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你真的不撑吗？如果肚子不舒服一定要告诉阿姨。”任钰用长长的中指一拨，打起向左的转向灯。转进下一个路口就离应禾的家不远了。老式居民区里的小路很多，不仅要七拐八绕，路两侧还停满了自行车。任钰打算先把车停好，再带应禾走回去。
应禾揉揉肚子，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满足：“是有点撑，但是好好吃！”
任钰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前方，只是嘴角开始向上扬。晚上她带应禾去吃西餐，这么个小人儿竟然能吃得下整整一大块T-Bone Steak。要知道，那个份量任钰吃一半就已经饱了。
“真有这么好吃吗？”任钰也觉得晚餐的口味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并不会给她带来如此程度的幸福感。
应禾小头直点：“有的！牛排超级好吃，还有那个奶油味的汤也好好喝！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应禾的肉肉手放松地搁在膝盖上，表情里竟然还有些神往的意思：“要是能天天吃这么好吃的晚饭就好了…这样每天都会期待着明天快些来。”
任钰在路边将车倒好，伸手把应禾的翘鼻尖一捏：“阿姨好担心你，以后长成个小胖猪怎么办？”
应禾眨眨眼：“小胖猪很可爱的。”
任钰也眨眨眼，继续坏笑着逗她：“胖胖的小动物很可爱，会得到很多人的喜欢。可是，胖胖的小姑娘就不讨人喜欢了。”
“这样啊…”应禾动了动鼻子，鼻翼往外扩了两下似乎在思考。然后她低下头，扑闪扑闪的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看任钰：“那…阿姨喜欢我吗？”
小姑娘问完就抿起嘴唇，眼光躲闪得更厉害了。她软糯的声音就像被咬了一口的棉花糖，甜味在舌尖上融化了，极细的丝缕还要粘在嘴边。
应禾脸红得发烫。车厢上方的照明灯光线不足，任钰都能清楚地瞧见她雪白的脸颊变了颜色。任钰笑出声，松开捏她鼻尖的手指又忍不住曲起来刮她的鼻子：“傻瓜，阿姨当然喜欢禾儿。”
应禾眸子一颤，问之前的忐忑变成了期待成真的欢欣。她极快地看了任钰一眼：“我也喜欢阿姨。”
月亮洒下冷冷清晖，寒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外面的萧瑟和车内形成了鲜明对比。暖光照亮的小空间里，空调出风口飘出的热风将任钰身上的香水味又升了一格浓度。很多年后的某个平安夜，任钰靠在沙发上应禾躺在她怀里。她先是宠溺地挠了会儿应禾的下巴又坏心思地去捏她的鼻尖刮她的鼻梁。
应禾撅着嘴抗议道：“别刮了，别刮了！再刮就要变塌鼻子了。”
“放心，禾儿就是没鼻子我都喜欢。”应禾还想说什么，却被任钰出其不意地吻住唇瓣，后面的嘟囔全部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
结束了漫长又缠绵的一吻，四目相对间任钰的这段记忆复苏了：“话说，我好像很早以前就对你表过白了。”
“才没有。”应禾轻喘着，将脸贴在她柔软的双峰间：“明明是我先对你说，我喜欢你的。”
“不，是我。”任钰的眼波转成了一江暧昧的春水：“不过，是你引诱我先说的……”
下了车，任钰拉着应禾的小手往回家的路上走。可能是因为这里住的老年人多，天黑了都不愿意在外面走动；也可能是今天太冷了，大家都瘫在家里吹暖气看电视。总之安静的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路灯下她俩拖出的长影。
任钰左右看了一圈：“这个点，街上就没人了。”
她有点奇怪，隐约听见前面有人吵闹，不由自主地带应禾走快了。离应禾所住的居民楼越近，嘈杂的声音也听得越明显。怒骂声混着砸东西的声音源源不断窜进任钰的耳朵。她握紧应禾的手，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任钰远远地看到楼下围了一圈人。她们又走近几步，围观人群里不少人都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踢踏着保暖的棉拖鞋，不用说肯定是下来看戏的。
“不要脸的！之前不是没警告过你，现在又来跟我老公勾搭？你年纪轻轻搞什么不好，非要来搞人家男人？”女人的嗓门很响，音调高的直戳任钰的脑神经。
“别捂脸啊，你的脸不是早就不要了吗？这边你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那些丑事？哦，不对！这房子还是我老公他爸妈的旧房子，凭什么给你住？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带着你的小杂种一起滚！”
