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寸步不离

    ——如若我成为这片领域的霸主，这片海又能耐我何？

    这个想法出现之时，霍婻的整个心神都开始震荡，紧接着从未有过的滔天巨浪冲向他，将他彻底吞没。

    他迅速地沉入海底，望着离自己越来越不可及的海面，感觉到窒息，仿佛快要死去了，但大脑却又无比的清醒。

    海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好似从未有过刚才的疯狂，只剩下风平浪静。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隐隐约约地，忽然响起“隆隆”声，一个浪头翻涌，随后，一只巨兽似乎在海底深处蛰伏许久的巨兽一跃而起，随后掀起了层层狂澜。

    霍婻化作了一头虎鲸，自由自由，好不快活。

    黑白分明的海洋生物激起一道道海浪，欢快地徜徉在这一片暂时属于他的海洋里。

    这片海洋依旧暗潮涌动，若要真正征服得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强大的自己。

    半个小时过去，季濛看看霍婻，写写字，直到纸上写下了半页纸，他已经对丑出天际的字体无可奈何了。

    要怪就怪这种笔，有空去买支毛笔吧。

    此时，霍婻气息一阵巨变拉回了他神飞天外的心思。

    季濛看向霍婻，发现一层朦胧的碎光逐渐覆盖于青年的皮肤上，层层叠叠，如梦似幻，映衬得霍婻面色红润，手臂上那些痂皮也开始自行脱落，展露出了愈合得完美无缺的白嫩皮肤。

    这么迅速地就进入了修炼的门槛，霍婻果然不简单。

    季濛现在只是单纯封印了霍婻的气息，与此同时，留了一手，算是利用这个封印建立了霍婻与他之间微妙的联系。

    现下霍婻正好在学习运转灵气的节骨眼，还没有彻底掌握好灵气内敛，自然就控制不了些微的灵力散溢出来。

    这对季濛来说倒是一件喜事。一方面他想利用这些灵气与先前吸收的恐惧结合起来修行；另一方面要是有之前的袭击者再出现，也能杜绝气息的变化查找到霍婻的方位。

    是的，季濛在尝试新的修行方法，他想试试灵气与恐惧能量结合会不会另有裨益。

    就在季濛和霍婻专注修行的关节时刻，距离麟城遥远的北方，某地某处，一间漆黑的房间里涌动着暗流。

    静谧无声的室内，一点烛光陡然自行点燃，将空旷的室内映照出了一片昏黄的轮廓，也显现出了两道一坐一站，面容相对的模糊不清的人影。

    火苗闪烁的微弱光亮忽然动了，明明是在封闭的密室内，却不知从哪儿吹起了一缕风，吹地火焰左右飘忽。

    而那微弱的火光跳动了半晌，风便消失了，火光很快又恢复了稳定，渐渐朝上燃烧起来。

    空气中只剩下哔哔剥剥的响声，仿佛要将室内的所有氧气都吞并一般，整间密室都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

    “家主，灵童的气息……又消失了……”首先开口打破这份诡异寂静的是坐在蒲团上瘦骨嶙峋的老人。老人面对着站在他身前一米之外身形挺拔的人影，语气里有一份恭敬和胆怯。

    与老人相对的人影没有说话，微微低着头，注视着老人手里指针不停旋转的罗盘。

    老人佝偻着背，皮包骨头的手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他在心里默念着“快点、快点”。

    家主似乎有无比的耐性，只是不言不语地等待他测算着准确的方位。

    最终，当指针停止时，老人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下去，可面对罗盘上不够清楚的事实，面对家主让他不寒而栗的气势，连说话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好不容易，老人才艰难的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应该……应该是有修士帮灵童……隐藏……了气息，可以确定的方位是……南方……”语句断断续续的，叫人听得难受。

    家主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随后，“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仿佛踩在了老人的心上。

    他看着家主转身朝门外走去，当站到门口时，门悄然打开，光源也随之照进了昏暗的室内。而后，家主脚步一停，侧头看向屋里。

    此时，先前面容模糊挺拔人影一半脸被阴影笼罩，一半脸显露在门外的灯光下，是一张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的脸。

    老人看上去已过七十，面对这年轻人的态度却像是个晚辈。

    他不敢再直视年轻人，低下了头。

    就在此时，年轻人眼里，漆黑一刹那覆盖了整个眼球，转瞬即逝。

    年轻人语气淡淡，习惯性发号施令的腔调：“继续找。”顿了顿，他继续说：“逸春，这一辈的寻灵者里最有能力的便是你，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灵童。”或许是因为嗓音有点低哑，更有种说不出的蛊惑。

    老人缓缓抬起头，年轻人对他微微一笑：“你要记得，只要找到了灵童，所有人就都有救了。”

    这一次，年轻人语气轻缓，听着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

    面对年轻人浅棕色瞳孔里不符合外表的饱经风霜，老人仿佛也看到了找到灵童之后修为得到进展，返老还童的自己。

    “……是。”

    只一个字，便透出了老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狂喜。

    这时的麟城东区，季濛小小的租屋里，卧室内的空调不断地运作，将夏季的炎热完全隔绝于屋外。

    季濛比入定的霍婻更早醒过来，看了下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而“情绪能量”的应用上他的数据也更新了。

    生命时长：115天

    生命能量：500/2400

    看着与之前相比变化并不大的生命时长，季濛却没有失望。

    从体内的能量还算稳定来看，他明白了这个应用所计算的生命时长应该不包括修炼之后反应的身体状态。

    应用只是机械的记录着到达峰值之后上升的时长，要是普通人就相当准确了，但季濛不是，他的实力生命时长绝对比显示的要高。

    如果哪天他突破了此时不尴不尬的境地，真正踏入得道之列，便能让这具孱弱的肉体脱胎换骨。到时他就用不着再看这生命时长了，只需要用这个应用吸取恐惧能量就行。

    真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季濛瞧着闭目修炼的霍婻，心情一放松，唇角也悄无声息地弯了弯。

