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一群黑衣打扮的莽汉匍匐着腰,摸到罗秋梨和珠珠的房门外。
立在窗口的牵牛抖了抖叶子, 精神抖擞了, 哎呦喂,哪来的小贼,你牵牛姑姑, 从出生到现在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牵牛一伸藤蔓,根茎变长, 沿着墙,探到莽汉中间。
叶子一伸。
“啪!”
清脆的一个巴掌!
莽汉甲怒瞪莽汉乙,你干嘛呢?
莽汉乙莫名其妙,大冬天的,你打什么蚊子, 有病啊!
莽汉丙忙指了指房门,别闹,正事要紧。
牵牛看着三人的神色, 乐得花枝乱颤,又伸出藤蔓, 拽住了莽汉乙的脚腕子, 猛地一拉!
莽汉乙很有应变能力, 忙双手撑地,艰难卸力。
悄无声息。
莽汉乙回头,看黑沉沉的夜色中空无一人,回望了一眼莽汉甲。
他从莽汉甲里看到了惊疑不定, 心下毛骨悚然,我的妈呀,咋回事呀?!不会撞鬼了吧!
莽汉丙走在最前头,回头看两个“不省心”的,心里憋气,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闹闹闹,就会瞎闹腾!
他给了甲乙一人一个暴栗子,做了几个手势。
莽汉甲和乙揉着头顶,欲哭无泪。
莽汉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莽汉甲忙掏出一根香,莽汉乙含了下手指,在房门上戳了个洞。
牵牛好奇地看着这三个大汉,看他们粗手粗脚忙忙活活的样子,还挺有趣!
不过,这香看起来可不是好东西!它可不能让这香害了主子了!
它伸出藤蔓,坚韧的叶子狠狠挥过!
“啪!”“啪!”“啪!”
三声脆响,莽汉甲乙丙惊呆!
什么鬼!
火折子掉落在地板上,滋滋作响。
隔壁房里的苏能睡在外间的榻上,听到动静,亮起了灯。
莽汉三人组看着灯亮,惊慌失措,还管什么火折子,爬起来就要走人。
牵牛平日里只能羡慕嘎曼的份,这一次终于轮到它大展身手,粗壮的藤蔓一伸,几下就把三个大汉捆绑的严严实实。
莽汉甲乙丙,看着身上缠的紧紧的墨绿色藤蔓,吓得脸色惨白。
“藤、藤、藤......妖!”莽汉丙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话。
莽汉甲和乙骇然。
妖怪啊!
直接昏死过去。
苏能正好打开房门,看见走廊里的场景,他看着三个吓尿了的莽汉,伸手就一拳头打在莽汉丙头上。
唯一仅存的丙先生也晕死了过去。
苏能伸出手指,摸了摸藤蔓,手指似有一股波动传递到牵牛全身,牵牛抖了抖身子,缩回藤蔓,恢复到原来大小。
牵牛好奇地看着他。
主子从来都是暴力销毁多余的藤蔓的,这个男人不知用了什么力量,让它全须全尾恢复到原来大小。
奇怪奇怪!
苏能从怀里掏出一根捆绳,林远听到动静,把林久搁在他身上的腿挪开,走了出来。
见到苏能正独自一人在捆人,没多想,便一声不吭接过苏能的绳子,两人合力把三个人捆了个结实。
林远看他。
怎么办?
苏能立起,敲了敲罗秋梨的房门。
“主子,主子......”
珠珠睡得比罗秋梨浅多了,她呐呐喊了声:“苏能,怎么了?”
“珠珠,你去叫主子起来,有事让她定夺。”
“艾,等等。”
珠珠披了件衣服,走进里间,摇醒罗秋梨:“姐姐,外头好似发生了大事,苏能急着见你。”
罗秋梨四肢发软,头晕眼花,但是想着苏能一向来都是极为明事能干,这次不是遇到大事,也不会半夜扰她。
“让他等一会,珠珠你帮我穿下衣服。”
珠珠去传了话,便过来帮她穿衣。一番折腾,让她更加头晕,她扶着床,歇了半刻钟,才缓过气来。
“姐姐,明日不若寻个大夫看看吧。”珠珠看着罗秋梨虚弱的样子,很是担心。
罗秋梨想想也好,虽然她对自己的虚弱有些猜测,但是也不能排除身体有其他暗疾,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嗯,明日天亮,就寻个大夫来看看。”
珠珠因为自己的意见被罗秋梨采纳而笑起来。
“叫他们进来吧。”
珠珠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仪容,还算妥当,于是便快步去开了门。
苏能一手一个莽汉,林远也拖了一个,三个黑衣莽汉被扔在客房中央,让罗秋梨和珠珠有些惊讶。
“哪来的?”罗秋梨支着下巴问。
苏能回:“这三人在主子门口鬼鬼祟祟,小的就把他们绑了,具体什么事,还得问过他们。”
罗秋梨一双妙目透过黑色的幕笠,看着三个魁梧大汉,向苏能点点头。
苏能大步上前,直接抓起三人头发,一人几个巴掌,把三人劈醒。
林远看着苏能的举动,暗暗佩服,霸气!
