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听康熙的语气,十分随意,李安安心想,事儿办不成了。遂笑着福身,柔声道:“回爷的话,正是。”
康熙笑了,“朕的这两位伴读,如今倒成了香饽饽了。这个也求,那个也求。”
皇后赔笑问道:“不知还有哪家来求的?”
康熙说道:“还有僖嫔说,受人所托,给正白旗李士祯的侄女儿求的。明珠家那位,却是容若热心牵线。”
皇后捂嘴笑道:“容若怕是没想到,他忙着给人牵线搭桥,还有别家相中他的。”
李安安急忙去看康熙,康熙瞅瞅她那小眼神儿,笑着摆手,“朕知道你受婶娘所托,只是容若的婚事,一等伯家不合适。回去与你婶娘说,好好给姑娘挑个门当户对的就是。”
李安安急忙失落起身,对康熙道:“嫔妾明白。嫔妾的父辈都因战场受伤,不能再为万岁爷效力。兄弟们要等几年,才能当差。如今正是家里好好娶个稳妥媳妇儿,所谓一位贤妻旺三代。回去劝婶娘多放些心思在儿媳妇上才是。只是,可怜了我那几位妹妹。”
皇后叹道:“正是此理。媳妇是自家的,闺女是人家的。咱们这等人家,不可靠嫁闺女兴旺。教导儿女成人,顶门立户,才是正经。”
康熙道:“皇后所言有理,日后几位阿哥公主教养上,多累你费心了。”
皇后敛衽,“自当尽力。”
李安安瞧着事情已有定论,无可转圜,只得行礼告退。临走时候,康熙道:“难得你求回事儿,回头,叫皇后好好瞧瞧,圆了你疼爱妹妹的心,也就是了。”
李安安喜出望外,急忙道:“谢主子爷,谢主子娘娘。”顿了顿,恳求道,“别个妹妹也到罢了,好歹有婶娘们操心。单是我那二大爷家的静妹妹,三年嫁了四个闺女,二大爷家熟悉的人,怕是都给挑完了。还请主子娘娘费心了。”
皇后笑道:“三年嫁了四个闺女,你二大爷二大娘倒是有福了。”
李安安讪笑,“福气是有了,准备嫁妆可愁人呢。”
皇后笑说:“这些无妨,顶天儿一千两银子。本宫替你留意留意,纵然比不得曹寅,好歹也得差不多的。”
李安安瞧着无事,便告退出去。
到了隆福门外,李安安瞥一眼王贺,问道:“怎么最近很少见僖嫔?”
王贺想了想,说道:“主子您这么一问,奴才也奇怪呢。是少见呢。”
李安安便知道王贺这边没什么消息。
扶着葱香的手上了轿子,王贺问可是回启祥宫。李安安想了想,道:“回吧。”一路行来,到了启祥宫门外,李安安刚下轿子,转念一想,说道:“去钟粹宫。”
葱香想了想,道:“主子,钟粹宫在东六宫。咱们可是要从御花园绕?”
李安安闻言,摆手道:“罢了,回吧。”
扶着葱香的手,带着人回了启祥宫。
刚坐下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说僖嫔来了。李安安心中奇怪,脸上带笑,领着人迎出来,嘴里道:“妹妹来了。倒是稀客。”
僖嫔领着人紧走几步,上来挽住安嫔的手,笑道:“姐姐这是埋怨我来的少了。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多来就是。”
李安安笑道:“哪儿能呢。你不来看我,我就去看你。平日姐妹也常见,何来来的少一说。你呀,就是心思比人家重,瞧瞧,一句问候的话,到你嘴里,倒成兴师问罪了。得了,是姐姐我不会说话。妹妹千万别介意,快进去,让姐姐给你倒杯茶,赔罪才是。”
僖嫔不想今日李安安这般牙尖嘴利,干笑一声,道:“合该多吃几杯,看看姐姐这里都有什么好茶。”
一时进屋落座,佳慧领着人端上茶来。僖嫔品上一品,笑说:“果然好茶。”
李安安收敛心中疑惑,道:“妹妹喜欢就好。”
二人闲聊几句,僖嫔迟疑问:“方才探望敬嫔姐姐,听她说,姐姐想要给曹寅侍卫说亲?”
