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玉蝶有个外号,叫做“十二只手”。不仅他对女孩子有十二只手,连发暗器也有十二只手一般。
因为他一出手就是十二件不同的暗器,而且快慢轻重各不同。
他本身就是一个使暗器的天才。
可惜他是一个采花大盗,不知多少女子在他的□□下羞忿丧生。
现在他逃了三百里的长路,为的就是要躲避四大名捕中追命的追踪。
夜凉如风,他正在屋脊上轻巧的奔跃。
他得到消息:追命前段时间追掉了“断肠刀”薜过的命,薜过的哥哥薜过人此时,正要去找追命报仇偿命。
欧玉蝶已经被追命追着逃了三百里的长路,听到有人愿意去找追命的麻烦,心情一松,色心又起。
所以他在镇上屋脊上奔跃着,准备到处探一探,没想到,却在屋脊上遇到了一个人。
月华之下,这人一身白衣,年约双十,剑眉星目,温文中带杀气。双膝以下,全不着力。
欧玉蝶心里一沉,目光一紧。
四大名捕成名已久,其特质特征更是被江湖人士所熟知。
——莫非此人,便是无情?
欧玉蝶见那青年正横笛自吹,似乎心无旁骛,心里暗忖:总要一试!
他对自己的暗器功夫非常自信。虽然传言中,无情似乎对暗器也颇有研究,但不论如何,欧玉蝶总是认为,无情不过是个没腿的人。
欧玉蝶手一扬,三点星光分成上、中、下三路,打向月光下的吹笛人。
他自认没有低估对手,特别是此人“疑似”四大名捕中的无情,所以他一抬手,打出的就是自己的成名绝技——“三绝针”。
可那人只不过轻持玉笛,在月光下朝那三点星光点了点,欧玉蝶的三点暗器就全都打入了笛管之中。
欧玉蝶脸色骤紧,心也沉到了底:这,连“疑似”两字都可以取消了。
“你就是欧玉蝶?”无情把笛管中的暗器倒出,然后蹙了蹙眉头,猛抬头看着欧玉蝶。
欧玉蝶心神骤凝,没有答话。沉着脸反问了一句,“无情?”
无情点了点头,眉头微皱,也没有再说话。
欧玉蝶大吼一声,双手一展,甩出了十二件暗器,人却向后飞退。
这一手“漫天花雨”,打得有如天罗地网,欧玉蝶人在空中,却见在那暗器笼罩下的无情脸色未变,双眸肃杀如常。
——这一手阻不了他。
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欧玉蝶已从无情的表情中读懂了些许意思,心中暗恨,却见无情脸色突然微变,单手一扬,袖袍翻飞之间,已将那漫天花雨收了去。但并没有对自己追击。
看着无情眼神的方向,欧玉蝶心里突然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在看自己身后。
身后有人。
欧玉蝶又吼一声,在半空之中一个翻转,正准备再掷暗器,鼻尖却嗅到了一股异香。
似有还无。
然后,欧玉蝶看到了一双冰冷入骨的双眸。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后,眉宇之间带着一点疲倦。
那人背着月光站着,欧玉蝶看不清楚长相,只觉得那双眸幽幽深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个女子。
欧玉蝶马上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若是平常,他一定高兴得扑过去了。
只是现在,那女子冰冷的表情和手中扬起衬着月光流离的大刀,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料,再加上身后无情大捕头那另有深意的眼神……欧玉蝶准备把暗器狠狠地甩出去——冲着那个女子。
只是不知怎的,刚才还灵活的手突然就失了力气,浑身的力道竟是再也提不起来。
欧玉蝶心中一惊,眼前却是刀光一闪。
“……傅姑娘,好久不见。”看着欧玉碟惨叫着跌下屋脊,无情眼都没有眨一下。
他本来就是帮追命料理他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碰到她。
他们已经几个月没见了。
回想起几个月前,傅千明跟他回到京都神侯府,金剑委委屈屈坐在神侯府门口看他,而傅千明被诸葛小花叫进了书房时,无情就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
“她会冰魄寒光掌和烈火赤焰掌! ”金剑对无情说道,“我离开时就觉得她气息有点不对!回来和诸葛老爷一说,这才确定了!”
