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欢愉, 让罗秋梨怔怔。
她原先就觉得奇怪,为何她和太子爷行周公之礼时, 异能总是如吃到了巨补之物, 剧烈增长。
而现在,只是他和她轻微的碰触,就引起了如此激烈的反应。
就好像他们得了一种瘾, 接触得越深,瘾就越深入骨髓, 而发作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容易。
什么事情都存在着因果,就如她重生在这具身体里面,又遇到了太子,冥冥之中, 一切仿佛有所牵引一般,把她一步步推向太子。
又如现在。
分明天时地利人和了,所有人都被她打发到了阮宅, 却没有料到横生枝节,意料之外的太子爷还能在天边拐着弯出现。
那譬如牢笼的城就在她的身后, 而她就在这个牢笼的出口, 现在却似乎只是从一座牢笼踏入了另外一个牢笼。
能如此巧合, 若说只是机缘,似乎也太玄妙了些。
在太子灼灼的目光中,她微微垂首,轻薄的刘海在额前微微飘动, 挡住她复杂的眼神。
太子这过分直白的情感,让她想忽视都不行,只是帝王的情能作真吗?
皇宫之中,他宠着蔡小主,又能让诸多女子怀孕,想来他就算对她有情,那也只是他诸多宠妾之一而已。
能让一个帝王千里迢迢追踪而来,更多得应该只是她的利用价值。
毕竟她的秘密,在太子爷眼里,早已不是秘密。
或许在那座擎天墙上,在她那个能力暴涨、失去意识的那个夜晚,他便发现了。
他不惧她,并与她相安无事。
她不说,他也未提。
他的城府她领略过,他能在这千林党羽下活到成年,这份心性,常人所不能及。
所以,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心意,她不敢相信,也无法回应,只能道一句,她,无福消受。
淡淡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太子爷抿起唇,原本寻到她时的欢喜,在心里打着转儿,变成了患得患失的忐忑。
“蕊白,孤的问话,就这么让你难以回答?”太子嗓音清冷,神色冷峻。
刚刚收回的手指,蜷缩成拳,透着丝丝紧张和狼狈。
罗秋梨垂着的眼睑轻颤。
不过太子爷的出现也提醒了她一个事实。
逃离了这一座城,还有万千座城,躲得过一时,却也躲不过一世。
若后半生,颠沛流离,也是辛苦。
是她想岔了。
她轻轻拂过小腹,刚才的一番异相,让她的感知越发清晰,她确定了,她真的怀孕了,她的眼里蕴含着浓浓溺爱。
若是如此,她就不能剥夺了孩子选择的权利,他们若想成为皇子公主,她一走了之,她是自由了,却也剥夺了他们生而尊贵的身份。
虽然她有自信能让他们过得比皇子公主更好,但是万一他们是熊孩子,偏偏在意这个名正言顺的正统身份呢!
所以,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凌驾于皇权之上!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能给他们,他们想要的生活。
家人啊!
从此以后,她再不是孤单一人,她想好好活着,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绝不能让他们经历和她一样的痛苦。
想通了。
罗秋梨抬头,双目正气清明,她望进太子爷的眼,释然的笑容映着阳光,显得目光濯濯。
眼前的男子就犹如雨后的春笋,身量拔高了一大截,这就显得愈发瘦了。
他问,为何装作不认识他。
既然以后还要和他相处,那以往设立的人设就不能倒!
她笑容褪去,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委屈,道:“浮云一别,流水十年,非是妾不识了爷,只是犹恐相逢是梦中啊!”
太子爷专注看她,不错过她任何一丝神色变化。
“妾,只是不敢相认罢了。”
太子爷直起腰,看了眼罗秋梨掩藏在笑容背后的娇俏狡猾,忐忑归于安宁。
不管她刚才想了些什么,但是现在她的做派,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混女子,可不正是这半月让他患得患失、寝食难安之人!
如此便好。
他薄唇一勾,略有嘲意:“大难不死,本性不移也。”
罗秋梨笑嘻嘻地回:“殿下谬赞!”
太子爷的双眼,落在罗秋梨娇越见娇媚的容颜上,看着那容颜透出的几分憔悴,淡淡芳香萦绕他的鼻尖,他动了动手指,想抚摸他午夜梦回都想着的容颜。
手指已微微抬起,但看这张容颜的那双眼,只有一如以往的平和疏远,丝毫没有因为再见他而激动惊喜的情绪。
他握紧拳头,最终只垂落在身体两侧,他状似无意,放轻了嗓音,问:“这几日,孤不在,过得可好?”