莽汉甲乙丙脸上火辣辣的,挤在一起,看着苏能、林远两个黑面魁梧大汉,再看一声黑纱罩面的罗秋梨,想到昏倒前被疑似“藤妖”的鬼东西捆住,心里直发毛。
“你们大晚上摸到这儿,所谓何事?”罗秋梨哑着嗓子问。
莽汉三人互看一眼,不是说是个妙龄女子吗?这嗓音听起来怎么像个百岁老妪。
这......这该不会就是那藤妖姥姥?!
还是鹤发童颜那种的。
三人眼神乱飘,正好看到窗台上轻颤着枝叶开着艳红花朵的牵牛花,三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妖异!
哪里会有大半夜开花的牵牛花!
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
林远看三人的眼睛滴溜溜乱转,脸露不悦,立在罗秋梨面前,挡住三人的视线。
罗秋梨看着林远的动作,笑了笑。
苏能平稳的嗓音响起:“主子问话,你们有话说话,不用想着用什么虚言糊弄她。你们该知道,我们主子的不同凡响之处。”
不同凡响?!
三人汗毛直竖,奶奶的熊,爷三个可是被吓大的,不怕,不怕!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莽汉丙来回答。
“咱们这蓬莱县越是近年关,这海贼就越猖狂,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我们被那些海贼抢穷了,人抢我,我抢人,实在是没得办法,想着这屋子里就两个弱女子,就打算抢点银两,买点肉回去,给家里的老小吃餐饱饭。”
说得这么可怜,差点就信了!
罗秋梨手酸了,换了个手支着下巴,她笑了笑道:“说的有些道理,可惜我不信。”
苏能麦色的脸上浮现抹笑意,他一手按照莽汉丙的小手手臂之上:“和你们说了,莫说虚话。”
咔!
手臂被苏能轻松折断!
“啊!”惨叫声湮灭在林远强塞在莽汉丙嘴里的臭袜子里。
苏能赞许地看林远一眼,小伙子有前途。
林远的手指在莽汉丙身上抹了抹,木木的脸上,一双大白眼略有波动,他咧了咧嘴,似有笑意。
剧痛让莽汉丙失去了意识,还有两个大汉冷汗连连,这、这、这两人怎么比他们还强盗!
“下次主子问话,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苏能笑意更浓。
这么残忍的画面,却撩不起罗秋梨心绪波动,她心里暗想,都说学理科的女生冷情冷肺,她大概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她随意指了莽汉乙:“你来说。”
莽汉乙自闭气海,晕了!
罗秋梨失笑,这手段倒是高明。
“晕了便碎了去喂马吧。”罗秋梨看向苏能:“你前个儿不是说,咱们那两匹马好久没吃肉都饿瘦了,这里正好有两个人,够它们好好吃一餐了。”
“小的这就去。”苏能答应,走到半道,回眸一笑,“主子不来点?”
罗秋梨嫌弃:“一看这肉就太柴,那马吃不完,你和林远就分了吧。”
苏能高声答应,十分雀跃:“谢主子赏!”
莽汉甲吓得晕不敢晕,死不敢死,双目发直,冷汗直流。
半夜开花的喇叭花、鬼祟出没的藤妖、吃人肉的野马、还有很讲究的妖怪姥姥......
他这是撞入妖怪窝了啊!
“我说,我说,姥姥开恩,姥姥开恩,千万不要吃我!”
姥姥?
这孩子都脑补了些什么?
