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玉修的手指在清浅的黑白照片上反复摩擦着,突然侧头冲王瑞源笑道:“非常可爱。”
一粒非常可爱的豌豆?!
尽管王瑞源觉得这形容实在是有些许诡异但当看到龚玉修眼神里那别于以往的,带着深沉与喜悦相交融而生出的别样情绪,王瑞源彻底呆住,直到被身边的冯敛轻轻推了下,才如梦初醒般的把视线从龚玉修身上错开。
“想什么呢?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
冯敛一愣,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干什么的?要看他不会回家看吗?!”说实话,冯敛穿白大褂带眼镜的样子是非常斯文干净的,更会让人生出种信赖的感觉,但如果深入接触便会了解到冯敛的脾气可并不像他表象留给人那般的好相与,坦率且不迂回,基本上有什么说什么,在态度上冯敛也并不会怀柔政策那一套,不是不懂而是觉得没必要。
“抱歉,冯敛,我刚才走神了。”
看王瑞源这个样子,冯敛更是觉得气结,忍了又忍,终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说前三个月不能过性生活,你身上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要是再有下次,孩子没了可不要找我。”
“冯敛。”王瑞源急急叫了声,手一伸就想往对方嘴上糊,可冯敛的反应倒是很快,躲过王瑞源的手,道:“怎么?我说的都是实话,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你是怕谁听到?”跟着迅速瞥了龚玉修一眼,转头对王瑞源道:“你也不是头一胎,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说了。”
好似蚊子嗡嗡似得应了声,王瑞源觉得有点抬不起脸来。
龚玉修聚精会神的听完王瑞源与冯敛的对话,脸上倒未见丝毫的不妥,只对王瑞源笑道:“我还有事想和冯医生请教,不如瑞源你就先回车里等我?”
王瑞源自然不能不懂,龚玉修这是摆明了有话不想让他听,但见冯敛好像也没什么抵触情绪,王瑞源松口气后也就先行离开了,听了昨天龚玉修那句:正好兜兜出生的时候冯敛帮了很大的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王瑞源就知道对方是有话要同冯敛说的,不过不让他听更好,省的到时自己尴尬。
慢慢悠悠的独自下楼,王瑞源并没有往汽车的方向走,而是转身进了医院的小花园。
他记得以前这里有个水池,池里养的都是半臂长的大黑鲤鱼,而池上则有座半壁假山。如今再看看这翻新后的医院□□,虽然处处都透着欣欣向荣的繁华,却仍掩不住这其中丝丝缕缕的晦暗气息,不管外表如何转换,它依旧是人们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当然,产科或许会好点,毕竟子嗣的延续总的来说还是件值得人欣喜和期待的头等大事,不过此刻正摸着肚子遥望天空的王瑞源却很是惆怅,不能一并华划作欣喜那一行列。
溜溜达达的绕了一大圈的走回停车场,王瑞源一眼就看到路灯下矗立的身影。
龚玉修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在冬日的薄雾里带着静谧的飘忽,但王瑞源一眼看到的时候,心底却突兀的就平添了一股淡薄的暖意,瞬间裹住他的心脏。
“玉修。”叫了声,王瑞源开始往龚玉修所在的方向跑,跑了几步才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可能对孩子不大好,就又换成了走步,不过王瑞源从来都是迈长腿走阔步,所以很快也就站到了龚玉修面前。
“这么晚了,还四处溜达。”龚玉修抬手在王瑞源的脑袋上摸了摸,弄了一手的小冰碴,便毫不客气的通通冰到王瑞源的脸上:“凉不凉?快进车里。”
王瑞源被龚玉修冰凉的手心弄得一哆嗦,才意识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冰雪——颗粒状的不全然的雪花。
车里的空调早已打开,王瑞源上车后缓缓吐气,脸被温暖的热气一蒸,很快带上了健康的红晕。
本来以为他们这就要开车走了,没想到龚玉修却打开后车门一并坐了进来。
不解的看向龚玉修,王瑞源问:“怎么?我们还要等人吗?”
“不是。”说着,龚玉修解开手中的牛皮纸袋,掏出一张B超单。
王瑞源本来以为还是他肚子里那粒小豌豆,就一边伸手去接一边嘟囔道:“就那么小小的一点,看也……”看也什么呢?后面的话王瑞源自动咽了回去。
瞪着眼睛,王瑞源出了神。
和之前的B超单并不相同,这一张可以清晰的看出黑乎乎的那一片中有个边缘清晰的婴儿图像,时间被定格在2014年。
“这个是……”看着身侧的龚玉修,王瑞源有些不敢置信。
是兜兜,这个是当年兜兜的B超图。
在兜兜出生后,王瑞源一直感到些许遗憾的就是兜兜的这张B超图,因为当时心情的郁卒,这张小图被他直接扔到了医院的垃圾桶,后来回到家乡直到孩子出生他再也没有做过一次B超检查。等之后兜兜的照片一点点多起来,却唯独少了他出生前的,王瑞源才开始觉得后悔,那时候他应该把那小小的一张留下的。
人心境的转变,果然是摸不准,识不透的。
有些玩味儿的看着王瑞源的脸,龚玉修笑问:“瑞源你这个表情,算是惊喜还是惊愕?”
惊喜,当然是惊喜。
把那张B超捧在手心里摸了一遍又一遍,王瑞源低声道:“谢谢,这个我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是冯敛给你的?”
“是的。”
之所以拿出这一张,原本冯敛是想以此打击下龚玉修的,没想到,适得其反。到最后对方依旧满脸的处变不惊唇角含笑,他却已经被弄得心火上升无言以对,果然和年爱阅也不是一个路数的,当真高杆。
“那冯敛是……”
“垃圾桶里捡的。”龚玉修接道。这是冯敛的原话。
王瑞源有点尴尬,“我当时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所以一时无法接受,才……”
王瑞源说的很含蓄,哪里是无法接受?他当时简直是万念俱灰,那B超图里的小小一团更是让他恶心,不扔掉难道真的拿回家当纪念吗,虽然后来心境慢慢转变,甚至爱兜兜爱到远远超出他自己,这东西在记忆里也变得无比可爱,却觉得再也无法找回。
“我明白,只是今后别再随便丢掉。”在王瑞源的额头轻轻敲了一记,龚玉修抬腿换到前面,“我们一会儿先去接兜兜。”
***
进了年爱家的大门,王瑞源本以为自己只要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等就好,没想到这回却被龚玉修一同拉下了车。
有些紧张的拽了拽身上的大衣,王瑞源道:“我看还是下次吧,我连礼物都没给老人家准备,这样不好。”
闻言,龚玉修倒是笑了起来,转身打开后备箱,“怎么没有准备?”
呆愣愣的看着龚玉修从里面拿出四五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王瑞源说道:“可这些都不是我买的。”
龚玉修动作一滞,突然俯身在王瑞源的嘴角轻吻了下,跟着在对方回神之前把两件较为小巧的礼物放到王瑞源怀里。
“心意到了就可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来挑选。”
年爱老爷子住的是那种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雕栏画壁的的典雅玩意儿却并不多见,无论是院落还是厅堂都没有过多的装饰,看起来十分朴素,不过这院子占地面积却非常大,越过门厅,走过长廊,龚玉修和王瑞源才算到了饭厅。
这个点,年爱家的晚饭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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