罗秋梨浅笑看他,未答。
好与不好,都不是他要的答案,她还不若不回答。
太子脚步微挪,缓缓靠近,他心口发烫,终是想知道,这半个月来,她有没有有一点点想他。
“蕊白,可有想孤?”
当然是没有想的。
这半个月不要太自在!
太子爷看着默默不语的罗秋梨,心陡然颤了颤,唯恐她说出他不想听的答案。
“罢了罢了,你这冷心冷肺的傻丫头,哪里知道这些事!”
太子爷掩饰心慌,背过身,半蹲下,道:“上来!”
太子爷的眼看着远方,只是黑色的眸子微凝,苍白的脸上似乎被冷风吹得若有丝红意,他的音色依然冷冷,但脸上却露出丝丝宠溺。
失而复得,他的整颗心都满满都是她的人,舍不得她累、她病、她怕、她恨。
他小心翼翼,怕自己如潮水般汹涌的情意吓到她。
常规午看到太子爷的动作,眼里微微露出丝不忍。
太子爷的背,还尚未好全。
罗秋梨并为注意到常规午的表情,只讶然看太子爷,背对着她,半蹲着身子,这是......要背她的意思?
这戏也太足了点。
“不必逞能,你现在不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哦。
罗秋梨望望太子爷还算宽阔的背,睫毛在阴影中微微颤动。
这个天下最最尊贵之一的太子爷,为她蹲下了万金之躯,若她不给他面子,就有损皇家颜面了。
她必须配合他!
罗秋梨踮起脚尖,轻轻地靠上他的背,纤细的手腕环住太子爷的脖颈。
一汪翠绿沿着她白净的手臂,在他眼前晃动。
他双眸更见温柔,都是这小东西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太子爷一双带着寒意的大掌托上罗秋梨的屁股,轻轻一提,她已经自动趴在他的背上,她的眼神瞟向地面,心中惊叹一声。
太子爷又长高了呀!
这看起来都有一米七八的样子了!
她去!她现在一米六也就多了两公分,想他们两个月前还是一般高低,太子爷就算是吃激素,也不是这种长法啊!
太子爷轻松背起罗秋梨,感受娇嫩的软绵紧紧贴着他,背上酥酥麻麻的,不知是因着新长的皮肉,还是因着这娇娇软软的人儿。
他唇瓣微勾,冷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他抿了抿不自觉翘起的调皮唇角,回望常规午,发号施令。
“入城!”
常规午看太子爷冷峻依旧,但眼底遮不住的淡淡悦色,让他心底松了一口气。
罗主子可总算是找着了,他们终于不用再受太子爷冷暴力的折磨了,回去还得请千机大人喝杯水酒,多亏他给黑二指了方向,他们才得以顺利找到这位太子爷心尖上的人儿。
以此聊表下他们深沉的谢意!
“是!”
众人互相传递眼色,神情十分激昂地大喊一声。
太子爷挑了挑眉,看着几人瞬间精神了的姿态,牵了牵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算了,今个儿高兴,便不与他们计较了。
“出发!”
常规午一跃而起,太子爷背着罗秋梨落在他左后方,其余十五人排成两排,呈倒三角展开队形。整个队伍十分有默契,一呼一吸均有规律,罗秋梨微微仰头,和太子爷稍稍保持距离,她看着周边快速后退的树木,再看太子爷平稳的气息,轻松的姿势,心里感叹:厉害了嘛,我的爷。
常规午足尖使力,一跃上了城墙,太子爷紧随其后,一个急刹,让罗秋梨整个身子都贴紧了他的后背。
哎呦妈呀,她的小笼包都要变成山东煎饼了。
罗秋梨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尽量往外挪些,小心翼翼揉揉自己撞疼的胸口,耳边传来他淡淡的嗓音:“还与爷这般生分?”
人嘛,总的有些距离,不然怎么产生美。
“爷,您这般背着妾,已经是屈尊纡贵,妾不敢再多沾龙气。”
生分便是生分,还有这么多歪理。
太子爷眼盯着城墙下紧闭的大门的眼睛里有丝丝失望,却依然抬起一手,牢牢护住她的后背。
罗秋梨感受着自背后传来的力量,抬眸望着太子爷在阳光中泛着栗色的发丝,太子爷,还真有些小意温柔啊!
众人一并踏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居高临下,注视着这城里发生的一切。
人们从阮宅之中踽踽而出,白布包裹着受害少女的尸骨被牢牢搂在怀中,哀痛的哭声弥漫在整个城宇。
“阮贼的尸首来了!”
