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了!
太子爷在这一瞬间犹如用尽了所有力气般, 手脚脱力,依靠椅背, 目光涣散看着罗秋梨。
恍惚中听到朱荣平向他道喜, 常规午等人在门口齐齐跪下,说着吉祥的话语。
他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想看着她, 最后看着她神奇的小腹。
刚刚大夫说,她有喜了。
那单薄娇小的身躯里, 竟然孕育着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是他万匪阳的。
他竟然能有孩子?!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难以有子嗣!
所以他才允许死士让自己后宫的女人怀孕,不但是想堵住那些用心险恶的官员们的嘴,也是想为他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自卑,做一块遮羞布!
不然, 世间哪里会有男人会自己给自己带上绿帽?
黑色漩涡般的记忆之中,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叨叨。
太子殿下,请尽快延续大泷血脉。
太子殿下, 您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不配做这大泷储君!
皇帝陛下, 为大泷传承, 还请禅位于高义王!让宸王殿下做我大泷储君!
父皇疲惫又愧疚的眼神, 母后渴望期待又失望的低落,众臣嘲讽又轻蔑的语气,此间种种,在这一刻, 都再不值一提。
他竟然有孩子了......
他缓缓起身,在罗秋梨面前,慢慢蹲下。
指尖伸出,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一点,又怕伤到他,触之即离。
隔着衣裳,他并没有探出什么异样,但是一想到她的腹中正孕育这一个像她又像他的孩子,刚刚因为莫须有的那些吃味恼火,全都化作青烟消失无踪。
这里面真的有孩子吗?
大泷子嗣艰难,腹死胎中、无故流产、身后残疾比比皆是。
他还好吗?还健康吗?能安然无恙诞下来吗?
而她怪不得这般瘦了,那容颜的憔悴,可见十分辛苦。
太子爷恍然从梦中惊醒,他骤然起身,一把抓住胡枫的手臂,把他半拽半拉拖至罗秋梨面前:“还请大夫好好看看,我的夫人孩儿是否康健?”
满脸的焦灼忧虑,丝毫不加掩饰。
胡枫见多识广,这般反应奇特的爹也不是没有,他揉揉自己被拽疼的手臂,这位爷的手心极寒,劲道却是十足。
“胡大夫,这位爷家里子嗣十分艰难,几代单传,乍然听闻,夫人有喜,一时激动,一时激动,还请勿怪他鲁莽。”
朱荣平忙搬了一张椅子,请胡枫坐下,张口打圆场,这胡枫医术了得,什么疑难杂症,他都手到擒来,在这蓬莱可也算是个名声显赫的人物。
人吃五谷,总会有些小毛小病,太子爷打完仗拍拍屁股走人,他可是扎根在这蓬莱县的,可不能得罪了他!
胡枫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江湖有一些功法,能让习武之人内力雄浑,但是这种急功近利的功法,会让人情绪失调,让人脾气古怪,他对这种“有病”之人、总是医者仁心,特别宽容。
“夫人的脉象平和,并无大碍,倒是这位爷,寒气浮于肌表,似有暗疾在身,不妨坐下,让我给这位小爷把把脉。”
胡枫说得认真,周围的锦衣卫都知道太子爷半月前遭逢大难,半夜都能听到太子压抑的咳嗽声,心里十分担心。
林久更是惊得跳起来:“我们爷也就瘦了一些,但是这也是他在长个儿,你可不能为了加点诊金就胡说八道!”
林远瞪大双眼,瞳孔缩成一条缝盯着胡枫,看起来十分凶恶。
胡枫素养很好,并不恼。
“医者从不说虚言,病人也不能讳疾避医。”胡枫用心良苦,想劝太子爷不要因为觉得丢人而不敢承认。
他的温和,让他的话变得更可信。
无人再说胡枫冒犯,黑二甚至带着一小队锦衣卫,微微后退,降低存在感。
常规午挺直腰板,目不斜视,以无言再强调自己的立场。
“爷,您要不看看?”林久这小子明白大家的心思,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开口。
太子爷拂袖,冷眼扫过众人:“多事!”
最后凉凉的眼落在胡枫身上:“你比之卫涫如何?”
