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身内力,的确是楚相玉传的。”
“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从来不是他那边的人。”
神侯府书房内,千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诸葛小花,语气有点无奈,眼神却很坚定。
说完了,千明就直挺挺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老人。
“哦。”诸葛小花点了点头,“嗯。”
千明皱了皱眉。
这老头什么意思?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诸葛小花看着千明微皱眉的表情,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我只是想知道,姑娘是否还想进我神侯府?”
千明心头一惊,眉头再皱。
“人们都道四大名捕大名鼎鼎,恶徒闻风丧胆,在我看来,不过是四个可怜的孩子。”诸葛小花语音渐沉,“无情出手狠辣,貌似无情,但他的暗器却从不喂毒,行事也是光明正大;冷血出剑不见血不收,但常常也只是将人伤的毫无还手之力即可;铁手内力深厚无人能比,但他为人敦厚,很少伤及性命;追命追犯人无数,却只是将人“捉拿归案”。说到底,他们四个对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在不伤自己人的情况下,都会给人留之余地…….”
“其实这些……”千明想说这些和自己没关系,诸葛小花犯不着把四大名捕的家底都报给自己听。
“这些当然和你没有关系……”诸葛小花没等千明开口,就把千明想说后半句补全了,“我之所以这样唠唠叨叨,只不过是想告诉姑娘,这四个孩子,虽然身世可怜,但明辨是非,心志坚定。这也是他们能名扬江湖的原因。”
“明是非,所以晓大义;心志坚,所以事竞成。”诸葛小花看着千明,“姑娘你呢?”
千明眉头皱得更紧。
“姑娘在北城之事,无情在回来之前已经传书于我了……”
“一入神侯府,就难免会在江湖走动;绝灭王一身树敌无数,朝廷那边老夫虽然可以制得住,可江湖上的明枪暗剑……”诸葛小花顿了顿,“总不会有什么安宁的日子了。”
千明看着诸葛小花。
他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要留她,还是不留?
“……姑娘身怀楚相玉绝技,来到神捕司,初时只为了求个心安;可北城一行,姑娘似乎又有了心结……和无情一起折回,看似理所当然,实际不过顺水推舟……所以老夫还要问一句,”
“姑娘跟在四大名捕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千明皱眉,又仔仔细细看了诸葛小花一眼。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在四大名捕身边?
这个问题,本来以为自己是有答案的。
——“做个好人。”
可北城一行,温如玉那一番话,却又让她觉得,以前的答案,不过是她为了让自己心安的借口。
墨书的事,如果她稍加注意,也许就可以避免。
说到底,她对墨书了解太少,关心太少。为了不相干的人连命都不要这种事,她想都没有想过。
所以她才想要补偿。
只不过是为求自己心安。其它的,根本没多加考虑。
大家都道四大名捕威风凛凛名满天下,可谁又知道,他们每一次出发,其实都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诸葛小花坦坦白白说了出来,不过是表明了一个态度:
你要来,可以。但不能怕麻烦。也不能给大家惹麻烦。
本来,她的武功,就是个麻烦。
但朝廷上的麻烦诸葛小花可以解决,但江湖上的麻烦,就真的比较麻烦了。
“北城一行匆匆,也没有时间让姑娘琢磨……”诸葛小花看着千明深思的表情,眼神更为深沉,“所以……”
“所以请神侯给我一些时间……”这次千明把诸葛小花的话接了过去,“我的确需要认真想想。”
