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这边李安安跑到敬嫔宫里絮叨完，蹭了一顿晚饭，跟敬嫔说了一大堆掏心窝子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回了启祥宫。到屋里，换了衣服洗了脸，李安安坐在炕头上，腿上盖着被子，身后倚着靠枕，拿本闲书翻看。葱香带着人收拾妆奁，佳慧亲自收拾衣服。摸到荷包里一个瓶子，佳慧取出来，托在手里，问：“主子，这就是敬嫔主子送的海棠膏？

    李安安瞧一眼，说道：“可不是。今天去可是赚了。往常敬嫔抹脸的东西，瞧都不怎么让瞧一眼呢。”

    佳慧将瓶子递给葱香，让她收到妆奁里，轻声说道：“这海棠膏的制法儿，是打南边儿传过来的，当年圣上乳母孙嬷嬷家人在南边儿当差，学了这么个法子。后来孙嬷嬷进宫，在宫里用过。冬天时候，就是滋润。因是南边一家百年胭脂铺的镇店方子，孙嬷嬷并未外传。后来孙嬷嬷出宫，奴婢就再没见过海棠膏。却没想，能得了孙嬷嬷传授法子的，竟是敬主子。”

    李安安瞥一眼门口候着的王贺，笑笑说道：“那谁知道呢。”南边儿传来的法子，指不定是曹寅原配陪嫁之物，要不然，谁家百年老店方子肯泄露出去。孙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儿啊。

    佳慧听见李安安未尽之语，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不便多说，带着人伺候了李安安躺下，到外面安排守夜不提。

    第二日一早，李安安带着人到坤宁宫请安。坤宁宫外碰见贵妃，脸上未着脂粉，显着一张小脸儿蜡黄蜡黄的，忍不住关心几句。佟贵妃笑笑，说道：“不过是病刚痊愈，过两日，宫里再添几件喜事，冲一冲便好了。”李安安不解，不好多问，笑笑便罢了。反倒佟贵妃不依不饶，“说起来，这件喜事，还得恭喜咱们安嫔呢。”

    端嫔在一旁笑问：“哦？莫不是安姐姐也跟敬姐姐一样，有喜了吗？那可真是喜事了。”

    李安安噗嗤笑了，“端妹妹瞧不出来我就一个人，倒是妹妹们多加把劲儿，指不定，来年宫里多多添丁呢。”

    佟贵妃冷笑道：“哪里还用来年。”

    众人心道佟贵妃话里有话，不好多问，眼看坤宁宫东暖阁开了，便列班鱼贯而入。

    见了皇后，行礼已毕，依次落座。皇后也是蜡黄着一张小脸，不过略施脂粉，瞧着比佟贵妃精神好许多。后妃略坐闲话，皇后精神不济，便叫众人散了。临走，叫过来李安安，说道：“我托了娘家表姐帮你瞅瞅。她也是嫁到了京中，婆家和娘家多算中上等的人家。挑个特别好的不容易，挑个家境殷实的，孩子上进的，却是不难。一事不烦二主，到时候再让她说和说和，便成了。”

    李安安急忙谢过。皇后笑道：“谢什么。等事成了，我再给指个婚，叫他们风光风光。到那时，再谢不迟。”

    李安安笑道，“那时定然叫他们来给主子娘娘磕头，说了多好的一桩婚事。”

    皇后笑笑，伸手扶额。李安安担忧问：“主子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皇后摇头，“也没觉得哪儿不舒服。就是没什么精神。”

    李安安闻言，突然想到，眼前这位只做了半年皇后，便没了。登时心中大惊，道：“没什么精神这事儿，可大可小，主子娘娘，请太医来看看吧。”

    皇后摇头，“可能是昨天没歇好。等到晌午再说吧。”

    李安安不依，“那怎么行。主子娘娘，咱们虽然年轻，可不能仗着平日里底子好不在意，不然，到了年老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呢。”

    说得一旁桂枝也紧张起来，张罗着就要请太医。皇后扭不过二人，只得随她们去了。

    不一会儿，太医院院正孙正泰赶来。对着皇后一阵望闻问切，摇头晃脑掉一阵书袋，只说皇后是睡眠不足，歇歇就好。留了个方子，高兴吃就吃，不高兴吃便不吃。

    皇后笑着对李安安说：“瞧瞧，我说没事吧，你非要请太医来。”

