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睿端着盘子的脸看起来特别的苦大仇深,他也不想变成如今这幅一见到吃的就迈不动步的样子,但是两相对比,王瑞睿觉得最让他觉得失落的不是这两口吃的,而是好像自从龚玉修和冯敛进了他们家的门,他的个人地位就直线下降,除了几个小辈的孩子,以前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是他第一个啊,现在往后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眼看着就要排出前三甲。这滋味也怪耐人寻味的。
王瑞源一开门就看他弟正站在过道上对着盘子长须短叹,就调侃道:“哟,瞧这是怎么了?我们家小弟都懂得悲春伤秋了啊?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王瑞睿抬了下眼皮,喃喃道:“太阳早下山了……”跟着又是一声叹息。
王瑞源看他那哀怨的眼神,低头耷脑的样子,头次觉着他弟这心眼真是要比针鼻儿还要小,不过——完全可以理解,居安思危嘛。
王瑞源才不废话,从盘子里抓起个炸得焦黄的蝉蛹直接塞进了王瑞睿的嘴巴,然后说道:“你光看着有什么用,想吃就吃,我们家谁还拦得住你。”
就这一口,瞧给王瑞睿幸福的,那脸眼看着感动的就要热泪盈眶,黏糊糊的抱着他哥说道:“还是哥你最疼我,咱妈都要不当咱俩是亲儿子了。”
“这话怎么说的?”王瑞源挑眉去问。
王瑞睿又开始叹气,指着客厅的方向说道:“他们才是亲生的,我们都是捡来的。”
王瑞源眉头一挑,觉得以他弟现在的状态不能哄,不然他要顺杆爬,便双手插兜,抬起大长腿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道:“行了,既然知道自己是捡的,那就赶快伺候好少爷们,不然咱妈要让你卷铺盖卷了。”
王瑞睿瞪着他哥,看样子挺委屈,最后还是拍拍屁股上本不存在的土,几个大步向前院走了过去。
“妈。”王瑞源看着身后的母亲,笑道:“瑞睿都要觉得他不是亲生的了,您罚他罚够了吧?”
李兰却道:“谁让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连个电话都不知道给家里来。”
王瑞源无奈一笑,要不都说“老小孩儿小小孩儿”呢,不知从何时起他妈李兰竟然也学会了任性,整治人的方式也是奇葩,却——出奇的有效。特别是对付起他们姐弟三个简直是无往不利。
兜兜洗过澡却并不像冯然和馨馨一样早早的就去睡觉,而是紧紧的挨在龚玉修的身边,他也不问东问西的,就自己拿个了小马扎挨着龚玉修的大腿,脑袋一点一点眼看着靠着就要睡着了。
龚玉修伸手在那柔嫩的小脸上摸了摸,笑着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冲冯敛点头道:“我去带兜兜睡觉。”
“好。”冯敛应着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十点了,他收了棋盘,再抬头就看见王瑞源正站在他眼前。
“我们俩也杀一盘?”
冯敛摇头,笑道:“我在刚才的两个小时里已经被打杀的体无完肤,你还想继续在我这里找优越感呢?”
“我又赢不过你。”
“所以呢?我们玩——”
“五子棋!”
“我就知道。”冯敛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金丝眼镜,嘴角慢慢扯出了笑痕,等到这一盘即将结束的时候,却忽的轻声问道:“现在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王瑞源摆着棋谱的手指一顿,慢慢摇了摇头,“早就不会了。”
冯敛点头,“那我就放心了。”顿了片刻,又道:“给你做心理辅导的那段日子,我其实觉得自己错了,你或许真的不该生下兜兜,这样就不会使自己的心里总是像上满弦的弓箭,随时都有伤到自己的危险。”
想起那段时间,王瑞源可能是真的再没什么感觉,脸上浮现的也不再是迷茫和无措,明明身体要比一般能年男人还要高大强健,在某些时候,却总像个走错路的孩子,让人看了心疼。
王瑞源的异常是在兜兜出生一周后,冯敛来到H市帮他拆线复查时发现的,那天冯敛没能赶上火车,理所当然的借住在了王家。
虽然算是王瑞源的主治医生,但两人的交流一直都不很多,面对冯敛,王家人一时也还都有些尴尬,所以寒暄过后,几乎每个人都是早早的就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各自房门的时候,各个儿都会松上一口气,似乎在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上了发条似得缓动着。
对于现下的这种情况,冯敛其实是有预想到的,毕竟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与谈及的事情,只要是接纳就是好的,适应与接收的过程慢一些并没有关系。事实上,放在任何一个家庭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家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天晚上,冯敛起夜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下他放在桌边的手表,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尿意让他不得不穿上衣服走出客房,在路过王瑞源的房门时他看到了里面微弱的灯光。
那时,冯敛并没有太过在意,小孩子半夜都是要喝上几次夜奶的,这很正常。其实就王瑞源的这个小孩儿来说已经是他见过最好带的了,除了出生时那嘹亮的啼哭,基本很少能听到他发出声音,绝大多数都安静的仿佛随时能让人忘掉他的存在,就算是现在像个闷葫芦似得冯然在很小的时候都是动不动就要嚎上两嗓子的。冯敛想:这孩子莫不是天性如此就是也能感应到他爸爸的不易与无措才,会如此的乖巧好带。小孩子有时候是相当敏感的,就算是个婴儿该也不是例外。
冯敛一路胡思乱想着,等他解决完生理问题顺着原路折返回来的时候,王瑞源屋内的灯依旧亮着,房门开了条一指宽的缝隙,橘色的光亮从里面倾泻而出。
来时与他方向相反,回来时却正好能看到里面的情景。冯敛发誓他并不是有意要去探究,真的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然后他看到了在那条并不宽敞的缝隙里的王瑞源与婴儿床的一角。
其实只是很平常的一幅画面。
当冯敛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在柔软的大床闭上眼睛慢慢去回忆——却渐渐的觉出了不对。
第二天,冯敛以王瑞源伤口愈合状况不佳为借口再次留在了王家,事实上王瑞源的伤口愈合的确实不够好,但毕竟年轻力壮也未见感染情况,伤口也已拆线,平时注意休息与饮食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该用于恢复的时间被拖长,身体毕竟要承担一部分的风险,总归不是好的现象,冯敛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外强中干的人也是大有人在,但现在冯敛觉得事出有因,虽然作为一个外科大夫,只能做到医人却不能医心,但王瑞源的症结他觉得他并不能全不理会,至多至少他都是了解些的。
当天晚上,冯敛上好闹钟再次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王瑞源的房门前。
时间,地点,人物,甚至于其中人的动作都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王瑞源依旧是坐在床边的,他的视线对着婴儿床的方向,眼生放的很空,只是在发呆,对着婴儿床或者说是对着婴儿床里的孩子发呆。
深更半夜,就算给孩子喂完奶,对着小家伙儿发会儿呆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一连两个晚上甚至可能是更多的晚上,如果王瑞源都是这么静静地坐着,只是坐着,那么身体恢复到现今这个状况已经是奇迹了吧?据他所知,王瑞源并不会利用白天来补觉,他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呢?那空洞洞的眼神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冯敛静默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敲门。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