“她和绝灭王楚相玉有关系!”金剑气愤地说,“诸葛老爷不抓她就不错了,她怎么还想跟着我们!”
无情的眉毛慢慢皱紧。
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关于她武功的事。
虽然知道她有楚相玉有关系,虽然知道楚相玉一案,铁手吃了不少苦头,但他总是很难把她和楚相玉联系起来。
那样骄傲,那样冷漠的人。
……和楚相玉,是什么关系?
这想法一但被人提及,就再难无视。
正是因为如此,无情觉得,自己似乎也很难在诸葛小花面前说为她求情。
——本来他也就不擅长,而且,她那一身掌功内力,也的确是楚相玉的独门绝技。
只是……
相比于金剑的忿忿不平,以及构架于事实之上的各人的沉默反应,无情心里更在意的,还是她的反应。
——她会解释吗?
无情仔细想了一下,眼神黯了黯。
她不会。
没有什么理由,他确定,她不会。
如果一开始自己就相信她的话,她也许还会说明一下,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确定了她的不安与骄傲之后,他觉得,她似乎,不会再为这个“跟班”再做什么努力了。
而且那时,铁手、追命和冷血,居然也都回来了。
他们很少这样齐聚,无情稍稍有点意外。
——难不成是因为她的事,世叔把他们都召回来了?
诸葛小花似乎早已给三人传过消息,所以他们对有人想当四大名捕“跟班”一事,并不吃惊。
听到她是个女子,而且和绝灭王楚相玉有些关系时,三人的脸色才有了些变化。
铁手的脸沉了下来——楚相玉一案,是他办的。但事后,他却没有发现楚相玉的尸体。这人的出现……是否说明,楚相玉还活着?
追命则是没有什么表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
——他并不是很清楚整件事,所以没有什么意见。
至于冷血——他微皱眉,脸上全是不赞同的表情。
他不赞同的,应该是她女子的身份……本来冷血,就不太擅长和女子相处。如果还要一起办案……无情眼神转向了书房。
他们是兄弟,是伙伴。他们的立场,永远应该是一致的。
对于她的事,铁手怀疑,冷血不愿意,追命虽然无所谓,但也会同意铁手和冷血的。而自己……
无情想了想,想不到要坚持留她下来的理由。
她的确,是和楚相玉有关系的。她的确,也是来历不明的。
——她从来没对他说过,她是那个失踪的慕容小姐。所以他也无法告诉大家,她其实,身家清白。
而且……
就算她真的是好人,就算他相信她,也不代表,他其它的伙伴,愿意把后背交托给一个和楚相玉有关系的女子。
所以他,也保持了沉默。
无情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却又不在确定,这选择,是否真的正确。特别是看到她沉着脸从书房出来,眼光缓缓在他们四个之间游走的时候,他甚至把眼光转向了别处。
铁手倒是走上前去拱了拱拳,善意地笑了笑,“在下铁游夏。请问姑娘……”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要问什么……”傅千明打断了铁手的话,表情仍是冷漠至极,“有人要我问你一句话……”
“当日之战,你胜之不武,可曾后悔?”
傅千明这话声音不大,但却震得在场的人心思皆凝。
……这是,什么意思?
指责么?铁手……暗算过别人?
