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玉修临走时的话在众人脑海里反复回想了很多遍,男人说话的语气温柔平稳并让人听不出那短短的几个字里面掺杂着多少的责备,但释放出来的信息量却是大的有些惊人。
当然了同人不同命,不管龚玉修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放在他儿子这里,就只跟解禁的秘匙似得,一见父亲转了身,小家伙立刻手脚麻利的推开半悬浮餐盘,直接从儿童餐椅上跳了下来,跟着就一把抱住了王瑞源的大腿。
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兜兜一向自诩已经长大,所以像三四岁小孩儿经常做的抱大腿这种撒娇卖萌耍无赖的举动真是小家伙头回干,没想到竟然也是顺手拈来,毫不费力。
王瑞源把手掌撑在兜兜的头顶,有些尴尬的冲蓝婴笑了笑,想着他该是以什么身份来向蓝婴道谢呢?说实话,龚玉修的话虽然让他也觉着心里有些憋屈但与之相对的更多的却是蓦然从心底涌起的一股轻松,本来卡在嗓子眼的一口郁结之气随着那短短的只字片语瞬间挣脱出了□□分。
“王先生,我可以直接称呼您的名字吗?”蓝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那柔软的语调很好的舒缓了王瑞源略显浮躁的情绪。
回过神,王瑞源一笑,面相里就带出了几分爽朗,“蓝小姐客气了,叫我瑞源就可以。”
蓝婴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子,和蒋瑶不同,她的笑容沉静内敛,美的柔和而不见锋芒,站在人前既不会输了风采也不会抢了别人的色调,如此和王瑞源站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让人生出种璧人成双的感触来。
“瑞源。”蓝婴轻叫一声,跟着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就送我到厅外吧。”
王瑞源眼神一滞,随后笑道:“当然可以。”他拉着兜兜的小手走在蓝婴的身侧,如若只单单从远处观去,真当是风神疏朗,形姿轻娟的一家。
王瑞源本意是想把对方送上车,没想到刚随着蓝婴的步子走到宴会厅的门口,却被礼貌的拦了下来。
“王先生,后厨正在熬制暖胃的药汤,龚先生吩咐让您喝完后带着小公子到房间等他。”说着侍者把一枚磁卡递给王瑞源跟着对他身后的张苏及其他一干人等做了个请的手势,看样子是要清场了。
蓝婴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但很快便调整好了神态,对王瑞源说道:“就送到这儿吧,我看在桌上你和兜兜都没吃上几口,身体不舒服的话要多注意休息。“说完,蓝婴便跟着侍应落落大方的走了出去。
“蓝小姐。”
步子一顿,蓝婴半转过身。
“谢谢你。”停顿片刻,王瑞源解释道:“不是因为玉修,这句谢谢是我自己想说的。”
“……不用。”蓝婴一笑,慢慢道:“这就是我们女人和你们男人的不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玉修,甚至不关乎自己。”王瑞源一愣,对于如此的豪言壮语,他承认就算是自己听到也会心动与震颤,他可以为龚玉修生儿育女,可以为他放弃野心与追求,可以为他不惧流言蜚语,甚至可以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但却不能放弃自我不能丢失自尊,作为一个男人最终他也不愿沦为一个依附者,不愿成为一个有生命却无思想只能为一人而活的殉道者,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却和他不同,这大概不能称之为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却可以说是王瑞源和蓝婴的不同。
就在王瑞源愣神儿的当口,兜兜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王瑞源顺着小家伙的视线才发现张苏和张祈林正站在不远处,两人的视线同时向他这个方向飘了过来,张祈林向他略微颔首然后轻轻拍了拍张苏的肩膀,止住了对方急欲转身向这边走来的步子。
王瑞源冲着张苏笑了笑,又跟着拉起兜兜的小手一起向对方挥了挥手,张苏的视线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跟着张祈林的步子转身,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王瑞源才巍然叹气。
张苏看上去并不是多心细的人,但从小跟着经商的父亲,就算是耳濡目染他的洞察力也比表面看上去要敏锐的多,王瑞源知道对方是有话要说。
不过……
席间他因为身体不适进了次洗手间,“恰巧”就碰到了随后而来的张祈林,在王瑞源的印象中,这大概是他和张苏的父亲头回独处,本来只是互相问候的情分,却在张祈林的热络中显得熟络非常。
洗手间并不是个好的交流场所却是个便于沟通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寥寥几句,但张祈林的意思却若有若无的时时向王瑞源透露而出。意思嘛,其实也比较简单,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保持距离,远离张苏。当然了以张祈林的性格自然不能说的如此直白,但不管对方说的如何婉转但大家都是明白人意思就摆在那里,没人会听不出。
天下父母皆为儿女,张祈林不想让他和张苏走的过近,想必也有其用意。
眼神暗了暗,王瑞源抬眼再去看时,现场的众人已被清理干净,转眼间便是人去楼空。
王瑞源和兜兜四目相望,就着兜兜展开的小手抱起小家伙。拖上那小屁股的时候终于发自肺腑的笑了起来,一连拍了好几下,王瑞源逗自家儿子,“两天不见,咱兜兜这小屁股都想爸爸想得瘪了下去啊?”