女人骂得难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倒是品得津津有味。任钰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阿姨，不好意思…这是怎么了？”
大妈嗑着瓜子，任钰问她问题的时候嘴也没闲着。她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又从手心里拿起一颗：“这不是明摆着嘛，原配来打小三。”
借着大妈侧身让出的缝隙，任钰只看到一个人蜷卧在地上：“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打人，报警了吗？”
嗑瓜子的大妈还没来及说话，旁边另一个抱着热水袋的大妈直接插嘴道：“报什么警？这种女人就是欠教训，原配也就打骂她解个气，能出多大事？再说警察哪管这些？外面杀人犯小偷还抓不完呢。哎，小刘，瓜子也给我来点。”
“你怎么每次都不带？”嗑瓜子的大妈给得不情不愿，给完了她拍拍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新的。
抱热水袋的大妈讪笑着：“这不是出来得急，没来及嘛。”
嗑瓜子的大妈并不接受这个解释，眉毛夸张地一挑：“哦，来不及，怎么热水袋就忘不掉？多少次了…”
“你这就不对了，每次来我家聊天，我哪次不是又叫你吃糖又给你洗水果的。就吃你点瓜子，你还…”眼见着不少人侧目，抱热水袋的大妈面子撑不住。嘴角一撇要把瓜子还给嗑瓜子的大妈。
嗑瓜子的大妈这时又不说了。伸出短胖的手在空中晃了几下，下巴颏也跟着晃手的频率点着：“行行行，没事没事，你吃呀。”
“别捂脸，叫你不捂你还捂更紧了？”原配踢了小三一脚不解气，绕到她面前对着她的面门直接蹬过去。小三痛苦地惨叫了一声，立刻翻向另一边，身体蜷缩得更紧。
任钰听了心猛地提起，背上随即出了层细密的冷汗。
应禾垫着脚尖往里望了半天什么都没瞧见。她摇了摇任钰的手，仰着脖子不解地问：“阿姨，什么事呀？”
“哎？这怎么还有个小孩啊？”嗑瓜子的大妈把头一低，先是惊讶然后神色开始变得复杂了：“这不是…”
她下意识往抱热水袋大妈那边退了两步，里面发生的一切就这么清清楚楚地摆在应禾和任钰眼前。
穿着靴子的原配一脚踩在小三的身上，粗短的鞋跟在她单薄的背部无情地碾压着：“你还要什么脸？娃都生了，一直住在这里头，你当邻居们都瞎子？不晓得家里没男人，不晓得你这个Biao子未婚先孕？”
小三狼狈地趴在地上，不具备一丝还手之力，长长的头发乱成了鸟窝。被人如此羞辱，她还是一声不吭，实在疼得受不了才从鼻腔里溢出几声悲惨的闷哼。
任钰震惊得说不出话，脑海里像是劈过一道惊雷。说时迟那时快，她抬起手挡住了应禾的视线：“阿姨有东西落在车上了。”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你陪我回去拿。”
任钰的手凉凉的，指尖微微颤抖，有一下没一下碰着应禾的眼皮。阿姨的手一直是热的，现在冷成这样应禾很想替她暖。她把另一只在口袋里捂的暖呼呼的小手拿出来盖在了任钰的手背上：“好！”
“那个小姑娘不是小三的女儿吗？”
“是啊！旁边站的又是谁啊？”
“朋友吧，好像模样还蛮好看的。不会也是一个三吧？”
“现在的小三都年轻漂亮，不是我说，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对她们指指点点起来，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全是尖酸刻薄的猜测。任钰拉着应禾的手转身就走，越走越急，步子也越迈越大。心跳快得恨不得能从胸腔里蹦出来。
躺在地上被原配打骂的小三是应倩倩，任钰的第一个反应是不能让应禾看见有人这样虐待她的妈妈。无论哪个孩子，亲眼见着自己的母亲如条癞皮狗一样被人毫无尊严地踩在脚下践踏都是莫大的伤害。
第二个反应则是，千万不能让那个女人发现应禾。任钰无法想象盛怒中的女人会对禾儿做出怎样残忍的事情。她怕自己不够强大，混乱之中不能保护好她。任钰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抱起应禾将她塞了进去：“阿姨突然想到个好玩的地方，现在就带你去。系上安全带。”
“不回家了吗？”应禾怯怯地问她。
任钰迅速将汽车倒了出去：“不回了。阿姨一会儿会联系妈妈的。”
她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拨通了报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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