什么？”
但楚起只是摇了摇头，口型依旧变化个不停。
“啊？”邱然不解地几乎想要把半边脸朝楚起那边倒过去，才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不过拼在一起，却凑不成什么完整的句子。
朝着楚起的嘴看了半天，邱然照样没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继续无奈说：“听不见。”
“唉。”
这声叹气，他倒是还能看得懂。
不过没有等他再看懂些其他的，楚起就伸出手直接一拉。
邱然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拉到了跟前。
这么一下，距离马上就减了大半。
如果要具体描述，大概就是“邱然的耳朵，三毫米，楚起的唇部”。
“大声告诉你——”
楚起一手握着邱然的小臂，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旁边一带，在他耳边轻轻道。
轻轻唱道。
“我愿意为你……”
虽然自己的耳朵还是被晁江的“爱到沸腾才精彩”占得严严实实，但这温声细语的一句，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晁江气不够，唱到最高音的时候断了一下，再后来就接不上去了，只能听着伴奏的鼓点拼命地敲着，自己再跟着做两三个动作，然后十分做作地鞠几个躬感谢那些稀稀落落的掌声。
直到音乐戛然而止，楚起的声音才透了出来。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同样是一首老歌。
不知楚起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唱这首的，完全和他们刚刚在唱的那些都搭不上调。
但是很有感觉。
邱然想起邱艺曾经收到过一个音乐盒，正巧也是这首歌。那是她班上的男生送给她的，正顶上还十分直男地刻着一句“MY LOVE，FOREVER”，一看就是人家精心挑选了许久的一份礼物。
结果自己看着邱艺满脸通红地打开放了一遍之后，第二天就带着那个音乐盒找到了那名男同学，十分委婉而隐晦地用拳头警告了他一顿。
楚起的声音唱起这样一首歌，又好像真的刻着那么一句话似的。
邱然有点担心，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也满脸通红了，该怎么办才说得通。
不过还好，自己还有灯光可以作为借口。
其他人也都听见楚起在唱歌了，纷纷抛下了还在做作鞠躬的晁江，改成乱挥手鼓死盯着楚起欢呼。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楚起唱道，“我愿意为你……”
本该是到了全曲最温柔最入味的一句歌词，所有人都等着楚起好好把它唱完，却只听得晁江大声接道：“亲爱滴母亲——”
楚起的歌瞬间就唱不下去了，只是张了张口，什么别的都说不上来：“……”
“我为你流泪——”晁江唱着唱着，打断了楚起的歌，自己也接不上去，只能又重复道，“我为你流泪……流泪啊……流……”
这歌还没“流”出来，他自己的眼泪就先“叭”地掉了下来。
这下他这等铁血男儿的眼泪就直接惊得一群人连忙一丢手鼓围了上去，就连邱然都挑了挑眉以示关怀。
高杨昌感怀地说：“江江，我就知道你闭口不提，心还是难受的，舍不得的，我们也舍不得你……”
晁江握着高杨昌的手泣不成声，一边摇着脑袋，一边想说些什么，却马上被朱祥景打断：“晁江，你出了国我们也是兄弟！”
“不——”晁江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摆手道。
“你不要再伤心难过了，你出发那天，大家都送你，咱不适应就马上回来，好吗？”林逸前也说。
晁江一没忍住就嚎了声。
文科本就是女多男少，一个班男生就那么点，他们扎堆一起混的也差不多就是文科三班的全部男生，在班上咋咋的都是一起的。租的公寓又是同一所，平时他们还就是楼上下邻居一般的存在，住一块儿，玩一块儿，不用半个月，都早就能够建立起了十分深厚的感情了。
而晁江的性子向来就很讨喜，和他们的关系也处的格外好，时间不长，但也照样铁。这一次他突然说要离开，他们这些人的心情也不太好过。
等众人使出万般解数想要逗他开心的时候，晁江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话头，插话道道：“没有，你们想多了，其实我忽然记起明天出成绩，才忍不住悲从中来……”
高杨昌愣了两下，把桌上一粒橙朝晁江砸了过去：“王八蛋啊——”
晁江哭得更大声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朱祥景说着说着也哭了出来。
刘斌没哭，但是跟着嚎了起来。
哭了一片。
明明刚刚还欢呼雀跃，一个个喊得那个叫大声。
楚起在一群哭着的男人当中这拍几下，那拍几下，笑得像是有毛病一样。
他们嚎了老半天，收也收得很快，摇着头只叹道：“唉！累了……”
邱然没见过这种场面，目瞪口呆，半晌才出了一句：“……你们都是什么傻□□啊？”
“明天出成绩啊——”高杨昌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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