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毒?”
无情的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千明却从里听出些听别的味道，转头问道，“怎么？不能用毒？”
“不……”无情想了想，正要开口，崖边已跃上几个人来。
正是刚才在崖边截堵“魔仙”的黄天星、姬瑶花、戚红菊和姚一江四人。
千明往崖下看了看，银剑三人已解决了剩下的两个紫衣“童”。
“魔仙”雷小屈的班底，算是彻底毁了。
四人看到雷小屈的尸体，似乎有些吃惊，转过头来看着无情的轿子和千明，就有些疑惑了。
无情当然认得他们，所以掀起轿帘，抱拳行礼。
“诸葛先生座下，成崖余。”
黄天星与姚一江虽然早知道无情双腿尽废，却不曾真正见过面。今日一见，看到无情年纪这样轻，眉宇间悲愤与忧郁的样子，再想到刚才雷小屈以一敌自己四人，却不过片刻就被无情击杀，顿时对他又敬又佩，恭敬地还了一礼。
而姬瑶花与戚红菊本是女人，心肠自然更是软一些。看向无情的眼神除了敬佩之外，更多了一丝同情。
“无情捕头果然明不虚传……”
“魔仙不是我杀的。”无情微皱着眉，指了指千明，“是她。”
黄天星四人顿时就有点冏，心想这人莫不是你的剑僮？看无情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好转向傅千明抱了抱拳，“这位少侠……？”
“傅千明。”千明有点奇怪无情的态度，难道他是因为自己先出手杀了魔仙，抢了他的风头？
虽然和无情相处时间不长，但那原著自己可是看完了的，再怎么四大名捕之首也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也就顺手推舟接了话，“目前在无情捕头座下‘跟班’实习。”
这下黄天星四人再度冏在那里——这少年说的话自己听了都似懂非懂，再加上这傅千明的名字闻所未闻，自然也说不出“久仰”之类的江湖客套话来，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倒是那美妇姬瑶花善解人意，轻轻笑道，“不论如何，少侠能跟在无情捕头身边，又杀了魔仙为武林除害，当然是很了不起的。”
千明笑了笑。
果然是美人，声音都这样柔美温柔。
只是自己更在乎自己是否真的能在这次任务后从“实习”转正，是否要和这帮“正道人士”打好关系，倒不怎么在意了。
这样不尴不尬的气氛就一直维持到大家再度上路，过剑门关，出凤翔，入留坝县，到紫柏山。
只要再翻过了紫关岭，北城便在望了。
这几天来，无情仍是坐在轿子中，不怎么和千明答话。
银剑几人，就更是不怎么理睬千明了。
连同行的黄天星等人也看出了一些蹊跷。
这叫傅千明的少年，你说他不是无情的剑僮吧，可他明明也在抬着无情的轿子；你说他是吧，但无情显然对他没有对其它三剑童亲切，其它三剑童也不怎么理睬他。还有……跟班？他们何时听过六扇门多了这样了个官职？
而且无论是无情，还是那叫傅千明的少年，好像都没有要向众人详细解释的意思，所以众人也就当这是神侯府中的私事，不再过问了。
所以表面上，大家仍是相处得十分融洽。
千明也趁着这几天听着大家的闲谈，整理了一遍此次的任务信息。
目的：援助北城，击杀“魔姑”。
执行人物：
四大名捕之首无情与座下四剑童（其中一人中途中毒被无情遣回）；临时“跟班”傅千明
东堡“撼天堡”堡主黄天星；东堡”副堡主“逢打必败”邝无极；东堡护院高手“暗器漫天”姚一江；
“飞仙”姬摇花；“小天山燕”戚红菊和她的三个剑俾。（本来是四个，其中一个在魔仙一战殁）
其它已殁人员：“过关刀”尤疾，“钱塘蛟龙”游敬堂， “过山步”马六甲，“雷电锤”李开山，“碎碑手”鲁万乘。
敌人情况评估：
“魔神”淳于洋（死）
“魔仙”雷小屈（死）
“魔头”薛狐悲（实力超强），旗下“修罗四妖”，善于暗器、易容、下毒、搏杀。
“魔姑”——姓名不详，相貌不详，武器不详，擅造“药人”祸害武林人士，实力超强。
想到这里，千明就叹息：对比一下双方实力，虽然那姓“魔”的已经死了一半，但自己这方，人手却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
东堡的人也不怎知道怎么想的，连最后大BOSS的身份，都完全不清楚，居然还这样大张旗鼓结队去北城援助！
这样抱作一团，不是方便敌方一锅端了么？
——至少在伤亡的比例上来说，傅千明很为东堡的人不值。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结队，单兵作战，估计也是撑不到北城，人便全灭了。
——在这里，果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该说话。
想到这里，千明挺了挺腰，压了压肩。
这无情捕头倒还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女）还由着自己为他抬轿子——虽然自己并不在乎这个，但那天杀了“魔仙”之后，无情的态度就更加冷漠，这让千明更是奇怪。
——自己，应该没得罪他吧？
这种差别待遇……千明看了看正骑马跟在轿边和无情说话的“飞仙”。
“飞仙”姬瑶花，果真是美如天仙。
不仅人美，性格也是亲切柔媚。
这一路行来，黄天星等人虽对无情又敬又佩，也喜欢三个剑童聪明可爱，但终是男人。
男人对着男人，又不是深交，就算觉得这人再怎样好，也不致于要谈个不休。
而“飞仙”姬瑶花和“小天山燕”戚红菊就不同了。
女人，总是要细腻一些、八卦一些的。