诸葛小花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千明就走了出去。
和四大名捕打过招呼之后,她回了她临时的居所。
只能叫居所,不是家。
那是一幢普通的民居,只是后院一墙之隔,便是飞凤轩。
傅千明选中这里,只是因为房租实在很便宜——飞凤轩附近的民居,住的也基本是像她这样“贪便宜”的人。
千明来京师的第一“桶”金,就是在飞凤轩“捞”的。
只是那金子不能用——千明不太清楚“醉如玉”的解法,也没有兴趣去解,所以回去坐了坐,就再度来到后院,攀上了墙。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她现在拿得出手的“求生技能”,也只有“那个”了。所以她准备再度,去“拜访拜访”那个“个性独特”的绮罗姑娘。
绮罗仍是住在那个小房间里。
她在半月之前登台一舞,委婉一歌,虽未倾国倾城,但要倾倒这方楼轩,倒是绰绰有余。
所以房间虽未变,但绮罗已经不是绮罗。
千明跃上墙头,绮罗正在对境自览,背后两个小丫头,看着绮罗的背影发神,眼神中羡慕、嫉妒、鄙视、好奇各种情绪交织,复杂得紧,千明看得微微皱眉,不由轻轻一叹。
这晚无星无月,千明人在窗外轻叹,两个小丫头并没有注意,倒是绮罗似有所应,面带喜色,骈退了两个丫头。
“绮罗姑娘,最近过得好像不错啊。”千明轻轻一跃步入房间。
“好像是的。”绮罗转过身来,脸上有着七分喜气,却又有三分无奈。
“老鸨其实已经准备把飞凤轩最大的房间让给我,但是我没有答应。”绮罗清秀的脸庞在淡淡的胭脂上有几分动人的味道,眼神却幽深得看不到底,“傅姑娘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是在等我?”千明看着绮罗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房间桌上,意外地挑了挑眉。
“傅姑娘果然是聪明。”绮罗也看着那锭银子,若有所思叹道,“银子是个好东西。”
“可是这个好东西,好像没有办法帮你摆脱目前的困难?”千明坐了下来,语气淡然。
“这个好东西如果在傅姑娘手上,想必就能解决我的麻烦了。”
绮罗说得十分委婉,“姑娘的倾世才情,绮罗十分羡慕。”
“哦?”千明看着绮罗又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绮罗知道傅姑娘讲究公平,一向等价交换……”绮罗苦笑,“绮罗不敢占姑娘的便宜。”
千明抬眉。“看来这次真的很急,也很重要?”
“很急,特别重要。”绮罗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情,“只因二年一次的百花会……这次将由我代表飞凤轩!”
“所以无论如何……”绮罗又拿出一锭银子。
千明微微有些吃惊了,看着似乎已经变得不太正常的绮罗。
“无论如何……请傅姑娘一定帮我!”
绣楼、飞凤轩、倾月亭、徊梦阁。
这四处地方,在男人眼里,是梦想;在女人眼里,是魑魅魑魉。
只是,无论外人怎么看这四处地方;二年一度的“百花会”,比歌比舞比魅力,做为江湖四大青楼的争势争人的“交流会”,仍是得到了江湖各地“有心人士”的支持。
这“会”是四大青楼轮流举办,这次,轮到京城飞凤轩。
各地“有心人”蜂涌而至。
虽然对一般百姓而言,这是一场十分无聊的闹剧;但对那些“名仕才子”而言,这将是一出极其绚烂的歌舞美人秀。
也是一场豪赌。
不只是青楼姑娘们个人才艺与四大青楼争排名的赌博,私下里还有专门人士开设堂口,这赌注虽不至叫人倾家荡产,但也可让平民一夜暴富。
就算是平日不上青楼的“正人君子”,也在这晚为为四大青楼中谁家姑娘能拔得头筹猜得焦头烂额。
这晚的飞凤轩注定凤飞凰舞,热闹到极处。
“小棠少爷,难得来京城一次,为何不开心?”飞凤轩楼上雅间内,温润懒洋洋招待着自己远道而来的好友,眼眸之间,全是慵懒的笑意。
“我应该开心?”唐小棠的吊眼角此时散发着阵阵杀气,吓得陪侍的姑娘全都缩到了温润身边去了。
“这么无聊的聚会,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在追捧!!”