罗秋梨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强打起精神:“说吧,说不清楚,姥姥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是,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莽汉甲眨了眨被汗浸糊了的眼,“小的姓马,也没个正经名字,大家都叫我一声狗子。刚才拉出的是兄弟,高点的是余大,低点的是余二。”
“咱们这蓬莱县,原来只有海贼,这日子倒还算过得去。毕竟海上多风浪,能跨海而来的海贼一年也就那么两三次,咱们这日子挺挺也就过去了。”
“但是自从二年前,新的登州府知府上任之后,官贼勾结,那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了。我们这儿的人逃的逃、走的走,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在这儿逃不掉走不动。”
马狗子说到这,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好在,咱们的朱县令还算个好官,顶着上头的压力,改良民船,还想出了海塘养鱼、腌制储存海货的法子,我们才得以通过买卖这些海货,活了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马狗子捏起拳头,“登州知府把手伸到了我们蓬莱县,也不知使了什么阴招,调走了朱县令,换了一个追求仙道的阮县令,这个阮县令,一来就大肆征集十八岁以下的处子,说要让这些姑娘帮他炼丹。”
马狗子声音忿忿:“这些姑娘有去无回,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早早把自己嫁了,县令就把主意打到这些客栈头上,我们这些白长了一身横肉的,就组织了一个帮会,这些客栈若要抓这些姑娘,就来我们帮会雇人。”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姥姥看在我们生活不易的份上,高抬贵手啊!”马狗子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你们帮会什么名,多少人,又帮这些客栈抓了多女子?”罗秋梨问。
“我们帮会叫黑帮,现在大约有二三百个人,都是些妻离子散又有些力气的大老爷们,这几个月也捉了百十个女子了。”马狗子大概真是被吓破胆子了,问什么说什么。
黑帮啊!这名字忒有魄力。
罗秋梨笑过之后,若有所思,这对她倒是个机会,只不过自己的身体虚弱成这样,却又不能轻举妄动。
罗秋梨不说话,马狗子也不敢扰她,就这样,气氛冷凝中,苏能带着哈欠连连的林久和严肃着脸的朱荣平走了进来。
两人向罗秋梨见过礼。
林久行过礼后,便随意地靠着林远,软趴趴的身子歪其歪八,没个正经。朱荣平则坐在罗秋梨左手边的位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马狗子。
罗秋梨瞄了一眼,心下有了主意,便道:“朱大人,你正好来了,我困乏得很,这人就交给你审讯了。”
朱荣平称是。
珠珠很有眼色,忙搀扶起罗秋梨,步入内室,又帮着罗秋梨躺入床铺。
内外之间,架起了一座屏风,屏风内罗秋梨眯眼小憩,珠珠则神情紧张,双手紧握,妙目焦灼地看着屏风之外。
朱荣平见罗秋梨和珠珠进入内室,再看向马狗子的眼神就变了。
“底下何人,从实招来!”威严的腔调果然是练过的。
马狗子神情狐疑,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他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朱荣平听了之后,心中那把火烧得熊熊烈烈。
这祸害不但自个儿作恶,就是他身边的走狗也是有样学样,需要处子之女炼丹,天大的笑话,这些上百上千的女子定然已经被这走狗害了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天留他一命,定然是让他来收了这祸害和他的走狗的!
“珠珠!”
朱荣平喝道。
屏风之内的珠珠浑身一震,总觉得此去凶多吉少,她踌躇不前,很想向罗秋梨求救,却又觉得自己已经受了罗秋梨颇多恩惠,不敢再求她。
最后只得挪着步子,到了外间。
“我这女儿今年刚满十一,此行,你就掳了她去吧。”朱荣平正色道。
啥?马狗子掏了掏耳朵,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还有拱手送女儿入火海的,他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
“爹!”珠珠神情惶惶,看着朱荣平双腿直打颤。
林远、林久听闻神情漠然,眼眸中似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珠珠,欲行大事,必先舍小我。你我之命,本来就是受上天眷顾,多得的,此行便舍身取义,救助那些罹难的万千女子吧。”朱荣平看着珠珠,神情温热,言语恳切中带着一丝怜惜绝然。
“爹......”珠珠欲言又止,泪流满面。
她在深闺,自小一直受《女训》《女戒》的正统教养,深知在家父亲为天,女子不能违背父亲兄弟的意愿,此时内心再有不愿,却也不敢有二话。
在内室的罗秋梨听到此处,暗暗叹了口气。
“朱大人,此言差矣。”她略显沙哑的声音自内室传出,一下子抓紧了外间五人的心绪。
“夫人,不知朱某错在哪里?”朱荣平微微眯起眼,这一路上,对于这个妇人做主,他虽未有多言,心里却一直觉得不妥。
“你们两人的命,是我救下的,能不能随意丢弃,那还得我说了算。”罗秋梨的语气也有些重了。
朱荣平对着屏风拱了拱手:“夫人莫要妇人之仁,朱某让珠珠前去,也是想跟着看看那一群祸害的老巢,这才能一网打尽,还这蓬莱一方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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