这“小天山燕”戚红菊虽然也佩服无情身残志坚，但她本身心高气傲，丈夫又才被“魔姑”害了，四剑俾之一又死于“魔仙”之手，心情仍是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由得三个剑俾和银剑他们玩作一块，互相逗笑。
而姬瑶花……
千明再叹口气。
已近暮色。
众人在紫柏山上选择扎营。
野味是现成的，烤肉的香味随着夜风在林中穿棱飞舞。
月凉如水，寒意轻风。
这是个很凉爽的晚上。
戚红菊随手横了把笛子，吹着古曲。
曲调悠悠，越衬得在清华的月光柔和，夜风清爽。
古曲如水韵，众人听着，各自扎堆，悠悠谈起往事来。
黄天星担心北城的情况，说起“魔姑”罪行，怨恨不已。东堡其它人在一旁安慰。
戚红菊的三剑俾和银剑三剑童坐在一起，听着曲声，听得很认真。
千明则半倚在一棵树下，看着不远处的无情。
四大名捕之首，杀手无情。
心思缜密，少年老成。
那样冷漠的无情，那样骄傲的无情。
真的无情么？
无情端坐在一块大石上，在吃着干粮。
千明看着姬瑶花轻轻来到了无情身边，然后在无情耳朵讲了几句话。
无情的脸忽然就红了。
千明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日，姬瑶花固然对每个人都亲善温柔，但待无情，却是更特别的。
更细心，更亲切，更……温柔。
别人都认为这是姬瑶花女性的天性。
无情名列天下四大名捕之首，纵然是年少智高，足智多谋，却也双腿尽废，让人同情。
女性的细腻温柔，软语轻声，是最能安慰人的。
除了傅千明。
——她知道，姬瑶花对无情是特别的。
——不是普通的那种特别。
她并不是对姬瑶花有什么偏见。
只因为，她也是女人。
加上现代岁数，指不定她比姬瑶花年纪还大一些。
可就算年纪再大，女人终究是女人。
无情这样的男子，的确会让所有女人动心、动情的。
姬瑶花递给无情一只烧兔脚，然后像大人哄着孩子一样对无情说了什么，而无情，又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千明看得摇了摇头，然后扯着嘴角笑了笑。
对于无情，她一直有种纠结的心态。
不可否认，当年看四大名捕的书时，她其实，喜欢的就是无情。
无情的俊、无情的腿、无情的伤……
她佩服有之，同情有之……喜爱，有之。
只是那时，她还是个小女生。
小女生会长大，小女生会恋爱。
然后……就分清了迷恋与恋爱，恋爱与爱情，是完全不同的。
再然后，她连爱情这种事，都算看清了。
连自己曾是小女孩时的那种感觉，便再也找不回了。
所以，到现在真正看到这个可让人敬、可让人爱、可让人倾心的本尊时，她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本来，这人对她似乎也不怎么感冒。
所以她不会为无情初时的态度难过，也不会为了无情现在的态度生气——他们本来，就毫无关系。
可就算再没有关系，以旁观者的身份真正在他身边，看着他和别人恋爱，又是另外一种奇妙的感觉了。
一种很荒诞可笑的感觉。
千明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嫉妒。当然，也没有激动，没有兴奋。
没有任何负面或正面的情绪，没有不客观的因素。
——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所以，就当看戏吧。
千明确定了自己的心态，便又好整以暇在一旁看着无情在姬瑶花的温柔注视下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看着无情和姬瑶花坐在石头上享受月光。
轻风习习，月光如洗。无情白衣黑发，平日苍白的脸上现在有点点的红迹。
仍是清逸绝伦，仍是孤绝出尘无双。只是周围，多了点淡淡的，温柔又喜悦的气场。
他旁边坐着姬瑶花，她的眼眸如水一般的清亮动人，她的脸庞似尘烟一般的朦胧美好，连这清幽月色，宁静夜景，都失了颜色。
她在注视，她在倾听。
他在喜悦，他在讲述。
他和她……
两个无限美好的身影。
——也许，也是个无限美好的故事。
千明看得都要痴了。
只是倏然，静夜中的马嘶划破了这宁静，惊忧了那两个身影，也惊动了其它人。
两匹马同时出现，马上的两个人惊恐惶急又疑惑的神色出现在众人眼中。
黄天星认出了其中一人，惊道：“北城‘开山斧’杨四海？”
那人立即下马行礼，另一人一下马，就跪在地上，向众人哭诉起来。
千明皱了皱眉。
北城的人被围了几个月，粮水尽断，一直没有援兵，快要顶不住了。
这两个人带来的消息让黄天星与其它众人都又气又急，马上就要跟去救援。
无情不说话，只叫银剑三剑僮抬了轿子要上轿。
“那两人有问题。”千明见众人心急如焚，不好当面阻挡，只好在无情轿边轻声说，“不能相信他们。”
无情没有说话。
千明不以为意——这几日都是这古怪的态度，要不是刚才见他和姬瑶花上演了一段“文艺片”，她还要真当无情是“无情”了。
“你听见没有？”千明仍是沉声说。
过了半晌，终听得无情在轿中回了一句，“那你呢？能相信你么？”
千明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金剑中毒和你没有关系。是真的没关系吗？”无情的声音仍是轻轻幽幽，“你的长衫可以毒杀魔仙，你怀中那锭金子——毒走了金剑。”
“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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