    有霍婻在的话，指日可待吧。

    也就是在他盯着霍婻看的时候，霍婻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对视的一刹那，季濛竟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万里河山一般辽阔的错觉。

    这种错觉很快就消失了。

    他知道霍婻算是能吸收和运用些微的灵气了，但这也仅仅是入门罢了。毕竟要真是进入了修真第一境，身体便会自动排出体内的杂质，就不是霍婻现在干干净净的样子了。

    两相对视间，心神回到现实的霍婻两条浓眉蓦地一跳，上半身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向后一倒，还好双手及时撑在了地板上，稳住了身体。

    “哪里不舒服？”季濛不解地收起脸上的笑问。

    “没、没有。”霍婻一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一手连连摆动，“咳咳，虽然只能我知道我还很弱，但应该是成功了吧？”

    这么说着，霍婻依旧一手捂着脸，摆动的五指握紧了四根手指，伸出食指。

    无师自通一般，季濛在霍婻骨节分明的指尖看到了一道由法力凝聚成的白色火焰。

    “季濛，你看我是不是成功了？”霍婻最后的语调都上扬了。

    青年说这些话的时候，让季濛有种求表扬的感觉。但这种埋着头挡脸的模样着实怪异，两只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

    这孩子是太开心了？

    季濛的内在不知道比霍婻年长了多少岁，对他来说霍婻就个孩子。而这位晚辈如此一点就通，聪慧的惊人，他确实也应该夸夸他。于是实实在在地夸了一句：“霍先生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修炼者了。”他想到这个时代夸奖人的话，又补了一句，“给你点赞。”

    霍婻打开指缝，在指缝中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手，眉眼弯弯，眼尾都飘红了：“嘿嘿，是吗？”

    “但年轻人一定要戒骄戒躁，要继续努力才行。”

    “是！”

    确实，他能感受到自己仅能使用沧海一粟的体内灵力，目前想撼动其他比愚公移山还难。

    嗯？等等，哪里不对？

    季濛这个十九岁的孩子一副比他还老成的模样，他还急急忙忙应了一声“是”？

    该死，也就是过了两天，他的气势怎么就弱了一大截。

    思维发散之时，季濛问他要不要去洗个澡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于是他恍惚地意识到了这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尴尬到爆炸地点头，就看着季濛拿了一条全新的内裤和一件宽大的T恤给他：“这件衣服因为太大了，所以我就穿过几次，霍先生穿应该差不多。”

    霍婻连声道谢，拿了换洗衣物逃也似地进了卫生间。接着左闻闻右闻闻自己，感觉还好之后才放下了提起来的心。

    此时，他的余光看到身边的鬼魂似乎也觉得他太丢脸了，竟然阴恻恻地笑起来，让他瘆得慌。

    霍婻克制着尖叫，声音很轻的咒骂起来：“干嘛，担心降低好感度有错吗？笑什么笑？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啦，洗个澡都要被你们围观，给我点空间行不行！”言语间还夹杂几句粗鄙的话，合上了淋浴间的门——不是自己家的没敢用力。

    也不知是不是霍婻的怨念太强大盖过了恐惧，鬼魂还真没再飘进狭小的淋浴间。

    疯狂地搓洗了一遍自己，穿上季濛的衣服特别特别的不好意思。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了数次，才总算冷静了下来。

    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大约十分钟后，季濛等到霍婻从卧室走出来了。

    似乎是认为自己拖延了时间，霍婻连声说着不好意思，还一并向季濛道谢从昨晚开始的帮助。

    季濛拿了个鸭舌帽戴头上，正了正帽檐，朝着门口走去：“没事。其实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一句话。”霍婻走在旁边，拍拍胸脯说。

    他将门打开，午后的热浪扑面而来，即便戴着帽子，季濛还是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走了出去，看向跟出来的霍婻。

    霍婻笑嘻嘻的，脸上的阳光般灿烂的笑不比夏天的烈日逊色。

    曾几何时，季濛记得自己也这样对某些人展露出微笑。

    然而这样的微笑和满腔真心换来的不过是妒忌与杀戮。

    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交付给师门众人的一颗真心，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众人的怨恨。

    后来他成了鬼修……将这一切都扼杀在了手中。

    当看着满手血腥的自己，他知道曾经单纯天真，慷慨大方的季濛不在了。

    只剩下一个出手狠辣，只为自己考虑的自私鬼修。

    “我发现霍先生修炼的时候，会有些微的灵气散溢，而我和霍先生修行的方法虽然有不小的差异，但刚巧，我所布下的封印气息的咒术连接了你我之间的联系，我利用霍先生那些灵气来修行的话，要是真有其他居心叵测的人也不会找到你。”季濛说出了大半的实情，同时将先前写好的一张纸夹在指尖递给霍婻。

    霍婻疑惑地接过。

    “这上面的修行方法你可以参考，以霍先生的天赋很快就可以突破修真的第一阶段，如有问题的话我也可以指导你。与此同时你也得帮帮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季濛关上门，扭头看向霍婻。

    霍婻蹭地瞪大眼。

    季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封印还有效的时间里，我想二十四小时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

    季濛沉着地点头。

    我们才刚认识两天，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霍婻差点叫起来。

    脑袋炸开了缤纷的花朵，霍婻磕磕绊绊地说：“我还要上班，我们幼儿园不允许带家……朋友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