“卫涫?你说得可是卫医圣?”
胡枫提到此人,满脸崇敬,就连说出这个名字都让他激动不已。
“那可是杏林之首,生死人、肉白骨,鄙人如何能他相提并论,就连帮他提鞋都没有资格。”
胡枫脸上露出神往,若能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就算让他帮他洗夜香,他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太子爷不耐烦和胡枫再说,他直接道:“他给爷看了十七年的病,尚且没有医好爷,你的医术既然连他的一个衣角都赶不上,便不用献丑了!”
胡枫震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你竟然见过卫医圣!”他激动啊!还看了十七年,又没看好,那说明那卫医圣肯定会为这位爷定时复诊!
他搓搓手,反复打量太子的脸色,这般高傲想来是不屑撒谎的,他腼腆:“我......我想起来,我确实没有为夫人好好把脉,容我再好好看看!”
一群人对胡枫突然的转变大跌眼镜,这......这刚才还是一派大医济世的模样,现在怎么就这么......猥琐了!
罗秋梨伸出手腕,看着激动的胡枫,感叹,在古代竟然也有追星一族!还这么疯狂!
“夫人体质略带出些寒气,虽并无大碍,但若能以药膳调理,却是更好。”胡枫起身,对太子爷拱了拱手,道,“正好胡某,无儿无女又无妻室拖累,平时在济世堂看得病症有限,医术更到了瓶颈,正想四方游历一番,若是这位爷不嫌弃,可否容我与您同行。”
呦!
这可真是神进展啊!
众人很懵逼。
太子爷挑眉,他的队伍里缺的正是医者,战争残忍,多个医者自然是好的。
“只要你愿意跟,爷自然是来者不拒。”太子爷的眸子又落在罗秋梨的腹部,他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一样,都这么旺他,随随便便看个诊,竟然还能拐到个医者!
“常领,带他回去收拾行囊,多备些药材,天黑之前,启程!”太子爷给常规午一个眼神,常规午秒懂。
太子爷这是让他多准备些金创药、退烧药等需要的药材,顺便好好看紧胡枫,可不能让他临阵脱逃。
“胡大夫,这边请。”常规午派出六人,与他同行,胡枫还沉浸在能见到偶像的美好幻想中,跟着常规午等人出去,还笑得合不拢嘴。
罗秋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根蜡,这胡大夫,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追星追到火葬场,不知道到时候他还能不能,笑得像现在这样畅快了?!
“你们都退下吧。”
朱荣平等人告退,罗秋梨也想起身,却被太子爷拉入怀中。
林远、林久对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清场。
珠珠一步一回头地走出门口,她不放心地问林久:“姐姐不会又被太子殿下欺负吧?”
林久嘿嘿一笑:“你还小,不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有时候女人就喜欢男人欺负。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现在不问了,走吧!”
珠珠被说得心里慌慌,一双清澈的眼看向门口侯着的苏能:“苏能,你以后也会欺负你妻子吗?”
苏能自然知道这欺负的含义,他言简意赅,理所当然:“自然要的!”
呜呜!
这么好的苏能竟然也是个虐待妻子的男人!珠珠心理崩溃,跺着脚,哭着鼻子跑开了。
林久捧腹大笑,逗孩子什么,最最开心啦!
林远看着小女娃娃哭得伤心,正直开口:“我不会!”
林久一愣,随即脸红,用手肘撞他下腹,嗔了他一眼:“你又没那功能,当然不会,傻子!”
一群人渐行渐远,门扉合上,室内昏暗了许多,只余下几缕阳光从窗纱中倾泻。
太子爷搂着罗秋梨,坐在椅子上,他一手轻轻覆盖在她的腹部,另一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肩头。
他的胸膛紧紧贴住她的背,感受着她身上的火热气息驱散了他一身清寒。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轻薄的呼吸落在她粉白的侧颜,几缕细发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飘动。
一室安谧。
罗秋梨看着透过窗纱射进来的光束,微微眯起眼睛,小游曾有段时间沉迷心理学,据她给她强行灌输的知识来看,太子爷现在的姿势,是急缺安全感的表现。
她不出声,僵着背,默默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这点小事,作为孩子他爹,她还是能为他做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秋梨感到肩头湿润,泛出些凉意。
他竟然哭了!