李安安低头放下茶盏,抬头笑说:“可不是。我娘家有个妹妹,十五六了,正当年,我就想着,促成姻缘也是功德一件。”说着叹气,“可惜了,是我那妹妹姻缘未到。再等等吧。”
僖嫔看着桌上茶盏,笑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呢,说媒这事儿啊,就是积德。要不然,我哪儿能多那句嘴呢。”
李安安摸着手腕笑问:“怎么,妹妹也保了媒?”
僖嫔笑道:“不瞒姐姐,我也是给曹侍卫说的媳妇,只是,当时就在万岁爷跟前提了一句,不想万岁爷居然上心了。我是不知姐姐给主子娘娘说过,若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多嘴的。”
李安安笑道,“这便是了,都是为了积福,妹妹多想了。妹妹跟李士祯大人都是正白旗,知道他家有位适龄姑娘,也不奇怪。”
僖嫔干笑,“姐姐忘了,我是镶黄旗出来的。”
李安安奇怪,“那妹妹深居宫中,跟李士祯家又没什么亲眷,怎么知道这么个女孩儿?”
僖嫔见问,迟疑一刻,才道:“姐姐,我也是上次安亲王福晋和柔嘉公主进宫,听她们刘嬷嬷说的。”
李安安想了想,心中暗骂着了安亲王府后院儿的道儿,抬头对僖嫔笑道:“也是巧了。”随即,闭口不再提此事,只请僖嫔喝茶闲聊。
过一会儿,僖嫔见问不出来别的,便悻悻告辞。李安安送出宫门外,没等僖嫔轿子走远,李安安便唤来王贺,忍怒道:“去,找僖嫔宫里和敬嫔宫里的人喝酒,把刘嬷嬷跟你说的话,都给我传出去!”
王贺抬头,迟疑问道:“主子,这——合适吗?”
李安安见问,脚下一顿,生出一股闷气,软了声音道:“罢了,你先找机会,把话传到储秀宫去。永寿宫那里,我亲自去说。”
王贺点头,劝道:“主子,这事儿切不可着急。一旦急了,就落了下风了。”
李安安闭目,瞬间睁开,冷笑,“是啊,不能急,咱们慢慢来。”怪不得后来安亲王府没落,有这么个窝三倒四的当家人!
佳慧与葱香看李安安生气,大气不敢出,领着人随身伺候。
李安安坐在窗前闷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看窗外日头正好,觉得腹中饥饿,方才恍然,问道:“可是该吃饭了?”
葱香急忙说道:“可不是,都快午时了。刚才我还纳闷呢,主子您就不饿么。”
佳慧瞪她一眼,柔声道:“主子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去做。”
李安安想了想,说:“也不知道有新鲜的韭菜没。若是有,做几个韭菜盒子,再做碗汤。”
佳慧听了,急忙福身出去。不一会儿,端上来一筐韭菜盒子,一盆米酒汤圆,外加四道例菜。李安安瞅瞅例菜,吃了两个韭菜盒子,汤圆捞起来喝了一碗。剩下的动也未动,吩咐佳慧:“韭菜盒子做的新鲜,你们端下去分吃了。汤也不错,就着例菜分了吧。”
佳慧等闻言道谢,嘱咐几个小宫女在门口伺候,和葱香轮班吃完饭,进来听差。
李安安吃了东西,心情不那么烦躁,换了衣服,歪在炕上闭目沉思。等到太阳偏西,王贺掂着脚尖在门外勾头,佳慧瞧见了,轻移脚步,挨到门口问:“怎么了?”
王贺问:“主子可睡着了?”
就听里面李安安问:“可是王贺回来了?叫他进来。”
佳慧答应一声,挑帘子叫进来王贺。李安安眯着眼靠在炕头,问:“何事?”