一骑骏马用铁链推着阮五郎的尸首,绕着城缓缓而行。
人们脸上愤恨,双眼血红,蜂拥而上。
打他!
打他!
用他们的仇恨,用他的罪孽,送他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罗秋梨只觉得胃里翻腾,她面容惨白,道:“我们走吧!”
太子爷凝神,担忧,他朝着常规午点了点头,于是一众人等,跃下墙头,奔至阮宅。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众人便到达破烂大门之前。
“爷,到了,放我下来吧。”罗秋梨小声道。
太子爷不置可否,松开一手,握住她的腰身,轻轻一扶,罗秋梨便安稳得立在地上。
“谢谢爷。”罗秋梨道谢。
太子爷未转过身去,只轻轻点头。
阮宅门前汹涌着一大片民众,他们有卷着席子裹着女儿尸体,痛哭流涕的;也有几个瘦弱憔悴的女儿家因为种种原因,阮五郎还没来得及下手的,现趴在自家亲人怀里,嘤嘤抽泣的。
民众神情激动,杂乱无章,拥挤中就要冲撞上背对着门口的罗秋梨。
太子爷如风般转身,伸出修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把她牢牢按在自己的胸口。
咚咚的心跳声传入罗秋梨的耳里,奇妙的,与她小腹中的心跳声形成了悦耳的乐章。
罗秋梨听着这奇妙的乐声,在太子爷的怀里微怔。
时间滴滴答答慢慢流淌,锦衣卫们团团护住两人,直到民众走远,归于平静。
“爷,没事了。”常规午看看天色,还是提醒了犹抱着罗秋梨不放的太子爷。
太子爷微凉的视线扫过他,双臂微松。
乐声停止,似有眷恋。
罗秋梨从他怀里出来,垂着头,轻轻道谢。
太子爷见罗秋梨依然淡淡,便也不再说什么,抬起步伐,就入了阮宅。
此时宅子里差不多已经处理妥当,大部分民众已经从地窖中裹了自家女儿尸首家去,留下的除了一群莽汉和想看结果的零星民众外就是阮宅中的女眷和奴仆。
太子爷一行人顺利地来到大堂外的院子,却被乱七八糟放着的无数财物挡了去路。
“把这些东西搬开,清出条道来。”
常规午皱着眉头,指挥着锦衣卫把这些东西规整一番,不然哪里还有下脚的路。
太子爷和罗秋梨的视线穿过院落,停在大堂之中。
朱荣平坐在大堂上首,珠珠安静立在一侧,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而马狗子一群人正清点着一屋子满满当当的财物。
大堂外的动静,也吸引了朱荣平的注意,他眯着眼睛一看,心狠狠跳了一下,这不是太子爷吗?再看太子爷后面那熟悉的黑色斗篷,怎么看怎么像罗秋梨的身形,这两人怎么是一块儿进来的?
他来不及多思考,慌忙起身,跨出大堂,也被一院子的财物难住,只能对着太子爷遥遥一拜之后,就要跪下,却被常规午的内力托住。
“不用多礼。”隔着一个院子,太子爷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地传入朱荣平耳里。
哦,这是不想泄露身份了。
朱荣平换了姿势,对着太子爷行了半礼。
“狗子,你们帮着这几位大人一起,赶紧的。”
马狗子早就注意到这一群锦衣华服的大人们。看朱荣平恭敬的样子,这官定然当得比他大多了。
“晓得晓得,兄弟们,这边来。”
一群莽汉直接上前,扛起大箱子,粗鲁地扔在一边,完了还示威地看了一眼锦衣卫。男人就该是这样,娘里娘气地,像个没断奶的小丫头,没劲!
锦衣卫们心性倒是不错,也不管这群哪混混,只低着头,慢条斯理小心清着手下的东西。
黑帮众人看激不起浪花,也不自讨没趣,两队结合,很快就清出了一条道来。
太子爷迈步,入了大堂,朱荣平请他上座,珠珠后退几步,垂首,避嫌。
“罗氏,过来坐。”
罗秋梨奇怪太子爷怎么突然改成唤她姓氏,抬头,就看见太子爷指着身旁的位子。
主位啊,可真是给她面子。
不过这宅子能重新物归原主,这阮五郎能绳之以法,她罗秋梨功不可没,她自然也坐得这大堂正位。
于是她行了一礼后,清脆答应。
“是,爷。”
罗秋梨步履稳稳,行至上首,端坐在太子爷身旁,她姿容挺拔,丝毫不见怯意,就算幕篱遮面,却自有一番落落大气、林下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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