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你是不是可以看到一些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季濛问出这个问题后，一时间气氛再次陷入了瞬间的沉默。
与此同时，鞋跟踏在地上嗒嗒作响。
一个白衣护士的身影穿过鬼影，走到季濛的病床前。
护士看了眼季濛，又看了下霍婻。
霍婻有些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一点，站起身，面向护士：“请问怎么了？”
护士的手里拿着一块病例板子，或许是觉得霍婻是季濛的监护人，被霍婻一问，便也就回答了：“这位病人可能需要做一次胃镜检查。”
“不需要。”季濛完全不等霍婻反应过来，抢先拒绝，语气坚决。
两双诧异的眼睛看向季濛，季濛对此毫不在意，神色镇定：“我知道自己的状况。”转头，沉着地看向左手的针管，“等挂完了这瓶盐水，我就出院。”
别说季濛没有钱治疗，就算有钱，这病也根本看不好了。
护士显然没想到季濛会如此的果决，她看向霍婻，有些迟疑：“这……”
霍婻收起诧异，友好地对护士笑道：“抱歉，让我再和弟弟聊一聊。”
笑容展现在青年俊秀端正的脸上，弯弯的眉眼里仿若有着深邃的星空，这样不带距离感，让人舒心且放下心防的微笑大概没多少人能抵抗得了。
“好吧。既然生病了可不能勉强，好好和你弟弟说说。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叫我甄护士就行了。”护士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名牌，脸泛桃红地离开了病房。
等护士一走，站着的霍婻先是去饮水机边倒了杯水，走回床边后，让季濛拿稳喝一口润润嗓子。
季濛确实也有些口渴，接过，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杯水。
霍婻就那么站在床边看着他喝完，又从他手里拿走一次性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后，下一刻，竟然直接坐到了他的床沿。
这次轮到季濛有些意外了。
病床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因为震动，手机从他的腿上微微滑落，季濛连忙拿在了手里。
低头拿手机的时候，他听到霍婻叹了口气，问：“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你很清楚？”
季濛“嗯”了一声，抓着手机的拇指在光滑的屏幕上蹭动，然后看向霍婻：“关于我身体这件事，霍先生不用在意。我自己知道自己怎么了。”
霍婻能够把他送到医院，给他垫付治疗费，对他还如此有耐心，至少从目前看来是个好人。
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像原主记忆中的那些新闻那样，满是冷漠。当然，季濛所处的修真时代冷漠者也多得是，就好比在后来他所处的地方，鬼修与鬼修之间便充满了持续不断的恐惧和暴死的危险。
季濛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
而他也清楚的知道，不论是倒地前说的话，还是他此刻待在霍婻，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所采取了利用的行为。
霍婻张了张口，似乎是想问他的身体究竟怎么了。片刻的停顿之后，霍婻可能知道再问也无法从季濛嘴里问出什么，况且两个人也只不过是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那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先好好休息吧。对了，既然你父母不在这座城市，亲戚呢？打电话告诉他们一下，说不定他们都很担心呢？”似乎是为了拉近他和季濛之间的距离感，霍婻的语气变得轻松而舒缓。
却被季濛一口否决：“没有，也没必要。”
季濛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今表现出的气势和态度却像是一个历经世事，平静无波的成年人。
十足的违和感充斥着季濛的身上，让霍婻眉头微微一皱，嘴角抽了抽，突然评价了一句：“季濛，你还真是酷。”
季濛愣了下，这是霍婻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季濛却觉得像被这个人叫过很多次似的，有种熟稔感觉。至于“酷”这个词，要不是他知道这个词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大概会以为霍楠很久以前就认识他，认识那个曾经极其残忍、很暴虐的季濛。
不论是何种意思，季濛没有排斥地接受了：“嗯。”
霍婻抿了抿唇，眼里有着些许的笑意和无奈，他站起身，摸了摸肚子：“我肚子饿啦，要去买点吃的，给你带点粥上来，好不好？”