王贺打千儿,答:“主子,奴才晌午时候,趁着去茶水房拿茶叶的空档,跟储秀宫搭上话儿。那是个二等太监,大概能传个大概。到底成不成,奴才不敢打包票。”
李安安明白过来,说道:“你别露陷就成。原本就是过几日众人皆知的事儿,稍稍透出去就得了。”
王贺道:“请主子放心。”等了一会儿,听见李安安安静睡觉,不敢打扰,躬身退下。出门外廊下站着。过了一会儿,葱香出来,说:“主子要去永寿宫探望敬嫔主子,吩咐备轿呢。”
王贺应一声,小跑出去准备。不多时,李安安沉着一张脸,扶着葱香出来,一路到宫门进了轿子,不发一言。王贺陪着,也不敢说话。一帮抬轿子的太监更是沉默不语。
一路到了永寿宫。宫人进去通报,李安安随着进去,一见敬嫔,话不多说,双眼登时含满了泪花,对着敬嫔叫一声:“姐姐,”泪珠便滚了下来。
敬嫔有孕三个月,还未显怀,见李安安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拉着李安安的手连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李安安只流泪不语。敬嫔无奈,拉着李安安进里屋,坐在炕头上,叫荷香取帕子擦泪,唤来葱香盘问:“可是你们几个不好好伺候主子,惹主子生气了?”
葱香急忙磕头,“敬主子,奴才冤枉啊。我们安主子是受了外头的气了。别地无处可去。只得来您这儿诉诉委屈。敬主子,您可得给我们主子做主啊。”
李安安对着葱香骂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我不过就是想哭了哭会儿,什么叫受了外头的气了。给我闭嘴回宫去,省得带出来丢人。”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敬嫔看她哭出声来,料是没有刚才无声流泪伤心了,便笑着哄道:“好了好了,叫她出去,做几样点心来咱们吃。”又唤进来荷香,取了帕子,浸了热水,亲自给李安安擦脸。因敬嫔有孕,屋里没什么新鲜脂粉,荷香只取了几样宫制面脂给李安安匀脸。敬嫔看了,埋怨道:“春天风大,这些宫制东西,做的都不精细,仔细出门吹得脸干。取我之前做的海棠膏来。”
荷香急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托着一个海棠花瓷瓶,上头一个软木塞。李安安接了过来,拧开一闻,果然芳香馥郁。敬嫔哄道:“这是去年我拿新鲜海棠汁捣腾的,加了蜂蜜、芦荟、白芷、杏仁儿、黄瓜汁儿,用起来滋润补水。因有几样怕对孩子不好,做好就没怎么用。搁着也是白放了,你试试,若是好了,就拿回去用。”
李安安倒出一点儿在手心,点在脸上,大圈儿细细抹了,再一摸脸,对镜子一照,果然白里透红。放下镜子叹道:“还是姐姐对我好。哪里像我娘家,……”说着说着,险些又要滴下泪来。
敬嫔缓缓问道:“可是……可是因为何事?”
李安安抽抽搭搭地回答:“还不是因为我那两个叔伯妹妹的婚事。算起来,这也不怪我娘家。谁叫我家没个能入朝堂的亲戚。活该叫人拿着,当枪使。”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敬嫔缓缓心神,一句一句慢慢问。李安安一面抽噎,一面说,终于把安亲王府明面上拿李永芳孙女做挡箭牌,试探皇帝口风,一面给李士祯侄女牵线搭桥的事儿说了。末了,还不忘添几句,“我还说呢,自打我家老太太去了,跟安亲王府就走淡了。当初他们说给妹妹们做媒,我还老高兴了。谁知道竟然打地这主意。可怜我那妹妹,正是如花年纪,丢了这么大人,往后可该如何啊。”
敬嫔抿嘴儿,劝道:“你也别急,万岁爷不是说了,让主子娘娘多给你留意留意。再说,明相家媳妇哪有那么好当的。看看耿格格的出身、那性子,寻常人家闺女,还真压不住她呢。”
不提耿格格还罢,一提耿格格,李安安顿时暴躁起来,“都怪她,闲着没事上蹿下跳,我就说我们家闺女嫁到曹家不合适,不合适,她还非劝我试试试试,这回倒好,被人摆了一道不说,丢不起这人呐!”
敬嫔垂眸,“这也不怪她,指不定,她也是哪个府里一杆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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