    李安安瞥一眼孙正泰，看他一双眼不敢直视，心中愈发迟疑，不好当面盘问，只得对皇后笑笑。得福送走孙正泰，桂枝拿了方子问可是要煎。

    皇后说道：“煎吧。难为孙太医那般年纪，特意跑一趟。”

    李安安笑说：“主子娘娘体谅人。”说着，伸手要来方子，嘴里道：“我这几天也不能一觉到天明，瞧瞧什么方子，合适了我也煎两服尝尝。”

    皇后跟桂枝笑话，“你当是点心呢，想尝就尝了。”

    桂枝笑着递过去，李安安一瞧，药材都是寻常之物，不过人参、茯苓、白术（麸炒）、山药、白扁豆（炒）、莲子、薏苡仁（炒）、砂仁、桔梗、甘草。又加了红枣做药引。李安安琢磨，都是补气的东西，可是，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桂枝看李安安沉思，还道药不对，小心问道：“安主子，可有何处不妥？”

    李安安再瞧一眼皇后，狠下心问道：“主子娘娘，可有几日没来月事了？”

    皇后见问，又瞧李安安神色严肃，顿了顿，反问：“你的意思是？”

    李安安点头，“若是无事，这药便是补药。可是，我照顾敬嫔怀孕，知道薏苡仁和砂仁，于孕妇不宜。主子娘娘正当年，太医每次开方子都该问问才是。万一呢？”

    皇后垂眸，“是该来了，没来呢。”随即苦笑，“这么多年了，会是吗？”

    李安安摇头，“会不会的，身为太医，总该问问。就连我快一年没承宠的，那个刘静每次请完平安脉，开补药的时候，还要问上一问呢。”

    桂枝听了，跟着说道，“主子娘娘，安主子说的对，是该问问才对。”

    皇后经不住两人劝，便道：“如此，再叫个太医来吧。”转而问李安安，“给你和敬嫔请平安脉的，叫什么来着？”

    “刘静，刘太医。”李安安道。

    皇后点头，“就叫刘太医吧。”

    桂枝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安排。李安安叫住，劝皇后：“主子娘娘，叫刘静到启祥宫，就说我要请平安脉。请主子娘娘移步，到启祥宫坐坐吧。”

    皇后迟疑，与李安安对视一眼，无奈起身，吩咐：“罢了，知道你小心。去你那儿坐坐吧。”

    一时轻装简从，李安安扶着皇后到启祥宫后殿东耳房落座。王贺引着刘太医从外头进来。老太医颤颤巍巍头也不抬，对上磕头，嘴里道：“给安嫔请安。”

    安嫔斜着身子坐在一旁，对刘太医说道：“老大人安好。快来拜见主子娘娘。”

    刘静这才抬头一瞅，可不是，上首端坐一位青年女子，龙袍凤钗，可不就是皇后钮钴禄氏。急忙跪下磕头问安。

    皇后瞧他须发皆白，脸色红润，虽然行动颤颤巍巍，却耳聪目明，反应敏捷，便知这位身子骨硬朗，笑问：“老大人起吧。不知老大人年高几何啊？”

    刘静乐呵呵答道：“回主子娘娘话，臣今年六十有八了。”

    皇后叹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大人高寿。”

    刘静道：“不过是平日少思多乐，少吃多动。遇事三分糊涂罢了。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如今挣的俸禄勉强够老两口吃喝。儿孙之事，随他去吧。”

    皇后笑了，问：“老大人儿孙几个？”

    刘静道：“臣有一儿一女，闺女是老大，出门子后也是一儿一女。儿子二十多了，如今在云南打吴三桂呢，还没到上说媳妇。”

    皇后问：“莫不是汉军旗？”

    刘静道：“不敢，是个举人，投笔从戎来着。”

    皇后赞叹，“老大人高义。”皇后又问了几句，李安安在旁担忧问道，“主子娘娘，先叫老大人给我请个平安脉？”

    皇后笑了，“罢了，就麻烦老大人先给安嫔看看。”

    刘静笑呵呵上前，一刻之后，笑道：“安嫔近日怕是生了一场闲气。好在调适过来。药不需吃，平日多开朗些，别自寻烦恼就是。”