能让眼泪浸透衣裳,这哭得还真是汹涌!
如此可怜......若不表示表示,她会不会显得太凉薄了些。
“爷......”她正斟酌措辞,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她的唇。
“不要说话,就这么让我抱会。”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往日的冷意威严,平凡的就如万千庸人。
他湿漉漉的脸蹭了蹭她的脖颈,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蕊白,谢谢。”
这一声谢也不知只为了谢她的此时的默默陪伴,亦或者还有其他更深的赠予。
......
日下山头,余晖散在冬日之中,阮宅的门匾已重新挂上了朱府两字,舞狮队在门口敲锣打鼓,珠珠拿着一盒糖果,洒在朱府门口,引得一众小孩们竞相争抢。
欢声笑语,让这十一岁的小女孩也露出喜悦的笑容,往后,她和爹爹两人,一定会像这些糖果一样,不再吃苦,心间留甜。
舞狮队散去,朱荣平心中郁气已消,他牵着珠珠,走在已经焕然一新的朱宅之中,走到正堂门前,两人便见那堂屋大门正开。
太子爷神清气朗站在党屋之外,其后的罗秋梨揉着肩膀,精神萎顿。
“殿下、夫人。”
现在宅子里并无外人,朱荣平带着珠珠,郑重叩拜太子爷。
“朱荣平,你手脚挺快,这宅子清理得不错!”
“殿下谬赞,全靠林久、林远两位公公指导有方,又有黑帮马狗子,余家两位兄弟帮忙。”朱荣平心里极为坦荡,做事并不会独自邀功。
“这黑帮,性子鲁莽,但是这次算是为这蓬莱干了一桩好事,以往所做坏事,就此一笔勾销,你这县府正好缺人,便把他们编入捕快,有了正经事情,也不会再去祸害百姓!”
太子爷看那马狗子一群人孔武有力,若是把他们收监倒是可惜,毕竟他现在缺的就是可用之人。
“殿下,但是现在县府用不了这么多捕快,不如,再建个镖局?”
太子爷点头:“如此甚好!”
“殿下,臣还要汇报在阮宅中搜刮出的财物数量。”
这可是件大事!
“带孤去看看。”
“是。”
由朱荣平带路,太子爷和罗秋梨等一行人来到了库房!
珠珠、林远、林久都被留在了外面,罗秋梨原也不想进去,却被太子爷牢牢抓住手腕,在朱荣平讶异的目光中,三人进了库房。
门一被打开,就见到黄白之光灿灿,朱荣平迅速得关好门,把一室金光关在门内。
外头重兵把守,呼吸都十分压抑。
室内,朱荣平偷瞄罗秋梨。
女子不参政,虽知道这位夫人才智无双,但是,这、这可是朝政之事了!
朱荣平几次欲言又止,让太子爷看出端倪:“无妨,孤让你说,你便说!”
“是。”
太子爷这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他又重新掂量了罗秋梨在太子爷心中的地位。
原以为只是个得宠的侍妾,现在能和太子比肩,只怕以后是要做那个位置的!
“臣共搜出黄金二万五千三百余两,白银一百六十八万九千七百余两;地契良田一千亩,劣田二千亩;房契,正宅两座,庄子四座,铺子十间;名家字画千件、古董千件、名贵器具若干;女眷五十六人,男眷二十六人,奴仆一百零三人。”
好富有啊!
罗秋梨心里低呼。
太子爷双目中难掩怒气,国库白银不过万两,而这小小一个县令,竟然有黄金二万两,白银一百万两!
一个国家竟然比不过一只蛀虫!
“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太子爷愤然!
朱荣平压低声音:“臣,还有一物,让太子殿下过目!”
还有?!
这是嫌还不够震惊!
罗秋梨拍拍小心脏,跟着两人,来到一处地窖,刚行至中途,就闻到一股辛辣之味,罗秋梨微微屏息,这才好受些。
三人行至地窖之中,眼前之物,让看惯稀罕之物的太子爷都惊讶出声。
“这是......胡椒?”
朱荣平激动得喉间都在颤抖:“是,正是胡椒!”
