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荣平, 这蓬莱县县令阮五郎是怎么死的?”太子爷一手搭在黑色的案桌之上,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桌上细细的纹路。
“被臣一刀砍了!”朱荣平毫不掩饰地回答。
太子爷听到这回答, 眼睛微亮:“倒是有些魄力!”
“臣不敢居功, 还是夫人当机立断,臣才有用武之地。”
朱荣平说完,豁然抬眼, 望向不发一语,默默端坐的罗秋梨。
他能手刃阮贼、重回朝堂, 全是因为她,这也让他对自己曾经小瞧她、误会她而感到很是羞愧。
他一掀袍子,双膝一曲,一介男儿,郑重朝着罗秋梨跪下。
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都讶然。
罗秋梨更是始料不及, 她想起身,却被太子爷的手按下。
“别急,听听他说什么。”他的声音里是让人不容拒绝的威仪。
太子爷话音刚落, 朱荣平便言辞恳切道:“夫人,您千万别起, 请受我一跪吧。”
既然他非要跪她, 她也就安心受了, 毕竟如果没有她,他哪里还有命在,她也算是他的再生父母,跪一跪她, 也是应当。
罗秋梨坐回凳上,四平八稳,太子爷看她模样,暗暗点头,很有皇家风范。
“夫人,臣虽唤您一声夫人,却从未忘记你,你也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比臣的女儿大不了几岁,而臣和小女能苟活这条性命,全靠夫人您机智率领,才能从硝烟弥漫尘土乱飞的炸、药堆里救出我们父女两人。”
朱荣平的话,在这间偌大的堂屋里缓缓绕梁。
常规午等人立在门口,在保证这间堂屋飞不进一只苍蝇的同时,耳朵也都尖尖竖起,关注着他要说的话语。
太子爷低着头,手指摩挲桌面的频率渐渐变缓,似乎已经沉浸在朱荣平说的事情中,因为专注而忘了肢体动作。
“夫人明知道臣有私心,却没有抛弃我们;明知道臣不服您,您却依然处处关怀。”
“夫人有大善念,护臣女儿珠珠,又救万千无辜女子;夫人有大毅力,就算身陷险境,却也强撑病体,出谋划策;夫人有大智慧,想出绝妙点子,以两人之力,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阮宅整个局面。”
“而臣在整个旅程中,不信任夫人、一直小瞧夫人,臣这一跪是向夫人道歉,还请夫人谅解。”
这夸奖,来得晚了些,若再早上一些......不想了,这世上万物可却没有如果这个机会。
她细细体会丹田之中的动静,明显感觉到依然下着淅淅沥沥小雨天地,猛然变成疾风暴雨。
她的经脉比起最初不知粗壮了几倍,又有前一次的经验,故这一次能量的激增,罗秋梨安之若素,稳坐大堂,平稳地让激增的能量在身体里运转周天。
咔。
轻微的破裂之声,从丹田小种子出发出,罗秋梨的感知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她闭上眼,却依然能看清周围的景物,就犹如小说中所提到的神识。
真是神奇!
神识浸入自己的身躯,她能清楚地看到有一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她飘了过去,就见到一汪波水粼粼的河池,池上一颗洁白如玉的种子悬浮其上。
她凑近细看,发现这白玉种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纹路从顶尖蔓延至尾端,她有些可惜,这么漂亮的东西,竟然有了瑕疵。
这里大约就是她异能的核心,所谓的丹田之处了。
只不知她的孩儿呆在哪里?
她凭着上辈子的生物知识,很快找到了宫海。
心跳之声,在她神识中开着噗噗的小火车。
她悄悄靠近,趴在薄薄的血膜之外,透过一条条血色细管,她看到有两个笨拙的小蚕豆紧紧依靠在一起,窝在柔软的宫土之中。
呵,竟然有两个!还这么可爱!
她满心的欢喜,努力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惜神识刚刚形成,很快她就被一种阻力推出了身体之外。
可惜啊可惜!
她还没看够呢!
罗秋梨暗暗懊恼,而她身旁的太子爷对她的气息最为熟悉,她气息的暴涨自然瞒不过他。
上一次在擎天墙上,他刚说完话,她周身突然气华万千,这一次,朱荣平向他表露谢意,她又气息鼓鼓。
这两者的共同点.......
太子爷若有所思。
罗秋梨安抚好体内的气息,笑看朱荣平:“朱大人,不必介意,与你同行,也是为了寻到我家爷。”
珠珠在身后,闻言,点头,她就知道是这样的!