“小棠少爷,请不要忘了,你和你的诗诗姑娘初次相识……就是靠的这无聊的聚会,”温润眼睛眯了眯,脸上笑意未减,“做为上届的‘花王’,诗诗姑娘此次,自然是要参加的。”
“我当然知道小棠少爷你想把诗诗姑娘捂得严严实实,不想让其它人看到的心情……但你也要理解,楼下那些无聊的追捧人士中,还有像当年小棠少爷一样,追求真爱的人啊……”温润故意把声音放缓,语气之中无限感慨。
陪侍的姑娘听温润这么说,才知道那脸色凶狠的“小棠少爷”原来有这种往事。
再看看唐小堂此时因温润的话臊红了脸,各位姑娘更是觉得,这位小棠少爷,原来是如此情真意厚之人,又纷纷往唐小棠身边坐了坐,对那位诗诗姑娘,更是羡慕得紧。
小棠明明知道温润在消遣他,但当着其它人的面被好友说破往事,竟也是不好意思红了脸。
诗诗两个字,是他心底最温柔的角落。
只是,哪怕与诗诗相识于“百花会”,可这次……
还有半年,他和诗诗的约定之期便到,那时他便可光明正大迎她过门。
这次当然是不想诗诗还以绣红楼姑娘的身份来参加这个什么劳什子的“盛会”。
只是诗诗做为上届的“花王”,在规矩上,是必须参加的。
虽有小棠罩着,诗诗还是拗不过绣红楼老鸨的请求,再加上这“百花会”说白了也只是一场“文娱表演”,如果不在乎那些虚名的话,其实也不是太打紧。
小棠又想起温润这家伙在京城已“流浪”了好些时候,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这才同意了诗诗的要求,陪着她一起来了。
可小棠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这“会”还未开始,不少人看诗诗的眼神竟是如狼似虎,小棠更是鼓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诗诗被飞凤轩老鸨接到了专门的厢房,温润拖他上了楼,他就要当场发飙,把那些个狂蜂浪蝶砍个七段八截。
——他似乎早就忘了,当年他也是这“狂蜂浪蝶”中的一员。
小棠一想又来了气,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定了定神,无视房间里姑娘们柔情万结的眼神,看着温润,突然问道,“花了多少钱?”
“嗯?”温润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小棠问的是什么,笑意又起,伸出了三个指头,“今晚飞凤轩的阁楼雅间价格可是翻了好多倍,这间开窗便可看到表演高台的房间更是让众人抢破了头,虽然……嗯,这间房确实看不全那高台,但都是我可费了好大的劲,才抢下的,比起楼下,算是好房了。”
“好房、好酒、好姑娘……”小棠却似乎完全没听懂温润话里的谄媚之意,只看着温润的指头,脸色沉了沉“十三两?”
这钱够买一幢民宅了!
“是三十两。”
温润叹了口气,“黄金。”
这个败家子!小棠眼角挑了挑,对着温润翻了个白眼。
半晌又反应了过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哪来的钱?”
这小子离家出走已经一年多了,平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怎么会这么大手笔……
“我没有。”温润脸上笑意渐褪,多了几分尴尬,没有直接回答小棠的话,只是问道,“如果你有三十两黄金,你会不会包下这么一间好房,叫上这些好姑娘,然后请我喝好酒?”
“……我只会请我自己。”小棠似乎猜到了什么,咬了咬牙。
“……所以你看,我真是你的好兄弟……”温润笑意又起,“我包了好房,请了好姑娘,还有好酒……”
“你当然是我的好兄弟……这三十两黄金,想必是用的我的名义?”小棠脸上煞气又起。
“唐门的声誉,飞凤轩的老鸨还是认的。”温润点了点头,笑得更加欢快。
小棠忍无可忍,伸手拔剑。
却听得楼下丝竹之声响起,一曲琵琶渐起,如怨如慕之幽,如泣如诉之念,并不高亢,却压下众多喧闹,似诉事般娓娓,又不失希望,悠然清越之中带着轻灵的气势,让听者皆为神往。
开始了。
小棠有些失神,失去了和温润打闹的兴致,剑自然也拔不出来了。
温润赶快谄媚地为他斟满了一杯酒,然后看了看房间里被琵琶声震得有些呆滞的姑娘,笑意又起,
“开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