“有多少?”
太子脚步行至其中,抓起一把细看。
朱荣平跟随其后:“臣,保守估计,近一吨!”
太子身形一颤,竟然有这么多!
要知道胡椒原产于邻国,一个叫做阿拉伯的国家,后传入胡国,胡国又倒卖至大泷。
故而被唤作胡椒,但这胡椒喜热,只能在广东一带种植,一年也不过百斤,只做贡品,献于皇室。
胡椒即可做香料、菜肴调料,又可入药,有壮阳之功效,非常受贵族喜爱。
在民间,有时还以胡椒作为货币通用,按照一两胡椒兑二两金来使用。
现在这地窖之中,竟然有一吨上好的胡椒,一吨可足足有两千斤!
千林党一个小小党羽就有如此财力!
那千林之首的孟秋闵有多可怕!
一种紧迫的危机感狠狠勒住太子爷的脖子,才刚刚掀开这冰山一角,就如万斤巨山压在他胸口!
咳咳咳!
太子爷剧烈咳嗽,朱荣平忙给他顺气,罗秋梨那浅薄的历史知识,正好也知道这胡椒的价值,再联想到千林党羽,也不免忧心。
现在她和太子爷可是在一条船上,总不能让太子尚未征战就身先士卒。
“殿下不要太多忧心,万里之城,不是一日可建,你现在已经破了他们精心设计的计谋一角,又得到了这么多钱财,就算建立一个碉堡也是可能。”
“有了启动资金,殿下的船舰,妾有办法,让它们的性能再提升一些。而这些胡椒,正是打开这次战局的关键!”
“殿下,你看老天都站在你这一边,你缺什么便给你送来什么!”罗秋梨一双黑眸尤为闪耀。
“殿下,你缺民心,朱大人斩阮贼,获蓬莱万人民众之心;殿下,你缺财力,千斤胡椒万两银,在这儿躺着;殿下,你缺兵士,民心金钱在你手,还怕招不到兵!”
罗秋梨,这一声声、一句句,让陷入迷雾的太子爷阔然开朗,他魔障了!
他的蕊白,说得不错!
“朱荣平,孤有命令交代你!”
太子爷指尖在罗秋梨温软的掌心轻磨,他神情再次清明,双眸中迸发出强烈的自信!
“臣在!”
朱荣平跪下,声音激昂!
他的眼自罗秋梨身上转开,心头得一明悟,男人若能得一明智之妻,胜过万千谋士也!
他再次局限了,幸好,她跟着进来了!
“赏!今日有功之人,人人都赏十两金子!”
“赏!这蓬莱家家户户,按照人头,男女老少不限,每人得纹银一两,并施粥十日!”
“令!有志之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可随孤征战,杀倭寇,宰贼人!功勋在册,荫及子孙三代!”
太子嗓音如日当中,直达人心灵深处!
“是!臣领命!”
朱荣平热血沸腾,而罗秋梨立在小太子身旁,欣慰。
......
朱府之外,有马车备齐。
胡枫发丝凌乱,抱着行囊,看着一车车药材,目光很是梦幻。
不是京城来的富家子嗣,来山东游学的吗?怎么就要入那倭寇横行的崂山海边,他虽然想见卫医圣,但是那也得他有命留着啊!
胡枫偷偷得看着一群对他严防死守的锦衣卫!
呜呜,只能哭唧唧!
朱荣平和珠珠把太子爷一行人送到门口。
林久和林远早就在门口静候,看太子爷身姿挺拔如松,脚步磅礴如山,大步而来,有感而发。
“林远,你觉不觉得太子爷笑容灿烂得好像一个傻子?”
“嗯!”
“林远,你觉不觉得太子爷今个儿走路好像特别有底气!特别威武雄壮!”
“嗯!”
“林远,你......”
苏能牵着马车,停在两人前面,他默默把目光从太子身上转到林久林远两人身上。
“有了子嗣,太子当然开心。”
那可是与神女的子嗣啊!
苏能的眼下移,然后一脸可惜:“你们不会懂的!”
几个意思啊?!
林久气得活蹦乱跳:“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苏能!隐藏得太好了哈!林远,你别拉我,不要以为他对我有恩,我就不敢教训他!”