    李安安冷笑，“我倒不想自寻烦恼。”因在场人多，不便多说。皇后心知乃是为李家闺女寻婆家之事，没有多问，请刘静给自己诊脉。刘静这才正色，坐到皇后跟前马扎上，细细搭了脉诊治。

    过了约莫两刻，刘静对着桂枝问道：“主子娘娘按日子，近日该来月事了吧？”

    桂枝看一眼皇后，说道：“原本昨日就该来了。”

    刘静点头，“正是。如今脉象尚浅，瞧不大准。再过一个月，就有准信儿了。”

    此话一出，皇后错愕，随即便是不安夹杂狂喜。桂枝没想那么多，急忙对皇后道：“恭喜主子娘娘，主子娘娘总算盼来这天了。”李安安则是笑着劝道：“你小心些，如今还不能往外说呢。”佳慧则是笑着拉拉桂枝。

    桂枝随即明白过来，急忙对着李安安万福，“奴才多谢安主子。今日多亏安主子，奴才铭记于心。”

    李安安摆手，“这话稍后再说。先顾眼前。”

    皇后点头，说道：“正是。刘老大人，你看，如今本宫可需要补补吗？”

    刘静乐呵呵说道：“主子娘娘底子好，这两日不过是略有不适，平日注意饮食，多吃瓜果蔬菜，多吃肉，多吃米面，不能挑食。不用补，补多了反倒不好。”

    桂枝在旁问：“不知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

    刘静回答：“不吃生冷凉的东西就得了。之前永寿宫那边，臣写了一份忌口东西。”

    桂枝忙道：“我这就叫人取去。”

    李安安急忙拦住桂枝，笑说：“忙什么。你们敬主子素来是个心细的。你这么一去，永寿宫就知道了。一传二、二传三的，”一指刘静，“这不太医在这儿呢，请老大人再写一张就是。”

    桂枝这才清醒，对着皇后福身，“是奴才高兴坏了。多亏安主子提醒。”

    皇后抚着小腹，笑对李安安说道：“岂止是她，连我也差点儿糊涂呢。”

    李安安笑笑，吩咐佳慧取来文房四宝，引刘静外头写字。这边皇后冷静下来，对李安安说：“过两个月，也就清楚了。这几日，我先歇着。好在惠嫔、荣嫔跟宜嫔办差都算稳妥，宫务暂且不用操心。”

    李安安点头称是，道：“主子娘娘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您的身子最重要，旁的事儿，除了教导皇子皇女，都暂且放在一边。”

    皇后闻言，看一眼李安安，抿嘴笑笑，点头不语。隔了一会儿，刘静写好，吹干纸张，进来回话。桂枝接过来，请皇后过目。皇后看一遍，递给李安安，李安安起身接过来，仔细看看，点头，“大致差不多。主子娘娘爱吃杏仁儿，往后可得按这上说的戒掉。”刘静听了，也说不可多食。

    桂枝急忙道：“昨天内务府才送来的干杏仁儿，回去我就给扔了。”

    李安安噗嗤笑了，“扔什么，那是好东西。不要给我。”

    皇后便问：“怎么，启祥宫没有？”

    佳慧在旁答道：“回主子娘娘，杏仁儿不是常用的，只有坤宁宫与景仁宫份例中有，咱们嫔位主子，都是没有的。”

    皇后便嘱咐桂枝：“往后咱们的杏仁儿，都给你们安主子送来。”

    桂枝笑着答应了。李安安急忙嘱咐佳慧，“听见没，往后要是桂枝不给，你跟我说，咱找主子娘娘理论去。”桂枝跟佳慧都忍俊不禁。皇后则是双手护着肚子，听李安安说笑，垂眸思量。

    刘静又说了几样怀孕初期保养的事项，皇后与桂枝一一问明白，赏了刘静一个荷包，放他回太医院。皇后还叮嘱太监多福好生送送。李安安拦住，嘱咐王贺送刘静回去。皇后笑说：“到底是你想的周全。”

    李安安摇头，“主子娘娘非常时期，不能操劳，理应我多操心。”

    皇后拉过李安安的手，说道：“你的忠心，我都记着呢。你放心，等这孩子平安生下来，你就是他干娘。谁也比不过的。”

    听皇后如此说，李安安急忙伸手去摸皇后小腹，嘴里道：“那感情好，来，乖，先叫声干娘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