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群里看似欢天喜地无忧无虑，实际上所有人都在另一个小群里炸开了锅。
这是白依茹在与林秋谈过之后以“保护起然，发扬同学情”为宗旨创建的一个小群，群名叫做“起然特别行动小组”。最开始成员只有孟婷婷几个，后来逐渐一拖二二拖三地招齐了大半个班，从此过上了地下情报组织一般的生活。
白依茹没有把她和林秋的谈话内容公开，只是以一种像是开玩笑的态度听他们提起和邱然楚起相关的事情，并多次劝导他们不要多嘴也不要乱传。
听过林秋的话，她是更加不能放着不管了。
晁江作为最新一个加入的同志，感到颇为痛心：“我作为这么一个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你们居然现在才拉我？”
不过没什么人理会他的抱怨，其他人都只顾着发各种各样带问号的表情包。
孟婷婷：“上一个才刚刚说了‘我喜欢谁，是男是女，还要你们管？’，下一个就说‘不恐了，成不成，要你们管？’，是想干啥呀，干脆直接宣布结婚呗。”
白依茹：“玩笑归玩笑。”
高阳昌：“再这样下去连我都要开始怀疑了，我可是钢铁直男啊。”
吴薇儿：“看不明白了，原来男生和男生是真的可以吗，长见识了。”
晁江作为知情人，也只能沉默着跟了一张表情包。
楚起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七点多，醒了第一件事也不关顾着饿，而是猛地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随手从柜子里摸出了不知道哪一件衣服往身上胡乱一套，又站在镜子面前发了会呆。
这还是懂事之后头一年有人陪着过生日。
这个点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楚起屋里就开了一小盏床头灯，整个房间都显得很昏暗。他穿着几乎一身黑的衣服，朝镜子里看进去简直糊成了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
楚起发了会愣，又顺手从墙上挂着的几顶帽子里摘下了一顶，往头上随便一套，伸手把帽舌向后转了过去，啧了两声：“帅，真帅。”
虽然看不清，但一定帅。
从抽屉里抽了个黑口罩出来往耳边一挂，随即拿起一个纹身贴。才刚撕开离型纸的一角，动作就顿了顿，重新把那个纹身贴放了回去。
坐在床边在黑暗中又看了看消息，邱然那边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班群也一如既往地早刷出了99 。
最新的消息是林逸前和孟婷婷正在争一道数学题的答案，楚起只随便看了那么两三眼，就马上没了兴趣，一双手飞快地敲着屏幕：“小两口还争什么A啊D的，选C得了。”
孟婷婷秒回了一个省略号。
楚起关了班群小窗，才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叫什么“双十一光棍秒杀专用”的群聊里，有些莫名其妙，正想打开详情退出这个广告群组，结果点开成员表，第一眼就看到“然然”两个字躺在特关栏里，于是又默默地退了出来。
那边班群里林逸前发了张搜题的答案截图，好巧不巧，答案就是选C。
孟婷婷又秒回了一大串省略号。
楚起仔细地看了一遍群成员，才发现全都是班上玩得挺熟的那些人。又把秒杀群的消息记录往上翻了翻，看到顶上最开始的群名称是“11.11聚会”，只不过后来被晁江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下面的消息记录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商品图片，最新几条是高阳昌发的几张蛋糕图片，搞得这个群还真有那么点秒杀群的影子。
高阳昌：“快！大家快选一下！”
楚起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他们这群大男人选这些粉粉嫩嫩的玩意儿做什么，顺手就回复道：“你们在做啥玩意儿呢？”
群聊里静了片刻，马上又炸开来。
孟婷婷：“楚起为什么在这里？他怎么能进来？”
朱祥景：“不能拉吗？”
高阳昌：“这不废话吗啊啊啊！”
楚起云里雾里地看了一通，没怎么看懂，下一秒，就收到了一个消息提示。
“您已被管理员‘刘斌’踢出‘双十一光棍秒杀专用’群聊”。
“哈？干嘛呢这是。”楚起莫名其妙的看着手机，朝床上躺了下去，直接被帽子硌地弹了起来，瞬间记起了点什么，低骂一声，“我操，差点忘了。”
才刚到门口打开房门，就看到晁江举着柄平底锅，拿着中午自己丢给他的那个锅铲，正满脸视死如归地盯着自己的方向看，不免诧异道：“你没事站我门口干嘛，吓我一跳。”
“你才吓我！”晁江看着门突然打开，心脏一瞬间蹦到了嗓子眼，又给他吞了回去，“我这不是来叫你呢么？知道我为了挑趁手的工具费了多少心血吗？”
“还挑趁手的，你是想趁我睡觉杀了我吗？”楚起把刚刚自己躺歪了的帽子背着正了正，“挑也不挑个便宜点的东西敲……我醒了！你准备洗洗睡吧。”
“请问我可以吃蛋糕吗？”晁江放下了平底锅道。
楚起说：“请问你可以别做梦吗？”
晁江悻悻地缩了回去。
换衣服没两分钟决定完毕的楚起在鞋架面前坐了好些时候，选七选八，换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穿上了最开始那一双。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自己满架的宝贝，突然有些奇怪道：“不对啊……晁江，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动我鞋了？”
“你说什么呢，我年纪轻轻的像是那么着急寻死的人吗？”晁江的声音伴着点嗑瓜子的脆声，“你怎么还没走啊？”
楚起又回头看了几眼鞋架，摇了摇头：“走了。”
“起哥，明天见啊。”晁江大声道，“加油！”
“孤单寂寞上去找人。”楚起开了门，最后补了一句，“祥景没走。”
“欧凯。”
附中后门离他们公寓也没几分钟的路程，白天路上七七八八的小摊占了大部分的位置，现在大晚上的全部都收了回家，显得这条小路居然还有些宽敞。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楚起打算慢慢走过去。