林远看了看原地踏步的林久,无辜,他动都没动,没拉他呀!
苏能眼都没动,静静道:“别闹腾了,太子来了!”
林久一秒歇火。
几人恭敬行礼,林久狗腿子地打了车帘子,把手置于车辕之上。
林远半跪,俯身。
“爷,请。”
车帘轻晃,太子爷抱起罗秋梨,身手矫健,脚下虚虚一踏,就上了马车。
“爷,小心撞头。”林久笑眯眯地提醒。
太子弹出三片金叶子,道:“爷往日亏着你们了,以后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
罗秋梨唇角勾笑,这小太子说话都得瑟了!
两人进入车厢,林久放下帘子,与站起身林远相视一眼,爷这是发达了啊!
苏能伸手,抽出一片金叶子,放进衣襟,在林久忿忿地目光中,扬起马鞭:“驾!”
哒哒马蹄,车队启动。
珠珠和朱荣平站在其后,缓缓弯腰,对着车队再次行了大礼。
若非遇到他们,他们如何还有现在的安康,这蓬莱县又如何有现在的安宁。
珠珠眼里有泪,心里默默祷告,好人有好报,老天如果有眼,就好人做到底,让罗姐姐一举得男,安康顺遂一生!
常规午他们紧随其后,护卫着这个车队!
很快他们眼睛瞪大,城门两侧,竟然自发聚集起了万千民众,他们无言叩拜在两侧,车队在这一刻放慢了步伐,罗秋梨隔着窗纱看着两侧虔诚的人们。
这些人如此可爱,她不过是自救,而他们却把她的恩情铭记于心。
太子爷握紧罗秋梨的手,眼神安宁。
车队缓缓驶过悬挂了阮五郎尸首的城门,民众们在城门处排成长队,默默凝望!
愿好人一生平安!
......
北地阴山,白雪皑皑,山脚之下建着一座极为宏伟的山城,山城之上有兵将不惧寒冷日夜放哨,山城之中,百姓们早早歇了行当,忙活着年货,准备过年。
一队轻骑踏着雪花,到了内城门下。
轻骑领头之人敲响了厚重的铁门。
有小兵开了一个暗格,从正正方方的孔洞里审视来人的容貌,警惕问询:“来者何人?”
领头之人,是个满脸严肃,四十余岁的男人,他自衣襟之中,掏出一块黑木令牌,兵将伸手,从孔洞中接过。
黑木牌极为古朴,正面上书一个“常”字。
小兵眼皮一跳,这......这是常家庄的令牌!
常家庄隐于世间,直隶皇室,无人能知庄子隐藏在何处,其内高手频出,已传承近百年。
“这位大人可告知姓名,”小兵态度友好了许多,“也可让我同禀将军。”
男人伸手接过,道:“常家庄,常年!”
小兵默默念了几遍,然后恭敬道:“常大人,您这令牌先借小子一用,等小子得了将军的回话,再做行事!”
常年点点头,小兵便关上孔洞,与同僚交代了一句,快马跑向营地。
“邓纹,你怎么跑得气喘吁吁?”
守卫拦住邓纹,最近关外胡国六部内乱不断,总有些逃难之人,越过阴山聚集在边城之下,他看邓纹气喘吁吁,难不成这些人动乱了?
“今日我在内城上当值,有人想见将军。”邓纹掏出令牌,交给守卫,喘了口气道。
是内城啊!那就不是胡国动乱了。
“你等着,我去通禀一声。”守卫松了口气,和邓纹说了句话,就快速进了营地。
守卫很快就回来:“那令牌将军先拿着,他让你赶紧领着人过来。”
“嗯!”
邓纹办事能力不错,快马来回,不过小半个时辰。
滕州东亲自在营地相侯,看到黑夜之中,一匹熟悉的白马出现,他激动得抓起自己的长枪,纵身一跃,人未至,枪已至。
常年自马上一个背身,完美避过长枪,滕州东换招,步步紧逼,常年在马上来回腾挪,总在关键时刻,避开险招!
“好你个常年,我就不信,逼不了你下马!”