无情的四个剑僮又有点忍不住,要不是被无情冷眼一横,他们又要跳起来了。
倒是铁手的皱起眉思索了一下,然后眉宇一开,眼神坚定如常,“当日他手下留情,我很感激。和众侠一起围攻他,也是事实,我不会否认。只是……”
“职责所在,他是贼,我是兵。”
“即使对他有愧,但我不会后悔。”
铁手说完,傅千明沉思半晌,竟是难得笑了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不过反正他也听不到了。”
说完这句,她就走了出去。
铁手愣了愣,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冷血眉头皱得更紧,突然开口,“她是慕容小姐。”
追命脸色终于变了变,开口问道,“哪个慕容?”
“沧州慕容。”冷血的表情十足肯定。
“就是那个和温家活字号订了亲的慕容?”追命在意的重点好像和大家有点不一样。
冷血很显然不太清楚慕容小姐有没有和温家订亲,皱了皱眉,并没有答话。
“她是慕容小姐,但她也是……绝灭王楚相玉的传人。”无情沉着脸重复了一遍重点。
追命表情有点讪讪,却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开始喝酒。
“……楚相玉已经死了。”铁手突然说道,“而且我觉得……那姑娘……应该不是坏人。”
“看来你们已经有结论了。”诸葛小花不知什么时候已从书房出来了,眼神看向神侯府门外,“那孩子……其实很苦。”
无情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诸葛小花说这话时眼神遥远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那表情……十几年前诸葛小花看着断了腿的他时,就是这种表情。
无情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是不是没地方去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追命,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冷血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开始他不知道要当“跟班”的,就是那个慕容小姐。他反对的,只是“女子”的身份。现在……如果是那个慕容小姐的话,冷血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人已经走了。
铁手看向诸葛小花,“世叔,其实……”
“我和那孩子商量好了。”诸葛小花似乎早知道大家的反应,接下了铁手的话。
于是大家,也就不再说了。
所以就算无情疑惑,也一直没有问,明明大家都没了意见,诸葛小花又是相信她的,为什么没有留她下来。
而且,和她说了什么?
偶尔一个人的时候,无情甚至还会想起那日紫栢山上落日轻风,她泪眼带笑的模样。
所以突然在这月夜重逢,无情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点淡淡的喜悦。
“的确很久不见了。”很难得的,傅千明也笑了笑。
“你现在……”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似乎把那落下房的采花贼欧玉蝶忘得一干二净。
欧玉蝶胸前中刀,四肢无力,硬是挺了挺,捂着伤处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着月光下站在屋脊上的两个人,欧玉蝶唾了一口,准备找地方溜走,却不防迎面又来了个人。
“……这不是玉蝶兄么?”来人很亲热地挽了他的肩,“真是好久不见呢……”
“如玉公子……”欧玉蝶有点紧张。
温如玉名满京城,虽然他和他偶尔见过,却并没有什么交集。现在上有追兵,那突然出现的女子更是奇怪,现在又来了个如玉公子……
欧玉蝶把几支铁针扣在手里,却犹豫着要不要发出去。
分不清温如玉是敌是友,在这情况下得罪温家小字号……
“玉蝶兄倒不用这么紧张……”温如玉文雅地笑道,“温家小字号,只是商家,并不理江湖的事。”
温如玉无害的笑着,袖袍捂过欧玉蝶被傅千明砍过的伤口。
“如玉公子,其实我……”欧玉蝶谄媚地笑着,正想说几句软话让温如玉走开。可话未出口,就觉得胸前一痛。
被温如玉袖袍抚过的刀口正在迅速发黑,皮肤下几条血管隐隐快速分支脱落游走,很快就像蜘蛛网般爬遍了全身。
“你!”欧玉蝶觉得眼睛都痛了,然后人往后一仰,全身血管骤然爆开。
一旁的温如玉轻轻让了让,并没有让血液溅到身上,脸上仍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在这漫天血花之下,显得有几分阴森。
无情与千明站在屋脊之上,冷眼看着他。
月夜下,那长得如玉般柔和的公子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眼神却幽深得看到不底。
“不用这样看我,我今天心情不好。”
如玉公子笑得越来越开心,说出的话却冰冷异常。
“绮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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