太子爷转眸看罗秋梨,指尖动作一顿,哦?她也在寻他?
我家......爷。
这个说法闻之让人心悦啊。
“夫人能与爷相遇,是您和爷的缘分,臣,并无多大的用处。”朱荣平原本猜测太子爷会去胡伟莱秘密造战舰的船厂,却不想,竟然在这蓬莱县就遇着了。
他郑重向着罗秋梨一拜:“淡看世事去如烟,铭记恩情存如血,臣还要代这蓬莱的女儿谢谢夫人,还她们一片安宁。”
他的言语淳淳质朴,他的态度珍而重之。
罗秋梨站起身来,在太子爷灼灼的目光中徐徐踏步,立于朱荣平面前,她弯腰,手臂扶于朱荣平臂下。
“朱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提了一个小小的念头,真正让这个念头达到完美的,还是您恰如其分的把控以及您在蓬莱民众心间长久以来的声望。”
她露出雪白无暇的手掌,伸手虚扶,幕篱中的脸上是点点敬意。
“刚直不阿,留将正气凌霄汉,朱大人,我已受你一拜,请起吧。”
太子爷看着罗秋梨的背影,进退有度、明了分寸,他唇边浮出一抹笑容,染上丝得意。
朱荣平也是济济磊落,他表达了谢意,而她也接受了他的谢意,两厢都是不扭捏之人,见罗秋梨正色相扶,便顺从而起。
他的视线落在罗秋梨的黑色幕篱,里头影影绰绰中似有一双如黑夜星辰的眼眸认真看着他。
他心头一跳,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撩开她的幕篱,让他好好看看,她到底何等容颜;也让她仔细看看,他是何等模样。
他想,心心相惜,大约就是此时此刻了。
笃。
沉沉的敲击声,让他恍然从思绪中回神。
太子爷略有冷意的视线注视着他,指尖落在紫檀案桌之上,发出沉沉响声。
笃。
笃。
朱荣平惊觉自己的失态,忙退后两步,与罗秋梨保持距离。罗秋梨小小耳尖动了动,笑了笑,也回了自己座位。
大堂中有略略的尴尬。
“朱荣平,你上次要交予我的证据,可还在?”太子爷似没有感受到尴尬,顾自开口。
“回爷的话,臣无时无刻不随身带着,爷可要看?”朱荣平咽了咽口水,垂下头。
是他失态了,就算这位夫人是被殿下舍弃的,但是太子爷能让她坐正位,又亲自来寻,自然在太子爷心中也有着一定的地位。
她毕竟是太子的女人,他太过放肆了。
“常领,去取来。”太子爷下了指令。
常规午出列,立在朱荣平身侧。
朱荣平颤着手,自怀里取出羊皮卷轴,小心翼翼放置在常规午手中。
常规午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凶器,这才呈给太子爷。
立于堂中的朱荣平双目炯炯,紧盯着羊皮卷轴,不敢挪开半分。
这一次,没有出现意外,卷轴顺利地落入太子爷手中。
太子爷一目十行,很快把卷轴看了个清清楚楚。
血丹?
卷轴之中多次提及这个词,可见这个血丹将是这千林密谋之事的关键。
而其中隐晦地提到了几个人名,可惜这些不人都不过是小城官员,撼动不了千林根本。
或许,他尚有遗漏。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虽知道里面有古怪,但是经验尚浅,他看不出其中关窍。
“胡伟莱,倒是个好本事的人。”他捏紧羊皮卷,冷声道,“朱荣平,你既然已经重新夺得蓬莱县令一职,便尽快梳理好蓬莱脉络,好好当你的县令,等爷的消息吧。”
“是,爷。”
朱荣平原还有些忐忑,毕竟千林党根基极深,光光他羊皮卷上就涉及到百千名官吏,他怕太子爷惧怕千林那根深叶茂,而有息事宁人的想法。
现在听闻太子爷这一席话,大大松了口气。至少太子爷没有直接回绝,他敢去做!
太子爷见事情处理完毕,便站起身,大跨步往外走,罗秋梨紧随其后,小步跟随。
珠珠在后看得心惊肉跳,罗姐姐身体可极为虚弱,这样走路,不怕半道晕倒吗?
她想起罗秋梨对她一路的照顾,心中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一阵风跑出,拦住了太子爷。
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双臂瑟瑟,瞪大眼睛,大喊。
“大人,小女朱珠,有话要说!”