滕州东嗓音雄浑,一声怒吼,让周围树木之上的白雪簌簌掉落。
邓纹和守卫们尚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两人打得火热,难道来得不是友难道是敌?
不知道现在准备应战,还来得及吗?
滕州东的攻势更是刁钻古怪,常年被打得烦了,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滕州东打下了马。
“哈哈!痛快痛快!”滕州东的络腮胡子都抖动起来,他伸手,一把扶起常年,豪爽的面容上,是见到至友的笑容。
常年严肃的脸上,露出无奈:“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只知道打架,这是是光长力气了,不长脑子!当了这么多年将军,也不学得斯文些。”
滕州东嫌弃:“我一介武夫,学那些狗屁东西做甚!”
常年对这位莽夫好友,也是无奈!
“你来得巧,正赶上饭点,走!咱们边吃边说!”
滕州东搭上常年的肩膀,笑呵呵地走进营地:“杀两只肥羊,再把我平时舍不得喝的美酒都抬上来!”
邓纹和守卫们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只是他们将军老毛病犯了!
营地里,滕州东架起了篝火,两只肥羊被烤得油水直流,他取出一块黑黄的卤盐,小心捏碎了一些,涂抹在烤羊之上。
“在这边关,条件艰苦,这盐虽然苦了点,但是羊肥啊,味道和小时候姆妈做的,差不离!”
滕州东幼时在常家庄学艺,受常年母亲精心照料,他一直把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他割下一个羊腿,塞给常年。
两人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也不怕烫,一口酒,一口肉,吃得畅快!
“州东,我也不和你转弯抹角打机关,此次前来,我是为太子爷,想向你借兵!”
火光之中,滕州东嘴巴用袖口一抹,擦掉油迹,望向对面刻满了岁月沧桑的常年。
“怎么,姓孟的老东西,按耐不住,要明着造反了?”滕州东仰头,灌下一大口黄酒!
“你在边城,消息迟缓,太子爷一月半之前已亲征山东!宸王率五万精兵东行,打算和千林党里应外合,和海贼海陆结合,让太子魂断山东!”
滕州东虎目中怒火熊熊:“那狗贼偷生的狗崽子,和他爹一样的狗心思,满肚子的龌龊,偷偷摸摸的,没半点气派!”
“高义公封地在辽东一带,有五万精兵,走得慢些,但三个月必然也到山东蓬莱!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想借多少兵?”滕州东半句废话也没有,他的兵是大泷的兵,他的人是大泷的人!君主有难,他自然要鼎力相助!
保卫大泷君主,是他身为镇国将军的职责所在!
“一万精兵足矣!”
“这数量少了,宸王就有五万精兵,加上海贼,太子若想赢,还得需要足够的兵力,一万太少了!”
滕州东摇头!
“再多,舟车劳顿,行程会拖得十分漫长,赶不及大战,所以我向你借的,是精之又精的兵!”常年一顿,目光中如同有火光燃烧,他又道,“州东,太子命令,需你领兵!”
“不行!”滕州东皱眉,“最近胡国内部乱的很,边境时有骚乱,胡国蒙古大王子赫连跋,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我若不在此坐镇,等走漏了风声,只怕赫连跋那厮,会破这阴山戍!”
“这点,太子已经想到!”常年自怀中掏出一朵雪白的棉花!
滕州东看着那棉花白得和雪一般,大惊!
今年年份不好,南方大雨,棉花本就不多,更别说需要游商穿过大半国土,才能有棉花买卖的北国。
“平常的棉花,为米黄色,你这手里的棉花,怎么会如此白净!”
“这是雪花棉,是太子身边的谋士献计所成,你说,若是把这雪花棉带去胡国,并且独独不卖给蒙古。到时候,其余五部都有,唯独蒙古部落没有。而那蒙古大汗暴虐无道,偏偏还性子多疑......”
滕州东眼眸亮起。
现在胡国内部,蒙古乃六部之首,资源、权利都以蒙古为中心,而蒙古大汗暴政,女真、契丹等其他六部,怨声载道,若以这胡国急剧稀缺的棉花为引,让蒙古对其它五部产生怀疑,让他以为其它五部已经联合,兵战一起,哪里还有功夫肖想他大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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