季濛昂起脑袋，抬着尖尖的下巴，看向他，再次道了谢：“谢谢你。”
两个人都像是忘记了刚才季濛提到那个问题是一下子凝滞的气氛。当霍婻一跨出病房后，转身而走，他一开始的脚步很慢，后来逐渐加快脚步。
他的心脏也在加快速度跳动。
他知道不是因为急急的脚步，而是因为季濛。
他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满脑袋的粉红泡泡。以前他总被朋友调侃说容易脸红耳朵红，这种体质也很羞耻，面对季濛的时候他又控制不住肾上腺素激增，实在太考验自制力了。
好在面对时霍婻还维持基本的清醒，甚至还能以年长者来展现关心和友善，就连那些一直让他恐惧的鬼魂也降低了存在感似的。
情绪好似被一只手温柔地安抚着，虽然微不足道，却又让他无法忽视。
季濛难道是他的“良药”？
以至于他一离开季濛身边，又开始在意起了身边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孔。你要说不去看吧，也没用，有时候想象比真实还要恐怖。加上这些鬼每次都是阴恻恻的姿态，真的叫他又烦躁又害怕。
季濛先前跟在他后面，不会是因为他之前一路上都在咒骂鬼魂，觉得他古里古怪因为好奇才会跟上他吧？
霍婻忍不住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这次他注意了，只在心里。
霍婻一走，季濛就打开了手机。
屏幕上还停留在昏迷前的地图界面。
霍婻还没走到百米之外，属于他的红点跳动也因为越离越远而加快了跳动。
霍婻掩饰的太好了，加上2400的峰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达到，季濛先前有段时间根本感觉不到有能量汇聚，那时候季濛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明明人已经离开，红点依旧频繁的闪动让他加重了这个猜测。霍婻确实看到的鬼魂，这些鬼魂似乎对白日的阳光无所畏惧，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待在青天白日里。而也就在霍婻离开之后，那些鬼影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可惜季濛现在获得的力量还太过弱小，加上似乎有某种屏障横亘在季濛和鬼魂之间，连他都无法和这些鬼魂沟通。
要是可以，他倒真想问问，霍婻对他们到底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哥哥吗？”正当季濛陷入思考时，躺在他右边隔了半米的病人家属问道。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姑娘的脸上怀揣着一些期望，看在季濛眼里，不明所以。
季濛直白地回答：“不是，是我路上遇到的好心人。”
小姑娘眼睛一亮：“那这人心肠真好。”
季濛没有余力去猜测这姑娘在想什么，因为下一刻，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战栗之吻”。
看到来电显示的一刹那，季濛的心不知为何突然颤动了一下。
他接通了点话，“喂”了一声。
然而，电话那头在长达十几秒的时间内除了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在季濛的记忆里，原主和战栗之吻交换过电话号码之后就在最初通过一次电话，之后基本都是通过微信来交流。
“喂，是濛濛细雨吗？”他听到一个有些沙哑和疲惫的男人的声音。
“是我。”
“我是战栗之吻……”
“怎么了？”季濛觉得战栗之吻有些奇怪，语气里是有着犹豫，又有着欲言又止，但又似乎是在极力压抑某种情绪。于是他问：“是关于应用的事？”
“……我，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唔，说起来，也是想问问你这半个月用得怎么样了？”战栗之吻的声音像是堵在了他的喉咙里，绷着神经强打精神地笑着问。
“现在有四十来天了，这次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让我多了好几天寿命。”季濛按照原主和战栗之吻交流的状态，尽量多说一些话。
“……那、那就好。”战栗之吻嘿嘿地笑着，电话那头传来啪嗒啪嗒的键盘音，极其流畅。
不过，这笑声听上去不太对，有点艰难和苦涩？
季濛眉头一皱，本想问怎么了，却听见战栗之吻呼出一口气，而后扬声，以一种爆发身体中所有力量的气势说道：“濛濛，我能帮你的仅止于此了。还剩下一个半月，努力活下去，尽力活下去，好好享受属于你的时间吧。应用上提到系统升级要去新地点，千万不要去。”
战栗之吻警醒的话语让季濛一头雾水：“等……”
“嘟——嘟——”的忙音响起，季濛止住了声音，茫然地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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