平时上学都是图快，附近的学生基本都是走一条直通后门的狭窄的小巷子。但是今天就在楚起要拐进那个巷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另一头的天空，星星很亮，让他没有来的顿住了步。
以前也不是什么会懂得欣赏星星的文艺流，但今天，他是真的觉得很好看。
星星最亮的那个方向迎着一条江，正好有个小公园。
楚起抬了抬手腕，轻轻扫了一眼时间，就用手把下巴下面的口罩拉了上去，往公园的方向走去。
已经快要九点了，这一带基本上都是学校和居民区，再加上临近的屋子基本都是些学生住房，为了照顾那些高考生，所以一直都很安静。
这个周末正好也是考试之后的一个周末，很多学生都选择在这周回家一趟，人一少，也就更显静了几分。
楚起走到公园的时候，正好有一小阵风，吹过了那一片的树木。
树叶的声音很轻，但也很明显。
只要走到这个公园的最外围可以看到江。前几年江里不太干净，这公园建成了也冷冷清清，最近几年虽是治理得不错，但公园也没有热闹起来，连楚起这个住在附近的人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个地方给他感觉不错。
已经完全入秋了，很快天气就要越发冷了。
晚上就更显得有点凉。
楚起弯下腰束紧了自己的裤腿。
这么晚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危险。
楚起走到了栏杆边，眯着眼睛看江面明晃晃的灯光倒影。
后方公寓楼有些音响的声音，像是哪个社团正在训练排舞，但总归听不清是什么歌。
其中还混了些抽水机的声音。
有些担心邱然。
楚起考虑着要不要直接问他他家的位置，然后自己去找他，多少安全一些，完全没有想过以邱然这个正值最好年纪的少年的战斗力能遇上什么危险。
如果喜欢他，就无论如何、做什么都会想到他。
想的内容有时很单调，有时很莫名，也有时很没有营养。
但原本很无聊的每个时刻，现在都能变得很有意思。
和他见面很有意思，等他的过程也很有意思。
这是楚起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感觉，真好。
就算有点憋得慌，但刺激的事情多花点时间去等，也没什么。
不知道对着江面发了多久的呆，抽水机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直到那些音响的声音都完全消失的时候，楚起才从空气中听见了几声轻轻的哼唱声。
很轻，但是很明显。
细细分辨，像是刚刚那边音响放的那首歌。
耳朵真好啊。
楚起听着那个哼唱声弱了下去，渐渐没了声音。
隔了一会儿，那个声音重新出现，比刚刚大声了一些。
楚起只听了开头的几个音，就马上从栏杆上起了身。
邱然。
哼的是慢版的春雷。
楚起站在原地听了一会，确认了一个方向，放轻了脚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才刚把头朝那里转过去，一眼就能看见邱然在地上坐着，白色的衣服在晚上有些显眼，也有些冷清的味道。他没有戴眼镜，整体的感觉依旧是最开始认识他的那种，淡淡的，像是没什么感情似的。
他也微微眯着眼睛，朝着江面发呆。
楚起慢慢朝他走过去。
距离已经很近了，以邱然的耳力，再接近一些，就怎么着都不至于听不见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过去，就听见哼唱声突然停了下来。才想着是不是被发现了，又听着哼唱声转成了口哨。
速度很慢，音律非常单调。
但楚起感到自己的心脏飞快地跳了起来。
生日歌。
他马上朝后轻轻拉开了一点距离，显得有些局促。
实在不是他不想过去，要是可以的话，他甚至都想到邱然身边狠狠地抱住他，用冲的。
可是不行。
心跳声太重了，他也担心邱然会听见。
听生日歌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每年楚起都会特地买一个会响的音乐贺卡，一打开就会开始放起有些简陋的生日歌，只要开着不合上，它就能不眠不休地响一个晚上，直到电池耗尽。
是属于自己的生日歌，感觉就很不错。
虽然放一个晚上真的很吵。
但楚起感觉，如果邱然来唱，他听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只要邱然愿意。
想抱他，抱很久很久，心脏炸掉都没问题。
想表白，想直接开口，后果怎样都没问题。
只要邱然愿意。
他也想不起来上一次听到别人给他哼唱生日歌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只隐约记得，自己面前撒了一大把糖果，当时他很开心。
糖果挺好的，他也挺喜欢。
但那种开心，也很久没有过了。
邱然至少把生日歌连着唱了三四遍，停下来的时候，轻轻叹了叹气。
林秋偏偏今天赌气回娘家了，简直就是在逼着他要出来实现诺言似的。
暂且不提这个，除此之外，怎么样都没问题，他自己也很有问题。
在刘妈问他去做什么的时候，他直接脱口而出：“陪喜欢的人过生日。”
“喜欢的人”。
他真是要疯了。
嘴巴都比脑子要清醒。
刘妈不了解他的性向，也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听到这句话反倒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眯眼笑的表情，笑吟吟道：“小伙子年轻气盛啊！自己注意点安全，刘妈会帮你保密的。”
邱然被笑的有些冒冷汗，这种接受能力也让他略有些震惊。
您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放得太开。
楚起听歌听的好好的，突然就听见邱然十分烦躁地“我操”了一声，直接“操”得他一脸懵。
怎么唱个生日歌都能给自己唱气了呢。
接着就看见邱然抓着自己头发，突然鼓起了脸，然后朝自己额前的头发吹了上去。
他的头发很久没剪了，有些长。
“好烦。”邱然小声念叨着，“真几把难受。”
楚起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他只被邱然这一连串的动作可爱得死去活来。
他才是真·几把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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