太子爷顿住,看她。
罗秋梨也驻足,看她。
珠珠看见罗秋梨跟在太子身后,对太子爷亦步亦趋,那傻傻的“卑微”,惹得她极为心疼,嗓子又大了几分。
“大人,夫人这些日子因日日思念大人,身体虚弱,当不得舟车劳顿,念在夫人对大人情深似海的份上,还望大人请大夫给夫人好好诊治一番吧!”
日日思念、情深似海?
太子爷想起在城墙之外,她看到他出现,犹如见鬼了的表情,可真是一点看不出这两个词表达的情感啊!
珠珠见太子爷不声不响,心里升出一股小火苗,果然天下越尊贵的男人,就越不把女人当回事。
“大人,您是男儿,又高高在上,不知道我们女儿的苦楚,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女儿时,以父亲为天;做妻子时,以丈夫为天。”
“我日日与罗姐姐相伴,见她一日一日地憔悴,一日一日地虚弱,昨日她已经连站都没了力气。她从不说自己的事情,只说她的病大夫治不好,我问她是不是在想您,她只是笑笑,目光怔怔,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她这是心病。原因就在于您啊!您伤了她的心,负了她的情,天都不要她了,她还如何能活?”
“她今日一个人跑出去,我们都知道,她定然是想趁着自己还有口气,去寻您,还好苍天保佑,好人有好报,让她寻到您了!夫人对您用情至深,她现在如此虚弱,您如何能让她一路奔走!”
“珠珠!”
“你!”黑二的心性到底是欠缺一些,被珠珠这一番责问,他只觉得心头火气,“我们爷才不是你说的这样的,他......”
“退下!”太子爷喝止了他。
常规午忙拉着黑二跪在地上:“还不赶快闭嘴,爷都没有说话,你说什么!”
黑二哼哼:“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误会了爷,我们爷是多好的人。”
太子爷,他分明为了救这女人,深陷火海,险些丧命!
朱荣平满头冷汗跑过来,押着珠珠跪倒在地:“爷,小女无状,念在她年幼的份上,别和她一般见识。”
罗秋梨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朱荣平父女,呆楞当场。
原来她这几日,在珠珠或者不光是珠珠眼里,她竟然是忧郁症晚期病人了。
惭愧惭愧,害大家脑补这么多啊!
常规午几人原来对罗秋梨是不满的,这半月间,太子爷撑着病体,为了找她,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好不容易找到她,竟然还装作不认识殿下。
他们总觉得殿下痴心错付,不值得啊。
现下知道,原来夫人对爷也是情深似海,矢志不渝!
这真是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可是戏文上才有得剧情啊!
锦衣卫们的心灵得到了宽慰。
罗秋梨听了珠珠的话,啼笑皆非,只能无奈顿足回身,面纱里的容颜似乎在笑:“珠珠,既然知道我因他而病,如今我心病已除,身体不打紧的。”
太子爷闻言,转身,望着罗秋梨的眼里,似繁花盛开,随后,他璀然一笑。
笑容似花儿绽放,似有轻微响声勾得众人去看,只见太子爷背手立在那儿,那如日笑容似能迷晕凡间众人。
他的眸子转过罗秋梨,看着珠珠愤怒的小表情,想起罗秋梨静静躺在冰天雪地里的样子。
他的笑容炙热,似有火焰在其间熊熊燃烧。
所以说,她那时独自一人,不是他想的逃跑,而是心如死灰后的自寻短见?!她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是以为当时,是他故意舍弃了她?!
呵,他虽然很想相信,但就她眼里的淡然,他就知道她从未爱他入骨。
罗蕊白,你这伪装技艺,竟然已经如此炉火纯青,比起他,亦不差分毫了。
他看着她,眼神中有暗潮在涌动,有消息称,罗长海与那谢蕴正在快马入这山东,不日就可抵达蓬莱。
罗蕊白,这个消息,你是不是也已经知晓,或者说,你与他们早有预谋?!
他动,风起,吹乱她额前的细发。
结实的臂膀,一手放在她的膝盖之下,一手搭在她的背上,稳稳抱起安静立着的罗秋梨。
丝丝惊慌,露在罗秋梨脸上,太子爷如此潮流,这可是公主抱啊?!
太子爷直直走到位子上,动作如行云流水,稳稳把罗秋梨安置在他的双膝之上,一同落座。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支着自己的脑袋,长长的睫毛挡着他眸子里的小心。
他看她,心里对她的情无处安放。
罗蕊白,你难道以为,孤会任你逃离,放你到那什么狗屁劳资的清英身边去,你......休想!你可是我万匪阳唯一真正拥有的女人!