兜兜不怎么乐意的扭了两下,鼓着小脸没答话。
王瑞源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现让兜兜不怎么高兴,想必这孩子还要气上一会儿,就老想逗他,兜兜心思纤细却不小气,果然被王瑞源哄了两句就开始给他家爸爸好脸色看了,弄得王瑞源蹬鼻子上脸的对着那小脸一顿猛揉。
闹够了才瞧见边上的侍者正一脸木讷的盯着自己瞧,王瑞源脸皮再厚也被看的有点那么点不好意思,牵起嘴角刚想给对方露个微笑,那黑洞洞的视线却在此时向上,王瑞源转了半个身子跟着仰头去看。
盘旋而上的二楼扶梯,男人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药喝了?”
王瑞源摇了摇头,跟着连忙道:“没有,我和兜兜正要上去。”
四目相对,王瑞源本是想等着上面那位再吩咐一句,结果被那对静如深潭的眸子看的实在倍觉压力巨大,手下一使劲儿,捏着儿子软乎乎的屁股道:“我这就上去了,马上。”
见上面的男人依旧既没有挪动分毫的意思也没有继续搭话的意图,王瑞源只能抱着兜兜转身,飞也似得抢在侍者之前走了出去,而后便是步伐一步快过一步,直到走到自己的房门口,王瑞源才好似松口气的喘出口气,划卡进门,一口气喝光桌上温度正好的暖胃药汤,他才慢慢回味起来,自己怎么就像只受惊的兔子那样一步三跳的抱着儿子窜了上来?明明没犯任何错误,明明该觉得惊慌失措的那个人怎样都不会是他,不过要让龚玉修演绎惊慌失措的意境实在是难度甚高,王瑞源只要想想就已经放弃,但是……
“兜兜,你和爹地……怎么和蓝阿姨碰上的?”
兜兜眨着眼睛看了他爸爸良久,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爸爸,你刚才把兜兜捏疼了。”
“啊?”
“这里。”兜兜拉着王瑞源的大手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跟着说道:“爸爸,兜兜困了,想洗澡睡觉。”
王瑞源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儿子去洗澡,父子俩躺在床上的时候,王瑞源搂着看似昏昏欲睡的小家伙,轻问:“兜兜,真的不想跟爸爸说吗?”
过了好一会儿,王瑞源想或许兜兜真的是又困又累睡熟了,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做人呢或许也不该事事都太过明白,再说小孩子又不懂得什么,大不了等龚玉修来了他亲自去问。
“爸爸。”就在王瑞源本已放弃询问的时候,兜兜突然叫了一声。
“嗯。”果然,知子莫若父,王瑞源想。
“阿姨昨天就在。”兜兜忽然就把头埋进了王瑞源的怀里,“兜兜不喜欢她,她用和蒋瑶阿姨一样的眼神看爹地。”
一直保持小幅度拍抚着兜兜后背的手忽然一僵,王瑞源听到了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声。
“昨……天?”
“嗯。”
“在太爷爷和太奶奶那里?”
“不是,爹地说是阿姨家。”
在见到龚玉修带着兜兜和蓝婴进门那一瞬所升起的无措与烦躁再次回到心底,在床上一连翻了几个身,王瑞源忽然坐了起来。
“兜兜,爸爸给你穿衣服,咱回家。”
“现在吗?”兜兜揉了揉眼睛,“可是爹地还没来。”
静默片刻,王瑞源说,“以前不是就只有我们父子俩吗?”
黑暗中的小朋友僵住了身体,跟着慢慢说道:“爸爸。兜兜这就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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