你敢在外私逃一日,孤就敢号令天下,追捕你一日!一日不见你,一日就屠杀一无辜女子!你敢逃,孤就敢做这一世暴君,恶名昭彰,也要逼你出来!
“罗氏,可是爷以前表现的太隐晦,让你误会了什么?”
罗秋梨隔着幕篱,看着太子爷明灭晦涩的目光,其中蕴含的炙热情绪,让她心底无来的心慌,她勉强一笑:“爷,如此内敛,如何不叫妾误会!”
“如此......爷总得好好教你明白的。”
白玉手指徐徐撩起她半边的幕篱,露出她因为笑容而绽放的小梨涡。
雪肤红唇,小巧琼鼻,一片梨花洋洋。
惊鸿一瞥,击中人心,在旁边刚好看到这一幕的朱荣平忙掩下眼脸。
果然如他所想,如此甜美可人。
“罗氏。”
太子爷轻唤,罗秋梨望向他。
他微微倾身,在她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轻如羽毛,悄然掠过。
“这样,可还会误会?”太子爷放下她的幕篱,哑声中似有麻人的情欲。
罗秋梨的唇动了动,没想到,太子爷竟会当众吻她。
这大约是太子爷后宫里独独的一份了。
这般动作,她如何能自欺欺人。
“妾明白。”她的声音很轻,如薄雾飘入他的心间。
可惜,帝王情薄,那后宫三千,他此时可能对她情浓,转头也许就对其他人爱怜。
她可以与他相伴,却从不想交出真心。
太子爷音色如春风拂面:“我竟不知,夫人待我已如此情深。我若不全了夫人的心意,只怕这整个蓬莱,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他盯着她面纱之后影影约约的面容,笑得煞是好看。
“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这般,于理不合。您,放我下来吧。”罗秋梨轻叹。
“你不是身体虚弱,走不动道了。再者,满天下的人都知道,爷如何是这天下礼法所能囚禁之人!”
太子爷一手撑着头,一手拨弄罗秋梨垂落在外的发丝,眼神里还有尚未熄灭的怒火,唇边的笑容透出丝狂狷。
周围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这位爷虽然面带笑容,但是他对罗秋梨霸道恣意的行为,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滔天的怒意,他这是再向她或者还有他们示威,这女人是他的!
她只能属于他!
他们心里一抖,也不知道这位夫人是怎么惹恼了这位爷,果然被偏爱的女人总是这般有恃无恐!
朱荣平心里揪更是紧,他怕,太子爷迁怒了珠珠啊!
“小姑娘,说这么多,还不去请大夫?”太子爷的目光落在因为他奔放的动作而羞红了脸的珠珠身上。
音色虽然依然冷冷,却还算平和。
珠珠闻言,脸上的笑容从小变大,眼中的兴奋如日光闪耀,她像他父亲一样,也办成了一件大事啊!
“我马上去叫!”
珠珠一转身就没了踪影。
朱荣平按下跳个不停的心脏,他刚才差点就背过气去,幸好太子爷没生珠珠的气。
其他人小心翼翼、状若无意地看着太子爷的一言一语,心里都给罗秋梨贴上了标签。
明白的人道,她是太子爷心中第一的宠妾!
不明白的道,她与太子爷夫妻情深,终于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罗秋梨看了一眼众人若有若无对着她的打量,略略挣动太子爷的手臂。
太子爷淡眸如浩瀚星空,看着怀中的人儿,最终......缓缓松手。
他会给她,他给的起的最大的自由!
罗秋梨的脚尖踏在地上,在他似乎在向她疯狂诉说着什么的眼神中,慢慢走回另一边的椅子上,坐好。
终于有小厮上了一壶茶水,朱荣平接过,给太子爷和罗秋梨都沏了茶,摆在同一张案桌上。
太子爷收回视线,他托起茶杯,慢慢吹过翠绿的茶叶,闻着茶香,久久不饮。
没一会儿,珠珠和换回男装的林久一同回来了。
林久一见太子爷,快步走近,最后停在他三尺外,俯身跪下,骨碌碌的眼睛里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只喊出一声“爷”,便只剩下哽咽。
太子爷与林久是自小的情谊,刚刚在阮府十分尴尬,也没有过多查看,现在有了时间,他上上下下打量林久,见他安然无恙,点头。
“朱荣平,给这位小爷搬个椅子,好好伺候。”太子爷转头再看林久,语气稍柔,“林久,起吧。”
林久跪在地上,似乎情绪太过激动,未能起身。
朱荣平亲自搬了一把椅子,安置在太子爷下首,他一手搀扶住林久手臂,悄然在林久耳边道:“爷赏你坐,自然是知道你这次的辛苦,但爷毕竟是爷,是你主子,是这天下的主子,他对你有愧疚、怜惜之情已经不易,你起吧,莫要让他恼了。”
林久点点头,他们这些是奴仆,主子这般对待他,已经是宽和厚道,他不敢再奢求其他,他借着朱荣平的力道,终于站起身起来,对着太子爷感激地笑笑,坐在位子上。
“怎的只有你一人?”太子爷看少了林远的身影,有些奇怪。
林久抹掉眼泪,抽了抽鼻子,看了眼罗秋梨,露出疑惑:“他说罗主子让他小半个时辰之后再去接她,便出去寻罗主子了。”
罗秋梨被这一提醒,才想起可怜的林远,这大块头最认死理,大约还站在茅厕前头,略尴尬地回视林久:“林久,你若无事的话,便去叫一声林远。”
“事多人忙,竟把他给忘了。”罗秋梨脸红耳热,回头给林远点补偿。
林久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多想,便道:“若爷这边无事,小的就无事。”
太子爷心知,这一根筋的林远最好哄,现在指不定被罗秋梨骗在哪个角落,还傻傻地等着呢。
他颇有些无奈,对着林久点了点头。
林久见太子爷没有意见,便道:“罗主子,您说。”
“林远离这也不远,你出了宅子往北走上半刻钟路程,有个如安胡同,林远便在胡同口站着。”罗秋梨简单重点地说了地点。
林久听明白之后,就告退出去。
这边出去了,另一边又有了动静,珠珠探头一眼,笑着喊:“是苏能带着大夫来了!”
罗秋梨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太子爷注意到罗秋梨的这个小动作,眼皮一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苏能引着大夫入了厅堂,自己则在锦衣卫的注视下,退出院子外,静静立于墙角。
美人如画的模样还在她心间,尚未消失,珠珠看着苏能进退有度,心底有一丝可惜。
若他不是个奴隶......该有多好。
中年大夫入了大厅,对着正坐堂屋里的太子爷和罗秋梨行了礼,又转头问朱荣平:“朱大人,不知是何人病了?”
朱荣平认得这大夫是县城里济仁堂有名的坐诊大夫胡枫,便对太子爷介绍:“爷,这是济仁堂里的大夫胡枫,为人和善、医术了得;胡大夫,这位是燕京城里来的世家子弟,你唤他一声少爷便是。这次是少夫人身有不适,你看诊吧。”
胡枫点点头,想起那健壮的青年到了医堂,首先问得就是可会隔纱把脉。
他知道那些达官贵人有些讲究,便取了薄纱垫在罗秋梨的手腕上。
胡枫的医术在这蓬莱县也数一数二,他手指搭上罗秋梨的右手。
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是再健康不过的脉象。
不对,似还有其它的脉象,他微微皱起眉头,放下手,对罗秋梨道:“少夫人,您的左手,可再让我看看?”
罗秋梨心里已有答案,倒是不太紧张,配合地换了左手,看着大夫伸出三个指头按在她的腕上。
太子爷见大夫微锁眉宇,眼皮跳动得越加欢快,他索性伸出一指,在自己的左眼眼皮上轻轻一点。
滑脉如珠替替然,往来流利却还前,莫将滑数为同类,数脉惟看至数闲。滑则如珠。数则六至。
虽不太明显,却毋庸置疑。
喜脉啊!
大夫心里已有答案,笑着收了手问:“少夫人的葵水最后一次是何时来的?”
太子爷的视线落在罗秋梨的脸上,看着她的笑颜,眼皮跳动得连手指都要按不住,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大夫的问话,让众人心里不约而同都有了一个猜测,都紧张地等待着罗秋梨的回答。
“大约是一个半月前。”罗秋梨想了想,她的例假还是在宫里太子爷第二次临幸前半月来的。
咕噜。
似有吞咽口水的声音从人群中发出。
众人看着胡大夫对着太子爷拱了拱手,笑着道:“恭喜这位爷,您的夫人这是有喜了。已有一个多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小怂包,你敢想,怎么就不敢说出来呢!
哈哈,鄙视你!
......
谢谢崽仔的地雷,还有所有支持我的小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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